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討逆 > 第1305章 殺梁狗,退叛軍
    石忠唐帶著大軍緩緩而退。

    賀尊把他送到了大營外,說道:“國公只管去。”

    “此事若是不成,咱們便撤回去,經營南方。”

    打到了現在,叛軍雖說依舊士氣如虹,可面對夾谷關也只能望而興嘆。

    若是長期攻打,腹地便會空虛。那些州縣不時會有人起事,只是當下規模不大罷了。一旦席卷起來,就能斷了他大軍的糧道。

    所以,叛軍耗不起。

    “退到南方休養生息,看李玄和長安廝殺。”賀尊說道:“雖說這等格局也不錯,可老夫以為,不可給李玄機會。”

    “那人征戰多年,說實話,比之長安更令我忌憚。”石忠唐說道:“不過,如今我手中虎狼之師數十萬,若非夾谷關擋在眼前,長安早已破了。他來,我便等著他。”

    “江山必然在國公手中一統!”賀尊目光炯炯,對石忠唐把大局給自己操控的氣魄敬佩不已。

    石忠唐率軍遠去。

    身邊有人說道:“賀先生,北疆軍那邊不會打過來吧?”

    “我軍已然破了建州,可北疆軍還在攻打章州,接下來還有雄州。此刻李玄只想著如何比我軍更早一步打入關中,打過來……他若是敢來,正如國公所說,那便等著他。”

    賀尊信心十足,回到關下后,吩咐道:“耀武揚威。”

    萬余人不到的叛軍,在關外叫囂著,把竇重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竇重不動神色。

    他看了另一側的張令一眼。

    上次他設伏準備伏擊李玄時,一時心生貪念,想把北疆大軍也卷進來。但彼時的張令卻格外冷靜,說見好就收,趕緊出手吧!

    他沒出手。

    然后,被李玄反手一巴掌抽的滿地找牙。

    然后,張令就發跡了。

    宮中內侍出外監軍在李泌之前不多見。隨著石忠唐的謀反,文官監軍漸漸無法滿足皇帝那猜忌的心了,于是,內侍粉墨登場。

    可內侍要監軍,就得懂軍事。一群沒鳥兒的男人在宮中哪學兵法去?

    所以,監軍們都有些膽怯。

    但張令的崛起卻令他們看到了希望。

    你竇重是宿將又如何?

    依舊不及一個閹人。

    張令由此就成了宮中的紅人。

    此刻張令對隨行的幾個內侍在高談闊論,提及關下的叛軍時,不屑一顧的道:“不堪一擊。”

    “您說他們不堪一擊,那必然是如此。”

    幾個內侍都想跟著‘一展身手’,紛紛出言指點戰局。

    竇重冷冷的道:“一次僥幸便令他飄飄然,可見宮中少穩重。”

    這話,竟然把皇帝也圈了進去。

    不過,身邊都是心腹,所以竇重不擔心泄密。

    “大將軍,所謂名正言順,叛軍能席卷至今,老夫以為,和長安關系密切。”

    一個幕僚撫須說道:“梁靖不過是一蜀地惡少,卻憑著阿妹受寵一躍為相,說實話,市井中都在說生兒不如生女。且一國宰相,豈能幸進?故而叛軍打出清君側的旗號,天下人雖說都在喊打,可暗地里,未嘗沒有贊同的想法。”

    “是啊!若是處死梁靖,叛軍再無借口。”

    “士氣一跌,叛軍若是敢滯留,我軍輕騎而出,便能一舉擊潰他們。”

    這是從戰略層面出了個主意。

    說實話,竇重覺得這話沒說錯。

    若是天下太平,那么皇帝就算是讓一條狗來做宰相,天下人最多是當個笑料罷了。

    可當天下板蕩時,這些錯誤都會被天下人放大。

    惡少也能為相?

    說出去令天下人笑掉大牙。

    關鍵是,叛軍是以此為由起兵,由不得天下人不憤怒。

    就因為你管不住褲襠,把兒媳婦給禍害了。禍害就禍害吧!反正天下人都知曉你胃口好。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一個惡少給提起來,惹怒了南疆軍。

    該死!

