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討逆 > 第558章 老子今日就是來跋扈的
    宣州刺史韋棠出身不錯,自身能力也不錯,故而仕途順風順水。

    早上理事畢,韋棠和司馬馬遵在一起喝茶。

    “前朝曾有言,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惡貫滿盈,附郭京城。”韋棠笑道:“宣州便是如此,治所桃縣,不遠處就是節度使駐地,上面婆婆太多,頭痛。”

    馬遵說道:“可不是?不過相比之下,桃縣縣令更慘一些。”

    桃縣縣令的上頭有兩層婆婆,宣州、節度使衙門。

    “哈哈哈哈!”韋棠用手指頭點點他,“你倒是會安慰人。”

    馬遵說道:“去歲相公病了一場,整個冬季都沒怎么出門,更是破天荒的沒去長安參加大朝會。開春了,也沒見相公露個面。使君,弄不好,相公怕是要致仕了。”

    “難說。”韋棠眼中有些冷意,“若是相公致仕,節度使府就會迎來動蕩。有人升遷,有人貶官,有人告老。”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個道理放之四海皆準。

    “使君,廖副使對使君頗有好感,若是相公致仕,使君機會不小啊!”馬遵微笑道。

    若是馬遵上位,他這位馬遵的副手,也有機會一窺刺史之位。

    一個蘿卜一個坑,當上面有人動了之后,一個個蘿卜都盼望著集體往上升一級。

    “難說。”韋棠放下水杯,“別忘了陳州那人!”

    “楊玄近兩年勢頭太猛了些,不過,畢竟年輕啊!”馬遵笑道:“使君卻不同,履歷夠,資歷夠,閱歷夠。想進節度使府,若是少了其中一樣,那便是瘸了腿。”

    “使君!”

    有小吏請見。

    “何事?”

    “使君,陳州那邊來人了。”

    “哦!讓他來。”

    陳州來的是個小吏。

    “小人奉命前來。”小吏站的筆直,讓堂上的韋棠等人微微蹙眉。

    “說!”韋棠淡淡的道。

    小吏大聲道:“使君令小人傳話,德成縣毗鄰陳州萬固縣,兩縣之間有六個村子歸屬不明。

    使君查過往年的記載,原先那六個村子中,四個隸屬德成縣。

    此次大水淹沒了那六個村子,使君令人去德成縣告知,德成縣卻袖手旁觀……”

    收拾了陸角等人后,楊玄當即令人快馬去德成縣,催促對方趕緊賑災……萬固縣已經開倉了,向六個村子敞開發放糧食。

    可官場的規矩,是誰的就是誰的。救災應急可以越俎代庖,但不能長久。

    馬遵輕咦一聲,“那六個村子老夫倒是知曉,當初萬固縣搶過,難道如今萬固縣不屬于陳州了嗎?”

    小吏說道:“宣州也搶過!”

    需要治下人口增長的政績時,宣州也會說那六個村子是自己的治下。

    馬遵淡淡的道:“無稽之談!”

    這等事兒沒必要打口頭官司,而且這里是宣州,不是陳州。

    “楊使君的威風,使錯了地方!”韋棠淡淡的:“回去告訴他,那地方,陳州自己收拾!”

    下次需要人口和賦稅時,宣州再吆喝一嗓子就是了。大筆一揮,好了,六個村子就是俺們的了。

    這等事兒官場上常見。

    小吏不卑不亢的道:“使君說,若是宣州拒絕,那么就令小人問問……”,他大膽抬頭看著韋棠,“這個世間,還有沒有公理?”

    韋棠輕蔑的搖頭,“滾!”

    ……

    楊玄坐鎮頂陽村,調動了萬固軍隊前來救災。

    大水早已退去,災民們得了糧食,兩頓飽飯一吃,力氣也回來了。

    “吃了使君給的飽飯,就別偷懶!”一個長者打個飽嗝,“使君都在搬東西,咱們難道還能坐著看熱鬧?那是咱們的家園,跟著使君,把它收拾出來。”

    除去老弱之外,差不多兩千人加入了進來。

    楊玄拿著鏟子在清除淤泥,他有修為,力氣大,輕松寫意。

    林飛豹等人在他的外圍干活,隱隱把他圍在中間。

    “使君,我等來了!”

    楊玄直起腰,反手捶捶,笑道:“抓緊了,把家園清理干凈,回頭還來得及春耕!”

    “是嘞!”幾個老人被放了進來,楊玄使個眼色,林飛豹等人散開。

    “使君。”一個老人賠笑道:“咱們這究竟是哪邊的?”

    邊上的老人說道:“當然是陳州。”

    楊玄說道:“不管是陳州還是宣州,首先一個身份,你等都是大唐百姓!但凡大唐官吏,就不能坐視百姓受苦受難而不顧!”

