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討逆 > 第671章 殺人
    當聽到赫連燕的聲音時,楊玄一下就放松了。

    他甚至拿起快子,挑起一塊豬大腸,說道:“你不是伙計……知曉自己何處露出了破綻嗎?”

    伙計看著人頭,再看看走進來的赫連燕,面色微變,“不知。”

    “但凡有經驗的伙計,都知曉大腸的腸油不能留,否則那股子味道能繞梁三日而不絕。你這……差點意思。”

    楊玄把快子一放,看了一眼赫連燕,還行,胳膊腿都沒少。

    “遇到誰了?”

    “鷹衛的好手萬凌霄帶著三個好手伏擊,如安師徒拼死廝殺,關鍵時刻,游騎趕到,萬凌霄等遁逃。”

    不可一世的好手,面對手持勁弩的游騎追殺,也只能狼狽而逃。

    “那就好。”

    楊玄起身,“如安師徒如何?”

    “重創。”

    楊玄有些驚訝于如安師徒的拼命,說道:“馬上去請了醫者來。”

    烏達早已令人去了。

    楊玄帶著赫連燕出去,身后,掌柜和伙計面面相覷。

    “楊使君,我二人……”

    王老二吃了半晌牛肉干,腮幫子酸了,起身道:“吃飽喝足,殺人!”

    老賊說道:“別弄的血淋淋的,要不,老夫教你一招,剝皮。”

    伙計冷笑,“楊使君,公主對你情深義重,你卻棄之如敝履,令人齒冷!”

    “你話真多!”

    啪!

    屋里傳來清脆的聲音,楊玄止步,“你以為此次伏擊是何意?”

    赫連燕弄清楚了來龍去脈,分析了一番,“赫連峰身子不大好,我以為,此次他御駕親征,就有些最后一次之意。為了取勝,無所不用其極。長陵公主應當無恙。”

    “我知曉,此事多半是假的。”

    “萬一呢?”

    “沒有萬一!”

    赫連燕笑道:“沒想到在郎君心中,長陵公主還有一席之地。”

    “只是筆友。”楊玄厚顏道。

    如安師徒三人已經被安置在家中了。

    醫者急匆匆的趕到,一番診治后,說道:“傷有些重,不過既然有修為,老夫就開些通經活絡的藥,就是個輔左之意。”

    “辛苦!”楊玄頷首,“烏達,送先生。”

    “不敢不敢。”醫者看了楊玄一眼,有些小興奮,有有些遲疑。

    “可是還有話?”楊玄笑道。

    醫者說道:“老夫家中有個女兒,曾聽聞使君一番話,每日就翻來覆去的念叨,魔怔了一般。老夫也曾呵斥多次,可依舊無用。終究是女兒,若是兒子,大棍子都不知曉打斷了幾根……”

    楊玄莞爾,“兒子皮糙肉厚,是該收拾。”

    “可不是,兒子不聽話,先打再呵斥。女兒不聽話,你呵斥著吧,就見她委屈的模樣,眼中含淚,哎喲!一下就沒法說了。”

    醫者一拍腦門,“使君事多,看老夫顛三倒四的。就一件事,能否請使君賜字?”

    “好說。”楊玄叫人準備文房四寶,問道:“是喜歡那幾句?”

    “不恨古人吾不見……”

    楊玄一揮而就,醫者拿著字歡喜不已,稍后給診金打死都不要,說什么那字就值千金,再要錢就是不要臉,一熘煙背著藥箱子跑了。

    楊玄隨即進去。

    “好好養傷。”他沒說漂亮話,出門后,低聲對老賊說道:“找人看護,缺什么只管說話,先安排了再說。另外,吃的要精心準備。”

    老賊應了。

    楊玄回身,“掌教,咱們出去走走?”

    “想以身為餌?”寧雅韻問道。

    “嗯!”楊玄說道:“看來,鷹衛此次是下了血本,那就多留下幾個。”

    二人穿著家常衣裳,寧雅韻更是一襲青衫,看著就像是個窮酸。

    街上行人不減,大戰來臨之前,許多人都在采購吃的。

    楊玄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也背著個小包袱,跟在母親的身后,不禁就樂了,“想到阿梁以后也會如此,我就樂不可支。”

    “如安師徒的傷并不重。”

    “掌教如何知曉?”

    “感受了一下氣息。”寧雅韻含笑看著這些煙火氣,“無需用藥。”

    “那掌教為何不說?”

    “子泰。”

    “嗯!”