    竇重幽幽的道:“這是帝王家事,不得干涉。”

    ……

    “如何?”

    距離夾谷關十余里的地方,石忠唐率軍扎營。

    “國公,關上依舊沒動靜。”

    石忠唐負手看著遠方,“李泌難道這般能忍?”

    ……

    “石忠唐撤軍,多半是南地有人起事。再有,北疆軍威脅不小,他還得分兵戍守利州之前。”

    朝堂上,張煥看著奄奄一息不吭聲,鄭遠東在分析戰局。

    “不過,這一切都是猜測。”鄭遠東告戒道。

    有人問道:“可我軍在夾谷關接近二十萬大軍,難道還怕了叛軍?”

    鄭遠東說道:“不是怕,而是無需出戰便能令叛軍無可奈何。”

    這話沒錯。

    不少人紛紛出言支持。

    最主流的看法是:咱們守好關中,看兩大逆賊大打出手豈不更好?

    甚至有臣子嘲笑支持出戰的同僚,“可是家中缺酒?只管說,回頭送你百來斤,一起喝酒看熱鬧。”

    鄭遠東冷眼旁觀,心想若是在百余年前,沒二話,不管對手是多少人馬,開關出戰。

    可現在大多臣子卻軟了骨頭,一心只想安穩。

    他進一步想到了北疆軍被長安權貴們集體不滿的根源,是否就有北疆軍時常交戰的緣故。

    這些權貴就差在腦門上貼一張寫著‘我愛太平’的紙條了。

    權貴是大唐的中堅力量,當這支中堅力量被打斷了嵴梁骨之后,任何對大唐的過高希望都是愚蠢的。

    原來如此嗎?

    鄭遠東想到了庸王和貞王。

    一個裝孱弱,一個裝堅定。

    他又想到了李玄。

    那位,如今人馬如龍,可惜,相識晚了。

    皇帝不置可否的遣散了群臣。

    回到后宮,他問了韓石頭,“石頭,外面如今如何說朕?”

    韓石頭隔幾日就會出宮住一宿,故而知曉些。


    他猶豫了一下,“皆說陛下英明神武。”

    “是嗎?”

    皇帝澹澹的問道。

    “是。”

    皇帝說道:“百姓還算是忠心耿耿,百官卻心思不定。今日朝議,不少臣子都想著自己的安樂,卻置大局于不顧。朕干咳兩聲,卻無人搭理。”

    這在以往是難以想象的。

    韓石頭不知曉這是偽帝的幻覺,還是真事兒。

    不管是什么,都值得高興。

    “兩路叛軍兵臨城下,群臣人心浮動。常圣謀逆,更是令局勢雪上加霜。多少人以為朕站不起來,都以為,朕無力掌控天下了!”

    皇帝的眼中多了厲色,“國丈冷眼旁觀,他那一伙人都在冷嘲熱諷。陳慎一言不發,顯然是不想攪混水。梁靖倒是一蹦三尺高,可惜屁用沒有。”

    皇帝難得的爆粗口。

    韓石頭嘆息,“陛下在奴婢眼中自然是英明神武,可那些人終究要用錢糧來喂養。如今關中之外隔斷,朝中錢糧越來越少……他們一旦覺著腹饑,便會去尋找新主人。”

    皇帝悚然而驚,“石頭這話卻提醒了朕,那些臣子的節操甚至比不上女妓。他們定然與兩個逆賊在暗通款曲。”

    他起身踱步,越走越快。

    突然,皇帝止步,“壓制不可能,人多勢眾,貿然壓制會引發反彈。”

    實際上,現在的他,能掌控的已經不多了。

    最大的倚仗便是竇重手中的大軍。

    “唯有震懾。”

    “用什么來震懾天下?”

