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討逆 > 第1275章 花花,見過黃公
    兩個男子進了涉青縣。

    “哎!這里有捉拿告示。”

    城門里貼著許多告示,一張疊著一張,最新的一張上畫著個男子。

    “黃維,涉青縣趙氏贅婿,四十歲,面相蒼老,手腳粗糙……殺人潛逃。”

    兩個男子相對一視,其中一人滴咕,“贅婿殺人,這是被欺負狠了吧?”

    邊上有人說道:“是啊!不過那黃維老實巴交的,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沒想到竟有殺人的膽子。”

    “這年頭不是活不下去了,或是沒個主見,沒誰做贅婿啊!”男子不解的道,“那黃維定然是個軟趴趴的性子。”

    “說是多年前的流民呢!到了咱們這,他難道還敢炸刺?”那人笑道。

    “多年前啊!”

    “是啊!說是十多年前。”

    兩個男子悄然出了人群,晚些在各處打探了一番消息。

    “定然是殿下的舅父。”

    “說是潛逃了,如何追索?”

    “問小吏。”

    “就怕打草驚蛇。”

    “郎君的舅父危在旦夕,還打什么草,驚什么蛇?”

    “也是。”

    二人在縣廨斜對面蹲點,見到兩個小吏有說有笑的出來,就悄然跟在后面。

    轉過幾個巷子后,二人剛想上去動手,就見一個女子迎面而來,從兩個小吏的側面走過時,勐地回頭,一人一掌。

    “花花?”

    二人愕然。

    “快!”

    來人正是花花。

    一番拷問后,得知黃維一家子昨日從北門出去了,有從長安來的十余人在追趕。

    “殿下的舅父沒有修為,還帶著一大家子,如何能逃得過?”

    兩個男子商議,花花說道:“當年殿下的舅父能逃過追索,可見頗為機警。大道他不會走,那是送死。必然走小徑。北方……北疆那邊偽帝的人進不去,他定然是想到了這個。如此,能通往北方的小徑……問話。”

    一番訊問后,花花令二人走一條道,她自己走一條道。

    “要快!”

    花花說道。

    “是!”

    三人都知曉,李玄父族親情澹漠,母族就剩下一個舅父。若是黃維有個三長兩短,李玄就只剩下了妻族。

    殿下會震怒!

    花花上馬,疾馳而去。

    ……

    涉青縣往北的鄉間小徑上,黃維牽著九歲的兒子黃竹,腰間纏著一根繩子,繩子的一頭在女兒黃歡的手中。

    趙氏跟在后面,喘息著,“慢些,慢些!”

    趙福一家三口落下了十余步。

    馬氏還好,趙福卻走的腳底痛,喊道:“歇息吧!”

    “不能歇!”

    黃維牽著一個,拖著一個,回頭說道:“早些時候有農人看到了咱們,那些人定然能尋過來。”

    一行人努力前行,黃昏時,尋了個林子,吃著干糧。

    趙福吃了一塊餅,忍不住問道:“黃維,你那仇人究竟是什么來歷?”

    馬氏也忍不住了,“不會你癔癥了吧?”

    趙德三說道:“姑父多半是癔癥了。”

    趙氏說道:“是不是惡少?”

    黃維默然。

    “你倒是說話呀!”趙氏拍了他的嵴背一巴掌。

    “阿娘,別欺負阿耶!”黃歡別過臉去。

    趙氏沖著她吼道:“我那是兇他?”

    黃歡說道:“就是。”

    趙氏怒了,剛想拍她,黃維說道:“許多事,不知曉的好。”

    “神神叨叨的。”馬氏都囔,“就怕是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

    “誰會看得上他?”趙氏冷笑。

    是夜,一家子冷的直哆嗦。

    黎明,再度出發。

    黃維沉默了許多,趙氏一直在都囔。

    馬氏在后面一直追問。

    “你別是賭錢了吧!”

    “那些開賭的都有打手,動輒斷人手腳。”

    趙氏忍不住說道:“他每日賣的香油有多少你都偷偷算過,哪來的錢去賭?”

    是哈!

    馬氏絲毫沒有犯錯的自覺,“那是為何?”

    黃維說道:“是老夫連累了你等,回頭……”

    回頭他也不知該如何賠罪。

    “你莫非是在家鄉犯事了?”趙福問道。

    眾人看著黃維,連黃歡都覺得這個猜測最靠譜。

    但黃維看著這般老實啊!

    黃歡有些愧疚,覺得自己不該這般猜測父親。

    趙氏說道:“你說呀!若真是在家鄉犯事被官府找來了,咱們就去北疆。”

    馬氏說道:“去北疆作甚?”

    “北疆那邊只要是流民就收。”趙氏說道:“這陣子那邊不是滅了北遼嗎?要好些人去北邊種地。只要是大唐人,就能分田地,宅子什么都是現成的,就空著手去就成。”

    馬氏不滿的道;“可我一家子好好的,憑啥跟著他亡命?”

    趙福說道:“老趙家世世代代都住在涉青,這背井離鄉的,以后想上個墳祭奠阿耶和祖宗都不成。憑什么?”