    “你的臉皮越發厚了。”

    “看您說的。”

    “如安師徒此次豁出命護住了赫連燕,這便是拉攏的大好時機。就算是沒病,你也得請醫者給弄出些動靜來。隨后施恩……老夫若是說了,你還如何施恩?”

    楊玄笑道:“換了誰我都是如此。”

    “在陳州時,老夫一直覺著陳州漸漸變成了你的陳州。”

    “不,那是大唐的陳州。”楊玄被寧雅韻一眼彷佛都看穿了。

    “等你來了北疆,老夫在想,這北疆,會變成誰的北疆?”

    “自然也是大唐的。”

    寧雅韻笑了笑,左手甩甩,才發現沒帶麈尾出來,不禁悵然若失,“原先老夫也頗為卷顧大唐,想著,若是誰敢心生不軌,老夫當一掌拍死他!”

    楊玄嵴背發寒,“呵呵!”

    “出了長安后,老夫心中不滿,可不滿也是沖著那位至尊。玄學與大唐共存多年,榮辱與共……就算是北遼入主了中原,玄學也不會低頭……”

    楊玄一直擔心寧雅韻說出‘你是否想謀逆’這話,沒想到最后兜兜轉轉,卻是擔心此戰。

    您早說啊!

    不,您直接說啊!

    轉彎抹角的作甚?

    “您想多了些。”楊玄也不說什么此戰必勝,這等話對于寧雅韻而言便是羞辱。

    “楊使君,相公尋你!”

    一個小吏氣喘吁吁的追來。

    “掌教……”楊玄回身。

    “你去你的,老夫轉轉。”

    寧雅韻站在原地,目送楊玄遠去。

    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個韓紀。

    “寧掌教大概會以為聽聞大戰的消息,長安會萬眾一心支持北疆吧?”

    寧雅韻搖頭。

    “戶部的第一批錢糧到了,不多,說是來不及調遣。”韓紀譏誚的道:“北遼南下的消息早就送去了長安,這時候說什么來不及調遣,可夠無恥的。”

    “你和老夫說這些作甚?”

    “長安如今的態度寧掌教可看出來了嗎?”韓紀負手站在他的身側,輕聲說道:“大有恨不能北疆潰敗之意。那些人,為了一己之私,敢于葬送江山。”

    他突然微笑,“北疆覆滅,誰都無法幸免。 法幸免。玄學到了那個時候,也……”

    “喪家之犬。”寧雅韻說出了他不方便說的話。

    “是。”韓紀看不透眼前這位豐神如玉的老帥鍋,“長安來了不少人,四處尋人談話。”

    長安這些人是跟著糧草一起來的,一進城,就先報了身份……都是官家人。

    報備過了之后,臨安就必須確保他們的安全。

    隨即這些人四處尋人談話,有人報上來,說是拉攏。

    大戰還未開始,長安就在謀劃黃春輝滾蛋之后的局面了。

    大變在即,韓紀知曉老板最擔心的便是刺殺,故而來尋寧雅韻。

    “擔心老夫被說動?”

    “不。”寧雅韻上次干掉了宮中的好手,怎么可能被說動?

    “那就是擔心老夫見勢不妙,帶著玄學子弟遁入山林?”

    “呵呵!”韓紀笑了笑。

    他確實是有這個擔心。

    寧雅韻說道:“你是謀士,按理智慧不凡。智慧是一回事,許多時候別去用它。”

    “那么,用什么?”

    韓紀心中暗笑。

    寧雅韻指指胸口,“去感受。”

    韓紀:“……”

    寧雅韻甩甩左手,蹙眉,覺得不得勁,“老夫感受到了子泰之意,他也感受到了老夫之意。感受到就好,何須贅言?”

    韓紀:“……”

    寧雅韻干脆負手,這樣就不再惦記著麈尾,“子泰想在北疆做一番事業,他想拉著玄學一起……榮辱與共。老夫知曉他是看上了玄學中的好手,以及玄學鎮壓淫祀的手段。這是利用吧?”

    韓紀開口,“郎君身負重擔……”

    “老夫并沒有怪責的意思。”寧雅韻微微搖頭,“他若是高風亮節,對人真誠,老夫會毫不猶豫帶著玄學遁入山林。知曉為何嗎?”

    韓紀默然。

    寧雅韻說道:“要想統御一方,要想和長安抗衡,自然該手腕了得,殺伐果斷,該利用的就利用。他坦然說了,老夫也坦然接受了,就那么回事。”

    合著,老夫是枉作小人了?

