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王毅萬萬沒想到高陽能說的這么直白。
雖然久經報社鍛煉，高陽的不少做派想法他都已經有所了解。
但是不少觀念還是根深蒂固，聽到帶百姓發財這么直接的話還是產生了質疑。
開口反駁道：“大人，圣人云治民需忠愛，無私，用賢、度。見人有善，如已有善，見人有過，如已有過。以徳治民，無私于天下，難道錯了么？”
高陽曬然一笑：“錯了但是沒完全錯，既然是圣人言當然是有道理的。”
“無私于天下有幾個官員能做到的？我叩心自問是做不到的，不依從人性的辦法絕對不是好辦法。”
“就算是圣人又如何？試問古之圣人哪一個不是貴族出身，哪個不是有人服侍？圣人說民，他們說的民也未必是咱們口中的民。”
“那些圣人偶像都已作古，他們能有今天的對位多少都伴著民間各種故事的穿鑿附會，再加上歷朝歷代無數百姓為其塑像最終形成。”
“我相信新人總是勝舊人的，如果一味地跟在圣人屁股后面，那永遠不可能實現大治之世，我們要做的是超越圣人。”
“看見問題，直指本質就足夠了！”
王毅的臉色嗖的白了，他沒想到高陽能口出狂言到這個地步，竟然敢口稱超越圣人。
縱使高陽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低，也難免心有不忿，大聲道：“大人豈能污蔑圣人！難道以徳治民不對么？”
聽他的語氣中帶了幾分火氣，高陽也不在乎，抬起頭看著天上的一輪明月，悠悠嘆道：“沒錯。”
“道德是極好的東西，每個人都希望身邊充滿仁愛友善，這樣的世界一定很美。
可道德操守終究只是一縷燭光，他能照亮一個人眼前的路，卻擋不下滿世界的明槍暗箭啊。”
“你的對手未必是看不過過眼或者是有利益沖突的同僚，更有可能是治下百姓。”
“一道政令可能數年之后才會看見成效，在這期間所有人都會罵你，你的對手也會利用弱點攻擊你。”
“這個時候道德又怎么能幫你，你能做的就是靠智慧去斡旋，或者咬牙堅持，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看了一眼王毅，見他在低頭認真思考的模樣，高陽繼續講道：“其實為官者，高高在上談道德是一件可恥的事。”
“教化，徳治言外之意就是說百姓無德。可事實真是如此么？我看不盡然。”
“在云夢縣當政最困難的那些年，你知道百姓見到我跟我說的最多的話是什么呢？他們說沒有困難，不敢給縣里添麻煩。”
高陽臉上帶著一絲帳然若失：“他們為了不給我添麻煩寧愿委屈自己，這難道不是徳么？”
“多么愚蠢的百姓，這是善良的愚蠢，如果事事他么都可以自己解決，那還要我這個縣太爺干什么呢？如果天下百姓都如此，那還要朝廷干什么呢？”
“所以，書上的那一套東西還要跟實際結合，否則就是一團廢紙罷了。”
王毅抬起頭，眼里已經滿是困惑，低聲道：“那我該如何做？”
“呵？還能怎么做，遇到問題解決問題就可以了，隨機應變。你要主動一些去發現問題，如果等問題爆出來，再去解決那就麻煩多了。”
“這么做時間長了，你或許經常會感覺疲勞，本能的不想去管那些爛事，索性找個蓋子把它舞起來，可這是玩玩不可行的。”
“這就跟兩人發生矛盾一般，有矛盾當場打一架問題就解決了。要是憋著不說，早晚一日會打個你死我活。事情也是這樣，藏著掖著，小麻煩也可能會變大危機。”
王毅忽然停住腳步，走到高陽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一禮：“多謝高大人，王毅受教了！”
高陽微微一笑：“這沒什么，還沒說完，憑你的努力我相信早晚會回到京城的。”
“既然有了官身，那對下也要對上，兩頭都不能辜負。”
“對上嘛我看遠比治民要簡單的多，只有一條，屁股坐穩！”
王毅問道：“此話何解？”
“當今陛下乃是勵精圖治之人，你安心做事，別動歪心思總是無恙的。”
“甭管怎么玩怎么鬧，搞女人，只要你有真才實學不跟陛下離心離德，那就永遠不會錯。”
“咱們到什么時候都講究一個政治正確，這就叫屁股坐穩，上頭有問題可以曲線救國嘛，別有事沒事就跟那些言官一樣楞往上沖。”
“你讓領導下不來臺，領導早晚把你架起來烤！”
王毅心里犯了嘀咕，喃喃道：“聽著怎么有點像奸臣呢....”
高陽臉色由白轉紅，感覺面子上有些繃不住，當即怒斥道：“說的什么話！什么忠奸的？能幫百姓生活變好，利國利民就是忠臣，其他都是方法。跟你說這么多怎么還是個榆木腦袋！”
“老爺！老爺！”
教訓到一半，沈浪從遠處邊跑邊喊正往二人這邊趕，走到高陽氣喘吁吁的道：“老爺，都安排好加班了，后面還有其他安排了么？”
高陽伸手示意他安靜，接著道：“你等一下，我跟他說完再跟你說。王毅，你要做的就是解決實際問題，那些虛的東西都放到一旁。”
“我問你如果架著一輛失控的馬車，眼前有兩條路。一條路上有五個人可這條路律法已經明令禁止不允許有人上路，另一條路則是開放的有一個百姓在正常行走。你選擇撞死誰？”
“啊？”王毅疑惑道：“為啥要撞死人？我去野地里不行么。”
“......”
沒有火車的世界真是讓人糟心，高陽強忍怒氣：“必須選一條路，否則死的那個人就是你！”
王毅捏著下巴，思考著：“我死...舍生取義，也不是不可以....”
“.......”高陽惱羞成怒，“媽的！必須選一條路！”
“這.....我不知道啊，高大人，這也沒法選啊？五人違法可那畢竟是人命，可沒犯錯的人也不該死啊。”王毅無比糾結。
“那就對了嘛！道德困境常在。我想說，你要是老糾結這些虛的東西，以后就什么事都不必做了！行了，今天就到這，你先回家吧。”
王毅沉默的點了點頭，隨后一個人離去。
沈浪眼巴巴的湊了上來，好奇道：“老爺，到底撞死誰合適啊？”
高陽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愛他媽撞死誰撞死誰！我撞死誰誰就違法！你都辦了報社還問我這種問題，當官的還擺不平百姓么？”
“啊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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