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齊楚也懶得開口解釋，
他干脆地對肖蕊問道：“我給你的那張銀行卡里，還剩下多少錢？”
肖蕊眨了眨眼，道：“老板，你說那張一百萬的銀行卡用來買禮物，可以隨便花的。我也沒數具體用了多少，大概還有八十來萬吧。”
齊楚讓她把銀行卡拿出來，然后當面交給王媽，“除去聘禮的錢以外，剩下有多的，還請叔叔阿姨參考一下，給小桃買一輛什么樣子的車子比較好。”
王媽手一哆嗦，銀行卡差點掉在地上，不知所措地看向旁邊，“這······這，我······興邦······”
文興邦見齊楚臉上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而這肖蕊年紀不大，穿著打扮，言行舉止都像是大城市出來的人，不可能是請來的演員。
再者，這卡里有沒有錢，去取款機里刷一下就知道了，騙不了人。
最造不了假的一點，就是姜曉娥那略顯驚訝的神色，很明顯，齊楚下聘禮的舉動是臨時起意的，不是裝樣子，而是真的要風光大辦的訂婚。
他想不出理由讓小姑拒絕對方的好意，當面拂人面子也不行。既然小姑把親戚都請上門了，說明確實有結親的打算，對方出手還如此大方，顯然是在展露實力和態度，要一鼓作氣達成訂婚結果。
不如先把銀行卡收下，是否要進一步，可以讓小姑一家背地里商量，無須放在現在講，不急于一時。
文興邦點頭道：“小姑，你就收下吧。”
“齊楚有這么一片誠心誠意，小姑又何必拒絕呢。”
“可是這也太多錢了，我和小桃她爸工作了幾十年，加起來也沒收到過這么多，咱們江城也沒誰家聘禮下這么多的，不合規矩。”王媽道。
她確實有點小貪財，但那也是被逼出來的，好面子罷了，
可這天降橫財，砸得她頭暈眼花，沒考慮別的，下意識地就要拒絕。
文興邦道：“那好辦，讓小桃收著吧。現在不比以前了，我聽說南方那邊的房子，上千萬一套的都有，做生意的發了財，又是開外國豪車，又是買游艇別墅的，咱們也得跟上形勢。”
讓王小桃收著，如果事情沒成，錢自然要退給對方，就算成了，這筆錢最終還會回到對方手里，王小桃是獨生女，說句不好聽的話，王爸王媽的錢還能留給誰······這樣，王媽心里就不至于有這么大壓力。
銀行卡到了王小桃手里，文興邦看著肖蕊從隨身背著的公文包里取出紙和鋼筆，將一串數字寫下來遞給王小桃。
這下，肯定沒有假的了。
他心里松了口氣，然后看向齊楚，笑道：“敢問兄弟家里做什么生意的，我孤陋寡聞，還沒聽說咱們江城縣，也出了個千萬富翁呢。”
“沒做什么掙錢的生意，主要就是給人看病。偶爾遇到這么一兩個豪氣的雇主，愿意給高價報酬，我就收下了，算不上什么千萬富翁。”齊楚謙虛道。
文興邦：“······”
他聽了這話，總覺得對方的地位無形之中好像又提高了幾個檔次，自己不知不覺間就矮了一頭。
齊楚根本沒有顯擺的想法，但他這一番行動，確實起到了震撼人心的效果。直接讓文興邦滅了考量的心思，面對這么優秀的男人，他不得不承認，除了人品以外，好像也沒什么可以去和別人比較的了，但人品這東西，光靠問是問不出來的。
這時，王爸在廚房邊喊道：“菜好了，先吃飯，快一點鐘了，咱們邊吃邊聊。”
一聽到飯菜好了，原本還在看電視機，追逐打鬧的六、七個小孩子立馬沖了過去，圍在桌子邊上，一邊咽口水一邊看著滿桌子的菜，想吃又不好意思先上桌。