    “說得好!”老人說道:“使君心中有咱們啊!”

    “我心中若是沒你們,那你等的心中可會有我?”楊玄笑道:“情義都是相互的,我給了你等,你等回饋給我,如此,官民一家,何人能敵?”

    這里官民其樂融融,老賊悄然過來。

    “郎君,發現一些人,不對勁。”

    “怎地不對勁?”

    “先前那些人聚在一起,都是精壯男人。有人擔心他們想鬧事,可烏達那邊的護衛發現,那些人手上有使刀的老繭。”

    楊玄問了身邊的老人,“老丈可認得那些人?”

    老人看看遠處聚在一起的男子,說道:“是前幾年來的,說是流民。咱們這里三不管,他們就此安家了。”

    “可曾耕種?”

    “不曾,說什么進山狩獵,可也見不到幾次。”

    “拿下!”

    楊玄果斷下令。

    老賊說道:“小人請命。”

    這貨是做名將的癮發作了。

    楊玄點頭,老賊紅光滿面的去了。

    “老賊,還有我!”

    王老二一邊跑,一邊回頭,“郎君,這些人頭可算錢?”

    楊玄黑著臉,“不算!”

    都不知道具體身份,豈能亂殺?

    老人聽的滿頭霧水,“使君,莫非那些人不妥?”

    “對!”

    老賊調動了兩百余軍士圍了過去。

    還沒接近,那群人就開始跑了。

    “老夫早已準備了埋伏,哈哈哈哈!”老賊拿出冊子,翻到那一頁,“郎君說過,先驅趕,再圍困。驅趕時留下口子,敵軍見有生機,定然會狂喜過望,戰心全無。等包圍出現時,士氣驟然大跌,我軍必勝!”

    數十男子被圍在中間。

    林飛豹來了。

    “拿下!”

    一排排長槍端著逼近,十余男子咆哮著沖過來,被亂槍捅死。

    剩下的跪地請降。

    “郎君,問了,是北遼密諜!”

    “特娘的!”楊玄罵道:“北疆管的頗嚴,那些密諜尋不到一個大的落腳地。沒想到啊!這三不管地帶卻成了他們的據點。”

    “使君!”

    去宣州的小吏回來了。

    “韋棠如何說?”楊玄問道。

    “他說,滾!”

    ……

    桃縣。

    廖勁急匆匆進了節度使府。

    “相公可在?”

    “在!”

    廖勁回身,“進來。”

    一個背著木箱子的中年男子好奇的進了州廨大門。

   &n nbsp; 黃春輝正在打盹。

    初春的北疆依舊寒冷,大堂內擺放了幾個炭盆,可因為門沒關的緣故,不時有冷風吹進來。

    “相公。”

    廖勁進來。

    黃春輝抬頭,“老廖啊!”

    “相公,老夫尋了個醫者。”

    “老夫沒病。”黃春輝笑道。

    “看看吧!”廖勁勸道。

    醫者進來,見到是黃春輝,先下跪。

    “哎!為何下跪?”黃春輝干咳一聲。

    醫者起身,“老夫年歲大,猶記得當初裴相在長安身死的消息傳來,北疆混亂,北遼順勢大舉進攻。是相公帶著那些人擋住了他們。

    這些年,相公難呢!咱們都知曉。

    老夫本以為相公身子還行,可這一看,就知曉相公這些年是在苦苦支撐。

    相公為了北疆如此……人說醫者父母心,老夫便是割了自己的肝膽,但凡能治好相公,在所不辭!”

    隨即醫者開始診治。

    望聞問切,一番操作下來,醫者面帶微笑。

    “相公的身子骨雖說有損,不過,底子還在。只需服用些湯藥,再保養一番,自然能改觀。”

    “那就好。”黃春輝頷首。

    醫者開藥,隨即告辭。

    臨走前,醫者說道:“相公,保重。”

    “好!”

    廖勁想跟著出去,被黃春輝叫住。

    “開春了,今年看來春雨多,北遼那邊會消停些。不過此刻消停,是蓄勢待發。要多派人手去查探。”

    “是。”廖勁現在接手了大部分事務。

    “老夫怎地像是在垂簾聽政。”黃春輝開了個大逆不道的玩笑。

    但,沒人笑。

    廖勁再想出去,黃春輝再度叫住了他。

    “話說,你也老了,就不想成個親,再生個子?好歹死了有人供奉香火。”

    廖勁的妻子早逝,存活的一個孩子最終因為貪腐進了牢中,按照楊松成等人的手段,這輩子就別想出來了。

    所以,廖勁就是個孤家寡人。

    廖勁笑了笑,“這么些年,都習慣了。”

    “她在長安為女冠,你在北疆為大將,多少年了,她不肯低頭,你也不肯低頭,這般倔,卻誤了終身吶!”