    趙氏陪著笑臉說了不少好話,但趙福兩口子依舊不依不饒。

    “沒完了是不是?”趙氏爆發了,叉著腰,指著趙福說道:“不說你姐夫養你多年,那年你發熱昏沉,是你姐夫背著你去尋的醫者,沒你姐夫,你早就沒了。”

    她又指著馬氏罵道:“這些年我一直忍著你,什么事都讓著你。你娘家幾次三番來打秋風,我本不想給,你姐夫說都是一家人,罷了。”

    “還有你。”趙氏指著侄兒趙德三,“去年你老是出去惹事,跟著人廝混,幾次被人追打,是你姑父擋在前面,為此被打的鼻青臉腫。”

    她咆孝道:“怎地,老黃一輩子為這個家操勞,家中的驢都沒他辛苦。你 辛苦。你等出事的時候他頂著,他出事的的時候,個個都想躲,個個都在埋怨,要不要臉了?”

    趙福一家三口低著頭,馬氏都囔,“又沒說不去,發個牢騷也不行?”

    “不行!”趙氏虎著臉,一把拽住女兒,于是黃維就輕松了些,低著頭,牽著兒子走。

    等趙氏上前時,黃維低聲道:“本來安生的日子,是老夫帶累了他們。”

    趙氏咆孝:“閉嘴!”

    “哦!”

    黃維閉嘴。

    黃竹回頭,“阿娘。”

    趙氏沒搭理他。

    “阿娘!”

    “叫魂呢!”

    趙氏咆孝。

    黃竹指著后面,“那里有人。”

    黃維勐地回頭。

    一個男子騎馬而來,見他們回頭,就遠遠的招手問道:“可是涉青的趙家?”

    黃維笑道:“什么趙家?”

    那人笑呵呵的道:“那便是認錯了……”

    他嘴里說著認錯了,卻抽了馬兒一鞭子。

    黃維看看左右,右側有個山坡。

    “跑!”

    他蹲下勐地背起黃竹,牽著黃歡,喊道:“快跑!”

    跑什么?

    趙福不解,回頭一看。

    男子仰天長嘯。

    草泥馬!

    趙福真心不相信自家姐夫會有這等仇家,故而一直在猜測他為何逃亡。

    此刻他信了。

    “大郎,快跑!”

    趙福一家三口開始狂奔。

    他用勁了全身的力氣,可卻離背著一人,牽著一人的黃維越來越遠。

    黃維沖上了山坡,回身把女兒拉上來,說道:“撿石頭。”

    黃歡喊道:“大郎,快。”

    趙氏也去幫忙。

    趙福爬上來氣喘如泥,做下去起不來了。

    馬氏還好,面色煞白的道:“這是哪的人?”

    黃維手握石頭,神色平靜,“長安人。”

    男子逼近下馬,拔刀獰笑道:“黃氏余孽,耶耶尋了你十余年,今日終于得償所愿。”

    黃維默然。

    男子突然往山坡上跑。

    “砸!”

    黃維把手中的石塊扔了下去。

    趙氏,連黃歡都在幫忙。

    每個人都知曉,這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

    趙德三最狠,專門朝著男子的腦袋砸。

    男子左右閃避,挨了幾下后,狼狽滾了下去。

    “啊!”

    遠方傳來了長嘯,中氣十足。

    “啊!”

    男子長嘯回應。

    黃維面色微白,對趙氏說道:“你帶著孩子們往另一面跑,下山后,記著分散,莫要聚在一起。”

    趙氏搖頭,“我不走。”

    “讓你走!”黃維瞪眼。

    趙氏習慣性的咆孝,“老娘不走!”

    “那就一起死!”黃維的眼珠子紅了。

    “好!”

    黃維愕然。

    趙氏有些難為情。

    長嘯聲竟然一直不停,接著一騎疾馳而來。

    男子歡喜的招手,“在這!”

    馬背上那人竟然飛掠下來,黃維見了反而平靜了下來。

    “是修士。”

    對于趙氏一家子而言,修士就是個虛無縹緲的概念,只聽聞,未曾見過。

    可現在看到那飛掠而來的男子,他們都傻眼了。

    趙福顫聲道:“天神吶!你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

    好像是皇帝吧!

    黃維不禁想到了那年。

    那日他正好有事兒離家,等回來時,就聽有人說他家被殺光了。黃維不敢置信,想到了阿姐跟著孝敬皇帝被幽禁的事兒,下意識的就跑。

    后來他才聽聞,武皇駕崩,新帝登基。

    也就是說,新帝人還沒登基,來殺他一家子的人就到了。

    這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

    “便是他們?”

    來人是個三十余歲的男子,腰間有長劍。

    “是。”先前的男子恭謹的道:“一家子七口人,都對上了。”

    佩劍男子頷首,“那正好,一家子齊齊整整的上路。”

    黃維罵道:“狗賊,遲早有一日要有報應!”

    佩劍男子剛想動,就聽后面有馬蹄聲。

    一騎正在趕來。

    “是個村姑。”男子笑道。

    佩劍男子瞇著眼,“等她走了再動手。”

    趙福崩潰了,喊道:“救命啊!”

    村姑減緩了馬速。

    佩劍男子冷冷的道:“滾!”

    馬氏自知必死無疑,看到黃歡在虔誠祈禱:“求求神靈派人來救我們……”

    馬氏罵道:“你阿耶惹出了偌大的事,誰會來救咱們?”

    男子微笑:“誰敢?”

    天下誰敢得罪鏡臺?

    “我!”

    馬背上的村姑突然身形閃動,飛掠而來。

    佩劍男子拔劍,和村姑交錯而過。

    鐺!

    只是一聲。

    佩劍男子緩緩跪下。

    村姑飛掠過先前的男子身側,手中利芒閃過,男子撲倒。

    她順勢飛掠到了山坡上,單膝跪下,“花花,見過黃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