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用的植物膠水并不牢固，或許還要在其中添加其他什么材料才可以。”陸舟行把整理好的紙頁拿給了范慈恩看，雖然這也是耗費了他好幾個月的心血，但失敗品就是失敗品，不能因為在上面耗費時間了，就變成了一個精品。重新整理了一遍的紙頁，其中一個邊緣都有些許痕跡，是之前上膠水殘留的跡印，即便是沒有發生今天這種突發情況，恐怕用不了多久這本書也會自己散掉的。它不甘心長久地停留在一個地方，化作蝴蝶振翅飛遠，這就是它的命運。沈黎被二人的舉動吸引了注意力，倒是短暫地忘記哭泣了，或許是她本就不是一個愛掉眼淚的人，她快步上前，將之前的悲傷難過拋在腦后，發出了自己的疑惑：“不應該啊，我明明使用了兩種方法聯合固定，又怎么會突然裂開？”就是擔心紙頁重疊次處過多，被壓制的彈性太大，導致書頁崩開，所以沈黎還特意用上了細線再進行加工了一遍，誰知道膠水沒有用，就連她偷偷使用的棉線也斷掉了。之前一舉得到了一整卷灑云紙，興奮感沖擊了他們的頭腦，讓他們變得莽撞，失傳了那么多年的曇頁裝書，豈是這樣容易就能復原出來的。虧得他們還夸耀自己聰明無雙，現在看來真的愚蠢至極。冷靜下來后，沈黎率先打破了凝重的氣氛，她爽朗一笑，帶著對未來的無限期許道：“小事一樁，現在的挫折不會打倒我們，反而會更加激勵我們一定要做出真正的曇頁裝書。”“你說的沒錯，只要不放棄，就一定可以成功的。”范慈恩如是道，她這邊倒是好說，已經習慣了失敗了，可是她害怕沈黎和陸舟行會因此一蹶不振，想要成功制作書籍，僅僅靠著她一個人是無法實現的。看穿了她內心的彷徨，沈黎輕按在她的肩頭上，安慰道：“我們都是你的伙伴，你可以相信我們的。”最開始陸舟行拜托沈黎幫忙復原曇頁裝書，她的確是沒有多少興趣的，要不是看在錢的面子上，再加上陸舟行全力勸說，她可能根本不會答應。可是隨著對于亢文景和曇頁裝書的深入了解，再加上這段時間和范慈恩的溝通交流，她覺得自己非得要讓這消失千年的技藝重現人間不可。“因為一次失敗就放棄，才不是我們修復師的做派。”沈黎一挑眉頭，先前的愁容一掃而空，她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只筆轉了起來，“我剛才就在想，到底怎樣才能加固紙頁，免得再出現類似的情況。”一個沒留神，轉的竟然是一只毛筆，上邊還沾有范慈恩剛才畫畫時的青綠色顏料，這么一甩，三人臉上和身上都避免不了。“你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啊。”陸舟行受災最慘重，甚至連嘴唇都被顏料糊上了，他連忙用手背抹掉，又連連呸了好幾聲。沈黎大笑道：“誰讓你站那兒了。”一時之間，三人好似忘卻了之前的意外，暖光下映照著他們的身影，投射在墻壁上。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下午五六點，冬日的黑夜總是悄無聲息地就來了，等范慈恩再抬起頭望向玻璃窗往，發現一塊黑幕懸在天邊。這么快就黑透了，唯有街邊的店鋪各色的霓虹燈還在為路人照亮腳下的路途。雪已經停了，有頑皮的孩子跑出來用地上的厚雪堆砌小雪人，各個凍得臉頰通紅，但嘴角的笑意比糖葫蘆還要甜上七分。范慈恩把手機揣進兜里，主動提議道：“走吧，我請你們吃飯去。”“也行，正好唐梵說開車來接我們去吃菌湯火鍋，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后面庫房拿樣東西給他。”陸舟行動作很快，說著就往庫房的方向走去。除了要負責范慈恩的復原任務外，他還接了其他的工作，這都是早就簽好合約無法更改的，況且他也需要用錢。唐梵來拿的，就是他之前給別人裝裱好的一副山水畫。“他居然買車了？”沈黎有些驚訝，總感覺他們這種還沒正式工作的學生，除非家底厚實，一般不可能靠著自己賺的那點窩囊費買車。她去沙發上拿起自己的小包，做好了出門的準備。范慈恩輕搖了幾下頭，否認了這個說法，“哪兒有，是葛老師新提的一輛車，讓他幫忙跑下磨合。”新車出廠時零件的加工精確度不夠，裝配過程中有誤差，需要一定的里程來磨合。沈黎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她就知道想買車光是靠研究生的每個月兩千塊錢的補貼，和發下來的項目費用根本就攢不到多少錢。庫房里，房門沒有關上，借著外面大廳的燈光，可以勉強看清楚架子擺放的位置。陸舟行按了按開關，燈依舊沒有亮起來，看樣子是年久失修，所以不靈了。這件工作室是沈黎從她們同一個院系的師姐那兒借來用一用的，師姐要畢業了，準備去國外進修一段時間，反正留著也是浪費，不如就借給了她。陸舟行用手機照亮，去找到了自己放在第二層木架上的山水畫，已經裝裱好的畫作用塑料袋包裝起來，里邊還特意裝上了一層牛皮紙，看上去更精致一點。這幅山水畫的長度大概有個一米五左右，本身不重，只是加上了裝裱用的畫框，便有些重量了。他把手機放在另外一邊的架子上，隨后兩只手把山水畫取了下來，上邊一層薄薄的灰塵，幸好有塑料袋遮擋一二。往外走去，手機傳來消息提示。“陸老板，考慮得怎么樣了，這一批撒云紙可留不了太長時間，你要是不買的話，我就轉給其他人了。”發消息來的是之前在書屋附近認識的一個店鋪老板，對方操著一口安徽方言，借著他買水的功夫打探消息，后來得知他是來買灑云紙的，兩人便交換了微信。陸舟行頓住了腳步，原本是不用再向其他人購買灑云紙的，書屋老板贈送的灑云紙完全夠用，可現如今他們制作步驟出了問題，還需要大量的紙張才行。偏偏造紙原產地發生大火，明年的灑云紙全都燒毀在了那場大火之中，現在的灑云紙身價暴漲，要是不趕緊購買的話，恐怕之后就更加難買了。但他始終有種有些心神不寧的感覺，總覺得會發生什么事情一樣。在陸舟行猶豫不決的時候，店鋪老板又發來一條消息，是另一人詢問他灑云紙價格的聊天截圖，他繼續加重天平的砝碼，“我這里的灑云紙本來也不多，想著大家都是手工行業，就在原本的價格上稍加一點賣給你，可要是你不買，我也只好賣給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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