潔云追月，終吹拂而去。不見半分云彩，空蕩的天際，點點星輝相襯，讓啟天光柱為之失色，默默托起這份夜色。
“千雪！千雪！”
聲聲入心的急促女聲，回蕩在了月色之下，不用說，自是谷妍姐的呼喚。
夏千雪其身后的回廊，正嘻嘻哈哈與其他職員交班著的畢谷妍，那股難忘的靈力蕩過她身心自是一喜，陣陣攪動而起的靈力潮，心中不覺一沉。
一種不好的感覺匆匆閃過，疾步轉回院子中的身姿，果真是那兩位，這極好的苗子居然硬抗上的說。這這這，不是出大事的節奏！
更讓畢谷妍生氣的是，近在咫尺的好哥哥依舊還像個無事人一般，依舊埋著頭處理著手中的破東西。
一眼掃過那似在玩鬧的小家伙，心一橫點地頓足，一瞬運起的靈力下一秒就散的七七八八了。
無意牽動其的心緒，叮的一聲脆響。
那刀背一敲關節處，失誤下抬手的大叔，一眼望向了畢谷妍，一眼而過又處理其手中雜事，像是在無形間擋住了她的去路。
“谷妍，年少輕狂，這年輕人的事，就讓年輕人自己去處理吧。玩壞了，只能說不配，下一個唄。”
輕聲低語他繼續低頭手中的勞作，她稍稍一愣旋即明白了什么，深深望了一眼。扭步隨手甩過長發，像什么也沒有發生一樣，隨即轉回了自己的小圈子和她們高談闊論著。
颯颯的風聲透露著微寒，月影之下，地面之上，一高一低被拉長的身影，仿佛周圍的一切都退回了陰影之中。只有那咔嚓咔嚓的摩擦聲在小院之中回響著，那是半蹲在地上的大叔，依舊有條不紊在那修剪著。
良久的對視，像是過了很久,又好像沒過去多少時間。
“夏——千——雪，我要挑戰你！”
脫口而出的話語竟然還帶著哆嗦，但那如釋負重的感覺真好，夢中反復輪回的場景，依舊是由羅樹南他率先打破了沉默，奮力一甩手中的刀刃，直接飛到了夏千雪的腳下入地三分。
“我，刑堂丁級斷罪人羅樹南，以宗門考核弟子之名做賭注，前來討教！不知你，敢不敢接？縮在斷罪人之名的怪物！夏千雪，來呀。”
羅樹南冷冷地瞪著對方，冷傲之色無懼那雙幽藍之瞳，夏天雪抬起的眼神漫無目的，縮在月影里的小小身子，沒有任何引起的表情變化。
月色所不能照亮的地方，她看著月光下的銀刃。
稍稍一愣，勾起的足尖小心探入月光，毫不露出絲毫靈力輕輕一踢，地下的短刃已經被踹飛到了半空。
斜飛而去，樸素平凡的一擊，撕裂了一切干擾起行進的靈力流向。
順便任由晶核的轉動，創造出了一條全新靈力流。讓它以極快的速度侃侃擦過了他的臉龐，徑直脫力原地落下，依舊是入地三分。
小手一拍很是滿意般，她扭轉身形轉回了大叔邊，月影下觀察起了半蹲在地上的大叔手中的工作。
“夏千雪！你！什么意思？難道不敢接受這挑戰了嗎？”
有些歇斯底里，煞白的臉迅速漲得通紅，月光照亮的臉，五官都快扭曲成了一團，原本俊朗的線條都消失不見了。
“大叔，這邊為什么是這樣子處理的呢？”
“夏千雪！少目中無人了，拔出異劍的你。不就是想要證明你個怪物，是在丁級修士里最強的那一個嗎？”
“嗯，大叔？這一個呢？”
“夏千雪，你不是要成為最受歡迎那個！來呀，踩著我的骨頭！難道還是膽小鬼了不成？”
那張原本充滿俊朗線條的臉，此刻完全扭曲走形，歇斯底里地怒吼的樣子與之前判若兩人。
而千雪她，依舊和大叔保持著一問一答的模式，輕細的聲線與踏實的回答慢慢交融。
讓這身后喧囂，充滿煙塵的世界，都仿佛與她無關的感覺，填滿了整個畫面。
“小千雪，那樣子就已經算是可以了，這里的話要這樣做。呃，今天似乎有點吵，好在快結束了，要不就這樣了。
還有問題的話，多看看就會了。
之前他們也說了，要多給你兩份，那么報酬一共是這些，收好了呦。”
沉甸甸大袋子，大叔單手一托，忽覺一空，看到還站在月影下的她，欣慰一笑。站起身，走過光亮，雙手遞過袋子。
“嗯，謝謝大叔。”
旋即握著袋子的夏千雪，大叔毫不猶豫的揉揉她的腦袋。
絲毫不在意的她甩著腦袋迎合著，目送轉身回去工作的大叔后，不忘向著遠處正倚靠在門廊那邊的丙級修士小隊那里鞠了一躬，嚴肅臉隊長擺了擺手，她點了點腦袋，當即一轉身向著大門緩步而去。
“夏千雪，混蛋！膽小鬼！”
身后嘶吼的聲音，混合著在晃蕩的月光回蕩在天地之間。
“唔，難得確定了，還想和前輩好好說說呢……”
衣裙翩翩，吹散兇獸氣息，加快了腳步與一位位修士擦肩而過，不帶拖泥帶水，徑直地向著門外走去。