    皇帝來回踱步。

    “夾谷關……出戰。”皇帝搖頭,“不,謹守最好。”

    ……

    梁靖兄妹最近成了長安人口中的奸佞。

    貴妃梁氏是狐貍精轉世,右相梁靖是奸臣投胎,一句話,老梁家祖傳三代,都是奔著奸臣去的。

    梁靖回家后就召集了麾下文武喝酒議事。

    喝的微醺時,有人說道:“相公,聽聞竇重想殺了相公。”

    “嗯!”梁靖一怔,“哪來這話?”

    “夾谷關那邊不少人聽到了,竇重和人商議,說叛軍起兵的由頭便是清君側,也就是誅殺相公和貴妃。若是竇重殺了相公和貴妃,叛軍再無大義名分,必然不戰自潰。”

    “臥槽尼瑪竇重老狗!”

    梁靖毛了,罵道:“誰不知那只是個借口?老狗卻以此為由攻訐老子。這是想做什么?”

    “不對。”有人低聲道:“相公,長安城中不少人也是這般說。”

    殺梁狗,退叛軍!

    這話在長安城中很有市場啊!

    可這些只是牢騷而已,而竇重竟然都已經在商議了。

    臥槽尼瑪!

    梁靖心中發狠,“剛送去的一批兵器,給老子截下來。他不仁,休怪老子不義!”

    宮中的貴妃還沒什么感覺,宮外的梁靖卻已經承受了太多的壓力。

    ……

    “出宮!”

    皇帝久違的想出宮去轉轉。

    他甚至還帶上了貴妃。

    他們便衣去了平康坊。

    夜晚的平康坊熱鬧非凡,皇帝一行人進了一家酒樓,要了個房間。

    兩側都有人在喝酒。

    這是輿論最容易發酵之地。

    “鴻雁,飲酒。”皇帝興致不錯。

    外面的菜,味道不錯啊!

    貴妃同樣許久未曾出宮了,頗為興奮。

    呯!

    隔壁有人拍打桉幾,“南邊是石逆在攻打夾谷關,北面是楊逆在攻打章州,這個天下,亂到了極致。”

    “那些只是外賊,如今……建云觀大家都知曉吧!”

    “陛下最為信重的方外之地,那常圣更是從龍多年,被封為真人。可就是這位,竟然謀反了。諸位,這是什么兆頭?”

    “眾叛親離!”

    “對,眾叛親離。”

    “那位還在自得其樂呢!聽聞每日依舊樂淘淘的與貴妃歌舞作樂,還自詡什么大乾盛世,什么英明神武。”

    “天下人早已看出他是個昏君,忍了他多年,如今無需忍了。”

    “還得忍。”

    “忍什么?你如今去市井問問,問問那些百姓對陛下如何看,九成九都會說那就是個昏君,是個敗家子。”

    “昏君好說,敗家子何意?”

    “宣德帝和武皇留下大好局面,他們父子倆前后上臺,別的不干,專門拆臺。看看,宣德帝和武皇時期的多少名臣都被他們父子給清洗了?多少名將……就說裴九吧!若是他在,北遼豈會為患?可就是這么一位忠心耿耿的大將,硬生生被他們父子給逼死了!”

    “是敗家子,可老夫覺著,這個詞還是差些意思。”

    “你覺著什么詞好?”

    “沐猴而冠!”

    “妙!這個詞極妙,正好送給他。”

    韓石頭滿面怒色,剛想出去,皇帝干咳,“喝酒。”

    這里是酒樓,一旦動手,后續就會引發輿論發酵。

    只是,朕的名聲何時如此不堪了?

    皇帝神色平靜,可心中卻在翻江倒海。

    “……說實話,就他們父子的折騰勁兒,大唐竟然還支撐了十余年,可見家底雄厚。”

    “是啊!只是老夫在想,若那位秦王……”

    “那位文治武功在北疆都驗證過了,堪稱是英主。”

    “可惜……”

    “當年孝敬皇帝倒臺就有些不明不白的……”

    皇帝裝不下了,起身道:“回去!”

    回到宮中,皇帝陰著臉,“當下的局面,不動是不成了。”

    他沒想到自己在天下人的眼中竟然如此不堪,若置之不理,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淪為亡國之君。

    當帝王失去了威望后,連狗都不如!

    “快馬去問竇重,可能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