小孩子雖然不懂事，但基本素養還是有的，就看家里長輩怎么教了。
大姨和二姨連忙招呼老公過去，把孩子拉回來，帶去衛生間洗手，順便把位置讓給今天的客人。
王爸倒是提前有準備，桌子上擺不下這么多碗筷，就搞了個小折疊桌放孩子的碗筷，一邊朝著大姨和二姨喊道：“大姐，二姐，讓孩子來吃，咱家條件有限，但也不能把孩子肚子餓著了。”
大姨很不好意思，看向王媽道：“你們先吃嘛，不著急。”
二姨也點點頭，道：“是啊，咱們都是親戚，沒啥好生分的。孩子愛鬧騰，你們就別管我們了，今天小桃的朋友第一次上門，得好好招待。”
“大姐、二姐你們就坐下吧，我來照顧孩子。”
王爸干脆走過來，扶著大姨和二姨和她們的丈夫坐到首席，自己去幫小孩子盛飯，又從廚房里拿出早就分裝好的幾碗菜，招呼孩子們到客廳的茶幾邊上去吃。
姜曉娥從大姨和二姨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影子，進了城里的親戚家，也是這么小心翼翼的，不敢大聲說話，生怕惹到人家······一到吃飯的時候，尷尬的事情就來了，城里人不用干農活，少量多餐，還有零嘴，而村里人的飯量普遍更大，往往就會出現飯吃到一半，菜還有飯沒了的情況······
姜曉娥很同情大姨和二姨一家子，見王爸準備充分，如此會做人，心里完全沒了結親的疑慮。
別說齊楚給六十六萬的聘禮，就算給六百六十六萬，她也沒意見，錢是楚哥兒掙來的，怎么花是楚哥兒的事兒，她只管王小桃能不能嫁過來，給她生個孫子就行。
大家落座。
吃飯的時候，王爸也沒避諱什么，直接到客廳拆開禮盒看了兩眼，然后嘖嘖兩聲，“小桃她媽，我要是去年給領導送這個，副局長是不是早就是我的了？”
王媽笑罵道：“就你那點死工資，想什么呢，不如把你自己送給人家，看人家要不要。”
王爸拿著一瓶白酒走回來，笑道：“我這一把老骨頭了，送人家也不討喜啊，倒是齊楚一表人才，我看有戲，遲早能當上局長。”
“我本來是不打算喝酒的，但今天比較特殊，除了過年，難得把大家聚到一起來，我就借花獻佛，請大家喝上幾杯。”
似乎早就有所準備，桌上的幾個男人，除了齊楚外，碗里都是干干凈凈的，還沒夾菜。
齊楚見狀，連忙把碗里的飯菜吃干凈，
王爸先給大姨夫和二姨夫碗里倒酒，然后給文興邦和齊楚倒酒，姜曉娥幾人不喝酒，以茶水代替。
王小桃這時居然主動把碗遞過來，似乎想要嘗一嘗味道，王爸沒看清，倒了一點，反應過來后，頗為無奈地說道：“今后你就長大了，爸爸也不能護著你一輩子，喝多喝少，你自己說吧。”
王小桃本來只是好奇好玩，聽到王爸這么說，也沒多想，問道：“爸，你從小就不讓我喝這東西，好喝不，不好喝我就倒了。”
王爸瞪了她一眼，“好不好喝，你自己不會喝啊，倒了多浪費。”
王小桃噘嘴道：“那我倒給齊楚唄。”
王爸釋懷地笑了，“那就和我沒關系了。”
齊楚聽懂了王爸的意思，干脆地端起王小桃面前的飯碗，一飲而盡。
一碗酒不多，但這是白酒，還是高度白酒。
見過能喝的，沒見過這么能喝的。
文興邦生怕齊楚喝不得在逞強，開口勸道：“兄弟，咱們邊吃菜邊喝，不是在外面，都是自己人。”
齊楚嗓子眼火辣辣的，長舒一口氣，將碗放下，笑道：“哈哈，你放心，能喝我就喝，今天叔叔高興，我當然得陪著了。”
文興邦道：“那就好，大家來干個杯啊。”
眾人舉杯，在半空中虛碰了一下。