    韓紀站在原地,看著寧雅韻神態輕松的逛街。

    一個女人到了他的身后,右手一抬,有利芒閃過,然后用力一捅。

    小心腰子……韓紀剛想驚呼,就見寧雅韻背在身后的左手輕輕擺動。

    呯!

    短刀飛了出去。

    女人厲喝一聲,失去短刀的右手勐地握拳,奮力一擊。

    寧雅韻彷佛是看到了右側有什么好看的,輕輕側身,正好避開這一拳,右手自然擺動,搭在了女人的手腕上。

    一抖!

    韓紀看到女人翻了個白眼,渾身軟綿綿的,就這么軟倒在地上。

    寧雅韻興致勃勃的走進了右側的店鋪,身后,烏達麾下的幾個護衛沖上來,把女人提熘起來,噼手就是幾拳,打的女人彎著腰,隨后架走。

    韓紀跟著進了店鋪,卻是書畫。

    “長安的?”寧雅韻站在一幅畫前問道。

    掌柜笑道:“正是,這幅畫乃是長安名家余旭所作。”

    寧雅韻看了一會兒,隨后準備出來。

    “先生難道看不上?”掌柜有些不甘。

    寧雅韻搖頭。

    說道:“沒錢!”

    韓紀莞爾,“掌教只管開口。”

    “人要缺些什么,才會覺著自己是在活著。”寧雅韻平靜的道:“什么都有了,那么,你說這人活著作甚?還想去作甚?”

    韓紀點頭,“只是掌教看著有些悻悻然。”

    寧雅韻點頭,“出了臨安,老夫的內息就再沒散去過,難受!”

    要不,您把內息送我……韓紀:“……”

    其實,從出了長安的那一剎那開始,玄學就身不由己了。

    但玄學還有最后一招,學祖師爺遁入山林。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所以楊玄壓根就沒和寧雅韻玩心眼,而是很坦誠的表態:我需要玄學的修士。

    若僅僅如此,寧雅韻不會滿意,楊玄接著把忠烈祠也放在了玄學。

    忠烈祠,那是陳州軍民的精神所系。把忠烈祠交給玄學管理,這便是楊玄的報酬。

    我把自己的根基給你們了。

    滿意不?

    “滿意!”寧雅韻哼著小曲兒,在街上游走著。

    臉上涂抹了些東西,看著,壓根就認不出來。

    一個時辰,寧雅韻拿下了三人。

    大豐收。

    他這里大豐收,楊玄那里遇到了麻煩。

    “你身邊有個叫做赫連燕的?”廖勁問道。

    “對。”楊玄也不說具體。

    廖勁顯然也沒心思問具體事兒,“她半路遇到伏擊,走后,報信的那個孩子就被擄走了。”

    楊玄渾身汗毛勐地一炸,一股冷流在腦后那里震顫著,“誰?為何?”

    “游騎說,是十余人,在他家的家門口擄走了孩子,隨即遠遁。臨走前喊話,說,是楊……是你帶來的災禍。”

    “這是個誘餌。”劉擎說道:“最近北疆管的嚴苛,北遼的斥候密諜難以在城中有作為。這是讓人心煩意亂的手段。讓你來,不是讓你如何,而是想告訴你,這等手段,當無視。”

    大將當學會不動容。

    楊玄搖頭,“按理,我如今也算是一方大將,就該面對這等挑釁毫不動容。

    一個孩子……大戰起,不知要死多少孩子。看著就是了,報仇就是了。

    我此刻心中并無煩亂之意,只是,意不平。”

    他看著不置可否的劉擎說道:“上次我破了金山城,北遼引以為恥,今日他們擄走了孩子,這便是報復。

    若是置之不理,當北遼大軍兵臨城下時,那個孩子會被帶到城下,當著無數人的面,北遼人會說,這孩子救了我的心腹,我卻坐視他被擄走……隨即一刀。”

    “那你……”廖勁蹙眉。

    楊玄指指自己的胸口,“不只是意不平,還有些,難受。那些人既然想惡心我,那我便掏出他們的心來看看,是什么顏色,竟然能拿了孩子來作伐。”

    說長陵被幽禁他不慌,說赫連燕被伏擊,他心疼。

    當得知孩子被擄走時,楊玄突然感到了難受。

    興許,我不是個殺伐果斷的人,不是個稱職的主公吧!

    楊玄走出節度使府,“讓黃林雄的人,烏達的人來,請寧掌教來,全數集結。”

    在門外等候的老賊訝然,“郎君要作甚?”

    他看到楊玄的眼中彷佛有火焰。

    “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