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試探性問一句，誰知李厲竟然認真點頭：“當然，不然來度尾干嘛。”
年輕人聽聞此言，眼梢打量了一下身邊的唐梵和后視鏡中的李厲，暗自觀察兩人的衣著和氣質，前者穿著黑色沖鋒衣，神情淡漠，搭在身前的手指纖細而長。
他特意多看了幾眼，膚色稍白，中指的指節處有厚厚的繭子，這根本是長年累月使用筆墨的人，才會留下的痕跡。
后者姿態隨性，五官極為英氣。
李厲絲毫未察覺，笑著說道：“我看你這樣年輕，經常往縣里來回跑嗎？”
“偶爾跑上一回，順便買點兒東西回去。”懸掛在后視鏡上的一串紅珠子掉了下來，年輕人輕點剎車，彎腰去撿拾。低頭的瞬間撞掉了頭上的鴨舌帽，唐梵這才將他的長相徹底看清。
他長著一張鞋拔子臉，涂抹的煞白，嘴皮子一張一合，猛地看過去還有些瘆人的慌
年輕人飛速抓起帽子，又扣在了自己頭上。
李厲“嘖”了一聲，半開玩笑半認真道：“看樣子你這帽子挺值錢呀。”
“不值錢啊，這年頭，大學生太多了，就跟市場上賤賣的大白菜一樣。”楚煜撐開僵硬的手臂晃了晃，本來是周末，他打算去健身館好好鍛煉一下，沒成想一大早就被大師姐叫了出來，到辦公室幫忙校對一份30萬字的稿件。
辦公室里的椅子比較老舊，上邊的皮墊子被原主人擠壓的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皮了，坐上去不僅咔嚓響，站起來的時候還有些粘腿。
楚煜隔空打了幾掌，舒服了許多。
同樣被坑騙出來的范慈恩頗為無語道：“她叫你來校對，又沒叫我，你拉我一塊兒下水干嘛。”
“你說這話不就生分了，咱倆關系多鐵，一共30萬字，我校對上半冊，你校對下半冊，一會兒功夫就搞定了。”楚煜生怕范慈恩撒手不干，趕緊幫她倒了杯水來。
范慈恩小酌了一口，又假裝沒力地抬起手腕，語氣哀怨道：“我這手有些酸啊。”
“喲，是小的沒眼力見，這就給您捶捶。”楚煜捏緊沙包大的拳頭，作勢往她手上來，嚇得范慈恩舉起桌子上的紙張，擋在面前。
“咳——”
辦公室的大門被人叩了幾下，大師姐滿臉笑意地提著兩袋打包好的塑料盒飯進來，“都餓了吧，正好我順道給你們打包了點吃的回來。”
“師姐宇宙無敵好！”馬屁精楚煜立即吹捧起來。
大師姐示意他把袋子拆開，分給旁邊的范慈恩一份。
“謝謝師姐。”范慈恩見自己手上這份盒飯里有幾只大蝦、青貝和鮑魚，底下的塑料盒里還有不少的小炒肉，沒想到這個大師姐對他們倆還挺舍得。
這頓飯怕是會花些錢，她以為大師姐會直接去食堂隨便打包點東西呢。
“快吃吧，待會兒涼了。”
大師姐低頭查看校對的情況，見才完成了四分之一的進度，立即眉頭緊鎖，不滿道：“怎么回事，你們工作效率也太低了吧。”
“我倆盡力了，師姐你給的是純手稿，還得先在電腦上輸入一遍，再打印出來一一校對。”
這手稿也不知是哪位老師的墨寶，字跡龍飛鳳舞，看得人火氣都來了，要不是有范慈恩幫忙，恐怕他會獨自氣暈在辦公室里的。
“那你們動作快點，我這份稿件下周三就得交，遲了可得扣款。”
一著急說漏了嘴，大師姐頓了一下，很快就轉了話題，說道：“這也是為了你們好，現在多熟悉一下怎么校對，以后出去上班，就有工作經驗了。”
這意思是，被人白嫖了，還得感謝她咯？
范慈恩的好胃口頓時被消滅得無影無蹤，她上午來時在食堂里吃了點餛飩，現在還不怎么餓，吃人手短，索性把盒飯放在桌子上沒動。
