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他們算賬沒用，這筆錢得叫張旺家先知道，別的不說，先讓老頭兒開心開心是正經。
但是，張口就是十幾萬，張旺家楞沒反應過來！
“咋、咋可能那么多呢？”
老頭喃喃著：“要是能掙這么多，要是能掙這么多……”
他說著說著，眼淚順著滄桑臉龐上的溝壑滑落，整張臉滿是沉痛！
“伯伯……”喬喬手里還拽著一根藤子，此刻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張旺家卻直接坐倒在地上，先是嗚嗚的哭，緊接著是號啕大哭：“原來能掙這么多……老婆子……你走的慘啊嗚嗚嗚……”
小祝支書手忙腳亂的關掉直播間。
而這邊坡上的幾個年輕人卻都不知道說什么。
說什么呢？
說當初三個孩子要是知道這片地值這么多錢，是不是就甘愿為老母親出那5萬塊錢醫藥費了？
說葛根能賣十幾萬，他們一家兌個2萬塊給親媽治治病，是不是每年都能分這十幾萬了？
但如今，說什么都沒必要了。
老太太也不是因為缺那五萬塊錢才走的，她是明明不缺，硬生生被不孝兒女氣走的。
如今，大家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一個原本刨土刨的歡天喜地的寶卻不知為何湊了過來。
最后，蒼耳靜靜站在張旺家的面前，從喉嚨里發出短促的一聲“汪”！緊接著，濕噠噠熱乎乎的舌頭舔上他的臉。
咦，咸咸的？再舔一口！
張旺家手忙腳亂的避開他熱烘烘還有點臭的舌頭，此刻淚水不知為何，竟也流不出了。
他慢吞吞在喬喬攙扶下站起來，想了想，又從衣兜里掏出一開始掰出來的幾個蟲蛹，三兩下撕開，掏出里頭淡黃色的葛根蟲遞給蒼耳：
“這狗娃子，比人有心。”
有好吃的！沒吃過的！肉嫩！
幾個寶全都湊了過來，不多時，就將張旺家一開始掰出來的那十幾個蟲蛹全都分吃個干干凈凈。
隨后小老頭精神一振，重新拿起鐮刀來：
“不就是錢嗎？我累一輩子了，合該我掙大錢享受——喬喬啊，你們幾個，還有幾個狗，不白給我幫忙，我給你們開工資！給它們買肉！”
張燕平陡然松了口氣：“哎喲張伯，檀檀給你開工資呢，你再給我們開，來來回回有個什么意思？”
“我們這也不是正經幫忙，就是搭把手，回頭你葛根粉做好了，一人送兩斤唄。”
“行！葛根粉多的是！一人送五斤都帶回去給伱們爸媽嘗嘗。”
這回沒人再推辭，就連小祝支書也湊了過來：“哎喲，那您可得做用心點兒，回頭再叫他們參詳一個包裝。等做好了，我跟喬喬在直播間給你帶貨！”
一時間，明明是日復一日的重復枯燥勞作，卻叫張旺家深切感知到安穩來。
不過，小祝支書到底不是老宋家一家的支書，此刻她也誠心為張旺家考慮：
“我看這葛根還挺有前景的，你要是愿意的話，回頭找片地，自己也能重新種。”
種植的頂多就是價錢稍降一些，但也不至于賣不出去。
誰知張旺家卻搖搖頭：“我年紀大啦！”
“現在老宋家不嫌棄我，干活兒不是推車就是三輪兒，用不著我出大力氣，每個月還能拿工資，還有人做飯，日子過得穩當。”
“我自己種葛根，就算有小孫這樣的便宜收錢幫我刨，但我年紀大，遲早沒力氣洗粉。”
“再來，你光看這一片地一次收入十幾萬，可這里頭好些葛根是我連著幾年都沒挖的，當年種的，產量可不是這樣。”
家境貧窮的農民或許不懂投資，可他們對于每一分錢的盤算，遠比任何精算師都更細致。
如今，別看張旺家每個月才拿2500的工資，可他這個年紀，他這個身體——說出去不怕人笑話，上半年宋檀雇他的時候，其實身子底子垮著呢！
能拿2500，干活兒也不用他自己出力，真是叫他心里安穩。
如今家里人多了，安排過去看著牛羊，就更不需要出力氣了，只要細致些就行。
這么一來，他還有啥可挑剔的？
如今聽小祝支書這么說，他也再不像之前那樣不好意思了，反正大大方方的：
“反正現在政府對咱們老人管的也多，我能動的時候就在老宋家干點兒活兒，我不能動的時候，政府也能負責我的后事……知足啦！”
小祝支書看著他輕松的樣子，不知為何，也跟著點了點頭：“放心！”
而喬喬聽到這里卻不由說道：“什么后事？是死去以后的事情嗎？爺爺那天吃飯時說，家里全靠村里人，以后要是村里老人沒后人辦喪事，他出錢做道場……”
他對這個事兒一知半解，此刻就伸出手來：“爺爺說，做一天！”
而后收回手指頭，轉頭看向小祝支書：“什么叫做做道場，做一天呀？”
他的疑問還沒得到解答，那邊張旺家已經又一次紅了眼眶，此刻連連點頭：
“好！好！你們老宋家心好！我知道……我現在閉眼也滿足了……”
喬喬茫然。
小祝支書卻搖頭嘆氣，等張旺家到一邊擦眼淚了才說：“宋喬喬啊宋喬喬，你說你要是思維頭腦正常，誰能抵得了你的甜言蜜語啊！”
啊？
喬喬納悶搖頭：“我沒有甜言蜜語啊！”
“是啊！”小祝支書唏噓道：“你只是太會挑時機攻心了。”
村里老人的思想跟現如今年輕人可不一樣，他們嘴上是不避諱生死的，反而對于喪事看的格外要緊。
誰家老人去世不做“事情”——也就是法事、道場，那真是全家臉上都沒光彩。好些個老人臨走之前還要問問做幾天道場……
就小祝支書知道的，去年村子里因病去世的兩位老人家，家里都給做了一天半法事，在這里已經是很不錯了。
如今張旺家嘴上后事無憂靠政府，可政府也不做這個啊！
喬喬挑準時機說這個……
乖乖！
以后張旺家還不得把老宋家的事兒看得比自己家還重啊！
“小聰明蛋！”小祝支書實在忍不住，狠狠揉了揉喬喬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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