    “誤了就誤了吧!老夫早已想的透徹了,人這一生啊!怎么過都是過,要緊的是,自己過得好了!莫要辜負了歲月!”

    “老夫去信長安了。”

    黃春輝看著他,“老夫老了,怕是過不了多久就得去地底下見先帝了。

    看著你一生孤苦,老夫也不落忍。

    當初,你與她兩情相悅,也算是異數。

    后來你桀驁,來了個五年之期。可五年后,她卻成了女冠……你負氣娶妻生子,可妻子也早早去了。如今你身邊無人,為何不重續前緣?”

    “相公!”廖勁木然道:“此事無須再提。”

    “提了。”黃春輝笑的就像是個孩子般的得意,“老夫去歲就令人去了長安,去尋她。問問她,可曾想著你。如是想,那么,就接她來。”

    廖勁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腹的激蕩,“相公,接來何益?”

    “別怪老夫!”黃春輝耷拉著眼皮,“老夫若是去了,你接任。以陛下的性子,說不得會用她來牽制你。故而,要么她死,要么她來。要么,你依舊只能是副使。明白嗎?”

    “該來了。”黃春輝笑道:“興許,初夏就到了。”

    廖勁只是默然。

    當初,他年輕有為,在軍中想做一番事業,可長安諸衛卻少有出征的機會。于是他便主動請纓來北疆。

    可上官不肯。

    廖勁以酒澆愁,正好遇到了女扮男裝的寧城公主。

    酒后,二人發生沖突,就此相識。

    隨后便是金風玉露一相逢。

    這段情讓廖勁忘卻了失意,直至寧城提及了成親。

    那時候……老夫意氣風發,只想帶著不世功勛迎娶心上人,卻忽視了她的黯然神傷。

    那一年,廖勁辭別心上人,來到了北疆。

    五年為期,我必然回去做你的駙馬!

    做了駙馬,就沒法再做領軍大將了。故而,廖勁想在此之前完成畢生所愿。

    到了北疆,他奮勇廝殺,可離不世功勛還差得遠。

    五年中,他也曾回去,信誓旦旦的說一定回來。

    五年期滿,廖勁黯然準備回歸長安。

    可一封書信帶來了噩耗。

    寧城公主出家了。

    ——心向方外,不戀紅塵。

    從此,廖勁就留在了北疆。

    你出家,我從軍。

    他何等的高傲,既然寧城不愿,那么,我何必多情!

    從此,長安多了一個女冠,北疆多了一個對女人死心的男子。后來父母多番勸說,加之他想做給寧城看,便娶了一個妻子。

    可后來他發現,娶個不喜歡的女人,便是誤人誤己!

    ……

    “相公,陳州刺史楊玄到了桃縣。”

    小吏打斷了廖勁的回憶。

    黃春輝詫異,“他怎地又來了?”

    小吏說道:“楊使君說先去辦事,晚些再來請見相公。再請相公……”

    “請老夫作甚?”黃春輝冷笑,“必然不是好事!”

    小吏說道:“他說,請相公備下好酒好菜!”

    黃春輝被氣笑了,對廖勁說道:“看看,看看,老夫就說不能對他太好,這不,就蹬鼻子上臉了。還要好酒好菜。老劉呢?尋了來,讓他來收拾那小崽子!”

    廖勁說道:“老夫更想知曉他先去辦什么事。”

    ……

    宣州州廨。

    楊玄帶著一群人站在門外。

    “楊使君。”門子笑道:“小人這便去通稟。”

    “不必了。”

    楊玄搖頭,身后的老賊說道:“郎君,今日是個什么章程?要不,小人先進去開道?”

    開道?

    這話不對啊!

    門子有些心慌。

    “用不著。”

    楊玄說道:“打進去!”

    門子想伸手,又縮了回去,“楊使君,來人,來人吶!”

    “我不打你!”楊玄當先走了進去。

    “來人吶!”

    門子凄厲的尖叫聲中,一群胥吏沖了出來。

    “是陳州楊玄!”

    “他來找麻煩的!”

    楊玄帶著人氣勢洶洶的進來。

    一個官員帶著幾個小吏攔路,冷笑,“這里是宣州州廨,不是陳州,還請楊使君自重!”

    楊玄劈手一巴掌。

    官員捂著臉轉了幾個圈。

    正好韋棠出來,見狀喝道:“跋扈!”

    楊玄抬頭,整理了一下衣冠。

    “沒錯,老子今日就是來跋扈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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