“夏千雪，拿起這柄垃圾的劍，不敢嗎？膽小鬼！”
“垃圾嘛。也對。”
突然停頓下來腳步，夏千雪轉過了身，月影下還是那樣無神，再次對上的視線盯著羅樹南，突然嘴角上揚。
“前輩不被認為就不會遇上唔……小怪物。啊，我說呀，前輩。難受了嗎？”
福遛一甩衣袍站在畫面前會心一笑。
“小怪物與老廢物呀。千雪，那叫生氣。沒錯，本座生氣了，所以請盡情揮舞吧。”
“前輩，可不像生氣的語氣。”
夏千雪雙手抓起長發向后一拋，邁出月影的嬌小身型，月光下她的笑顏，從未如此喜悅。光亮下的笑容，如此的真切質樸，令人熟悉又可怕。
“會死的呦，大哥哥。”
嗚呼一聲，無論是否曾到過酒吧的一眾丁級修士們，以其丙級修士們一下子跑了一大半，小小的宅院轉眼空蕩了起來。
依舊在回廊一側邊聊邊瞟著這一邊的畢谷妍她們，歡愉的氣氛被痛苦所掠奪。窒息感縈繞在每個人身上，被強硬剝奪的靈力，只剩下了空白。
如墜深淵的修士，離大門咫尺間的距離，卻是那樣遙遠，趴在地上大口呼吸著。察覺到無色靈力向外侵噬的畢谷妍與若冰他們，紛紛運轉靈力，重新抗衡，些許恢復的靈力波瀾，微弱卻宛如救命稻草，讓周圍的人紛紛爬到丙級修士身邊。
下城撕裂者。
實在是那張臉太過熟悉不過，那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微笑臉，嘶吼與啼哭之夜，是烈火與鮮血焚盡了一切。
她還在笑，微微地在笑，看著眼前血氣沖沖的羅樹南，那被壓彎的脊梁，雙目爆出布滿血絲。
“我確實是怪物，谷妍姐讓我就算是去死，去忍受體會死亡的感覺，也不準再走到這片月光下。
死亡的感覺讓我明白了，我不被允許死，以及與前輩的邂逅。他也讓我明白了很多，讓我允許你現在抓起那把短刀。”
眼神之中帶著一種戲虐，那是她觀察獵物的表情，也是一種非常不屑又非常享受的表情。
那表情對于回廊挺立著的三位，也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樣子，甚至刻骨銘心到了骨髓之中。
但此刻她沒有動，只是站在那里，驚濤駭浪間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這樣的表情在很多年前的嘉蘭城外，那天若冰執行任務時所發現的那個少女，她與兇獸玩耍后吃吃喝喝時的表情……
這表情也是畢谷妍帶著那少女回家，在她第一次做斷罪人任務的時候，也是如此……烈火中央，擺弄各式零部件那時，她所抱住的小家伙，看著她也是如此……
不一樣！
夏千雪轉了轉發絲，微笑中竟然品出了思索的意味，似乎有些小小的糾結，那雙藍瞳之中透露著一副挑選想象的意味。
和當見到那時的她，完全不一樣。
更為強大。
而另一邊恍惚的視線，沒有靈力如千百萬年前的人族，就像無法呼吸一般的感覺。
他不能呼吸嗎？他有手有腳。
眼中模糊不清中，那把銀刃孤零零在地上。忽然羅樹南攥緊的手一松，泄去的力氣，他大口大口呼吸著，想要去抓住此時熠熠生輝的那道銀光。
“今天很開心，前輩是一柄很好的劍，是千雪最喜歡的劍，不是垃圾！羅樹南想挑戰我的話，來吧。丁級斷罪人也好，受歡迎也罷，至于宗門之名？你，陪我玩耍，不就夠了。”
夏千雪說完這些，像是完成狩獵任務一般，還沒等羅樹南開口，一拂長發，扭身頭也不回的徑直離開了院子。
加快的腳步，一出門前輩就告訴她會拿出獨家菜譜，事不宜遲呢。
“千雪，她走了？”
一聲遲疑，幾分真切，有力的回答讓她倍感羨慕。
“確實走了，很開心呢。”
“谷妍，難道你還希望她留下來玩玩具？”
“瞧你說的，死若冰。姐姐我呀！也很開心呀。”
“是呀，陪著她的好姐姐。千雪她，真的長大了。”
“不早和你說了，別后悔。不聽大叔我。”
聽著二人的感慨，畢谷妍嫣然一笑，回憶起剛剛離去的背影，那小小只抓著自己的小怪物。
“我相信她，從第七天到現在，以及未來，一直，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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