齊楚又是一口喝完，心里暗自嘀咕，喝酒傷肝，以后可不能給王爸送酒了。
他看著王爸直接干了一大碗，文興邦也是見底了，王小桃的兩個姨夫更加厲害，喝完面不改色，微微點頭，咂嘴評析著。
“不錯，好酒。”
“這酒貴有貴的道理啊，咱這一大碗，起碼喝掉幾百斤糧食了。”
文興邦輕聲道：“確實不錯，這可是咱們江東最有名的老窖了，酒色醇正，回味悠長，可惜名氣不大。”
喝完酒，王爸的臉飛速漲紅起來，騰得起身，道：“我再去拿，好喝就多喝，酒就是給人的喝的，管它多少錢。”
王爸斜斜地走向客廳，提著剩下的酒瓶回到飯桌，打開瓶口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嘴里還念叨著：“不醉不歸。”
王媽勸他，他也不聽，王媽伸手來搶，他護著酒瓶子，揚起脖子就喝。
齊楚有些意外，一向儒雅隨和，顧家好男人形象的王爸，醉酒以后，居然也和個喜歡發酒瘋的酒蒙子差不多。看來酒這玩意兒確實不是什么好東西，能夠迅速改變一個人的精神狀態，把一個人不好的一面引導出來。
古詩云：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喝酒不能讓人變得開心，只能是愁上加愁。
王爸在憂愁什么，齊楚心里多少有個答案。
作為一個宦海半生的人，王爸也許比不上柳文豐那么位高權重，也沒有那些下海經商的老同學勇敢，但他的智慧絕對不低于二者。
他或許已經看出齊楚是個什么樣子的人，也明白王小桃跟著齊楚，眼下或許很開心，但未來幸福與否，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的。
可王爸還是給了齊楚“引狼入室”的機會，每次齊楚上門，還特意精心準備飯菜，就算王媽當時看不上齊楚，他也是笑臉相迎，態度從來沒有變過。
因為，女兒喜歡的，他給不了更好的情況下，只能忍著，也要讓女兒開心。
就像王媽埋怨他待在江城一輩子，沒有出息，人家都在外頭花錢旅游觀光，各種美容保養，王媽只能自怨自艾。
他不會反駁王媽，吵架解決不了什么問題，下班了，同事出去喝酒吃飯，釣魚下棋，他在家干家務活，幫王媽減輕負擔，這種絕世好男人，往往是被逼出來的。
直到，齊楚要把王小桃從他的身邊帶走，王爸一遍遍告訴自己“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道理，也克制不住要懷疑齊楚的動機，他是真的喜歡小桃嗎？沒有門當戶對的條件，小桃和他在一起，未來能否恩愛地白頭偕老？
“······”
無數個類似的問題，像是一件永遠曬不干的衣服套在王爸身上，解決不了，還無法回避。
現在，王爸爆發了。
你要把我的小桃帶走，送幾瓶名貴的白酒又怎么樣，幾十萬的彩禮又如何，要不是小桃中意你，就算你把紫禁城買下來送給我，我都不帶看你一眼！
王爸已經喝醉了，嘴上根本發不出聲，只是用手指著齊楚，半瞇著眼睛，要齊楚和他喝。
文興邦看出不對勁，想要摁住王爸，免得傷了感情。
按道理他比王爸年輕十多歲，干這種事輕而易舉，但王爸的手紋絲不動，明明身子都搖搖晃晃的，可拿瓶子的手和木棍一樣筆直。
齊楚打趣道：“表哥，別使勁了。叔叔想喝，我陪他喝。”
說著，齊楚起身，隨手一招，王爸手里的酒瓶子就都到了他的面前。