“唉喲。”旁邊吭哧吭哧吃得正歡的楚煜突然驚呼一句，他捂著腮幫子，另一只手從嘴里摸索出一顆東西，口齒不清道：“什么登西（東西）？”
等看清楚后，他才哇地一聲干嘔。
一顆渾身黃燦燦的金牙。
“這不會是別人吃剩的東西吧？！”范慈恩被惡心的也想吐，忙喝了口水，才把那種反胃感給壓了下去。
大師姐快步上前，準備奪過楚煜手中的金牙，欲蓋彌彰道：“怎么會，我能是這種人，就是顆石子兒，肯定是飯店的人沒注意，扔了就是了。”
這很難評啊……
楚煜的滿心歡喜被這顆假牙沖淡，他沒有想到在師姐眼中自己就像個傻子似的。
“到底是假牙還是石子兒，我自己有數。”
那盒飯菜被他一把扔在垃圾桶里，其余的盒飯也都扔了，要不是看在大師姐是個女的份上，他真想一股腦地全倒在她身上，讓她也嘗嘗吃人剩菜的滋味。
平白無故幫忙干了活兒，沒得到半點兒好處不說，還被人如此羞辱。
自己請她幫忙補習，可沒少花錢。
“范慈恩，我們走，不給這人當苦力。”
楚煜三兩下收拾好桌子上的東西，把兩人的書包往手膀子上一掛，推著范慈恩就往外走。
“你倆回來！”
大師姐在身后怒吼，沒忍住跺了跺腳。
兩人恍若未聞，直接搭乘電梯下樓，去找地方吃飯去了。
期間楚煜又找理由出去了一趟，回來時神神秘秘的，透露著一種“你快問我”的意思，范慈恩偏裝沒看出來，自顧自地說起了別的事兒。
等了會兒，楚煜才憋不住開口道：“平時不是挺聰明的嘛，怎么這會兒就不好使了。”
“我把那金牙拿去換錢了，你別說還真換了幾百塊錢，正好用來抵咱倆的勞動報酬，反正周末沒啥事兒，我帶你出去玩兒。”
范慈恩疑惑地看向他遞過來的手機，屏幕上顯示已經購買了兩張車票，目的地是一個叫做莆仙的縣城，這個地方她不熟悉，從未去過。
“不想去。”
楚煜頓時耷拉下腦袋，不死心繼續勸道：“你別這么快拒絕，唐師兄也在那兒探望病人，咱倆去了正好約上他，一塊兒去紅松林游玩。”
度尾山上有一大片紅松林，現在正好適合去野營度假。
上次葛老師讓去探望的友人，就在莆仙縣，范慈恩想起來這回事兒了，依舊沒有松口，低頭，語氣不冷不熱道：“他在那兒就在那兒唄。”
這下換成楚煜摸不著頭腦了。
他說道：“前不久唐師兄還去找教務老師幫你調換宿舍，我以為你倆關系不錯呢。”
范慈恩呼吸一滯，沒想到是唐梵在背后幫她促成這件事兒，兩人自從上次一別后，除了必要的交流外，倒沒有再過多的接觸了。
本來就是尷尬的前戀人關系，要是多聊上幾句，就怕引來誤會，可現在楚煜說唐梵幫了她，要是不表示一下，恐怕會讓人誤解她是個冷血無情的人。
范慈恩很糾結，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唐梵去的時間，估摸著探望病人待不了多久，沒準兒人家已經登上了回來的動車呢。
即便他們去了，也撞不到一塊兒。
“既然你票都買好了，那就去吧。”范慈恩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她擔心兩人單獨去旅游會遭人多嘴多舌，于是叫上了自己在這兒唯一關系不錯的女生，到時候有什么需要別人幫忙的地方也方便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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