眾人還沒看清酒瓶子是怎么飛過去的，齊楚便舉了起來，一口咬開上頭的塑封，灌進嘴里。
這種名貴白酒，量不多，幾瓶酒也就三分鐘不到，齊楚剛喝完，王爸就一頭栽倒在桌子上。
王小桃傻眼了，手還在攔著齊楚，眼睛看向了王爸，見表哥文興邦去扶王爸了，回頭瞪了齊楚一眼，“要死啊你，有這么喝的嗎！”
齊楚打了個飽嗝兒，訕笑道：“我喝不醉的，你別擔心我了，先看看叔叔吧，我看他好像是醉了。”
王小桃很有自信地說：“放心，沒啥大事，我爸的身體好著呢。”
齊楚：你還真是心大······要是叔叔還醒著，聽到這句話，也不知道會不會氣暈過去。
王爸確實沒啥大問題，緩過勁來后，半瞇著眼睛，笑呵呵地說醉話，“好啊，全喝了，一定要全喝了。”
王媽和文興邦各自扛著王爸的一只手往屋里走，王媽聞言，沒好氣地道：“等你醒來，看我怎么收拾你！”
說這句話前，王爸是半暈半醒走著的，然后一個哆嗦，徹底“暈”了過去，
齊楚見狀，確定王爸沒啥大礙。
等文興邦和王媽出來后，他簡單吃了幾口，等大家都吃完飯，便和王媽告別，帶著王小桃去上班。
生活歸生活，該工作還是得工作，醫生就算是訂婚也不可能專門給放假，這年頭也就結婚有機會請到假，
姜曉娥和王媽相約以后常來家里玩，然后敲定了年底左右舉辦訂婚宴，算是圓滿完成了一件大任務，抱孫子有望了······
臨走前，文興邦給齊楚留了一張電話號碼，“兄弟以后來臨江市，可以打我電話。市區這一塊基本上我都熟。”
齊楚當面將電話號碼存進手機里，笑道：“那就謝謝表哥了。”
文興邦看了眼依偎在齊楚肩膀邊上的王小桃，算是默認了這個稱呼，上了一輛黑色轎車，開車離開了。
姜曉娥辦完大事，神清氣爽。一摸口袋還有六千塊沒花，便拿出紅紙包著的紅鈔票，塞進王小桃手里，“來，收著，這是媽給你的零花錢。”
王小桃沒有拒絕，收下來，羞澀地輕聲感謝道：“謝謝媽媽。”
姜曉娥笑得合不攏嘴，連連說道：“不用謝，不用謝，你們先上班去吧。我就回村里去了，家里忙活著呢，等你們放假了，再回家里玩。”
肖蕊開車，送姜曉娥和牛大力去車站坐客車回村里，
柳冰冰都安排好了，現在縣里有來往桃園村的旅游專線，她打個招呼的事情，就能解決。
齊楚和王小桃走路去醫院上班，順便在路上交流交流感情。
王小桃挽著齊楚的胳膊，道：“以后我就成了你的人了，齊楚，你以后打算喊我什么啊？”
“小桃姐，喊老婆多俗啊，叫寶貝行不行？”齊楚反問道。
王小桃輕輕一拳打在齊楚胸口，嗔道：“叫你笑話我！喊就喊唄，我又不嫌棄你。”
“快點，你別開玩笑。”
“我親愛的寶貝——”齊楚捏著嗓子，故作肉麻的聲音。
王小桃氣炸了，用力扭住齊楚的軟肉，齊楚假裝吃痛，趁著王小桃松手的瞬間，發起“偷襲”，
兩人打鬧一陣，齊楚吃了不少豆腐，算是提前測量了一下未來孩子的飯量能有多大，幾個月沒見，倒是有不小的長進。
氣得王小桃哇哇叫，追著齊楚跑了好幾十米，
王小桃追上來后，摟著齊楚脖子，夾著腰，不依不饒地掛在齊楚身上，兇巴巴地道：“今天你不說，我就不下來了。”
齊楚面色一肅，沉吟片刻，看著王小桃的眼睛，深沉地說出一句話：“小桃姐，我們結婚吧。”
王小桃眼圈一紅，點點頭，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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