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知道了。”焦氏最后咬了咬牙,她眼神露出幾分凌厲來,“珠珠是不是與咱們信國公府相克的事,我會找大師看的。在那之前,你把這話給爛我到肚子里!”

  景春低頭應是。

  焦氏嘆了口氣,伸手去扶景春:“我知道你也是為了我好……但你想,要是珠珠聽到了這話,該有多難受?”

  景春低聲道:“夫人,奴婢曉得的,不會去亂說的。奴婢也只是擔心夫人……”

  焦氏怔怔的看著窗外,突然冷不丁道:“……杏杏那孩子,我聽說,自打喻家養了她,喻家生活是越發好了。她若真是我女兒,那極有福運的八字便是她的,也難怪……”

  景春附和了一聲。

  她自然知道,其實夫人一直在逃避這個事。

  但,若郡主當真是夫人的親生女兒,夫人就不怕,此舉傷透了親女兒的心?

  景春這般想著,突然一道念頭驚雷般閃過她的腦海!

  等下!細細算起來,好像正是她們信國公府與福綏郡主正式來往后,就開始屢屢因著于明珠而倒霉!

  ……這么一想,倒像是于明珠鳩占鵲巢十幾載,因著正主到來,福運開始撥亂反正了!

  這念頭一起,景春心里突突直跳。

  ……

  于明珠從焦氏院子里出來,還愁眉緊鎖,一副為家中事煩心的樣子。

  但等進了她自己的屋子,屏退了下人,于明珠的臉色一下子就拉了下來。

  她恨恨的捶了下桌子。

  一件件一樁樁事都不順心的很!

  那護國將軍夫人這般一鬧,倒是替茅氏洗清了些污名,白費她好不容易隱蔽的傳出去那些流言!

  還有那危雙燕,臉都不要了也要戳破她懷孕的事……她方才看著,她二兄分明就是有了說什么也要跟那危雙燕在一起的心了!

  于明珠心煩意亂的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忍不住往圓凳那踢了一腳。

  然而于明珠卻沒想到,她這一腳踢空了,不小心踢到了那博古架上!

  偏生向來穩固的博古架,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晃了晃,竟然哐一聲倒塌下去!

  上頭的擺設,許多名貴的花瓶什么的,悉數落了下來,甚至有幾個還砸到了于明珠的腿上!

  于明珠慘叫一聲!

  于明珠整個院子都兵荒馬亂起來。

  焦氏匆匆趕過來時,于明珠正紅著眼坐在床上,看上去委屈極了。

  焦氏心疼不已:“我的兒,你沒事吧?好好的,那博古架怎么就倒了呢?……來,讓娘看看,你傷到哪里了?”

  于明珠倚在焦氏懷里委委屈屈的撒嬌:“娘,我也沒想到,真是倒霉透了……”

  焦氏一聽“倒霉”兩個字,渾身一僵,心神都亂了起來。

  于明珠嬌嬌的跟焦氏抱怨了許多不順心的地方,卻沒聽到焦氏回應,一抬頭,發現焦氏竟然在走神。

  于明珠眼里閃過一抹暗色,但依舊是嬌柔的喚了一聲:“……娘?”

  焦氏猛地回神:“……啊,珠珠,娘在呢,怎么了?”

  于明珠掩住眼底的不滿,臉上寫滿了心疼:“娘,你是不是太累了?大兄二兄的事,娘都得操心著,我還又讓你牽掛……我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見女兒這般懂事又貼心,焦氏感動得不行,她自責的想,她的珠珠這么好,怎么會跟家里相克呢?那些一定都是巧合罷了!

  焦氏下了決心,摟得于明珠越發緊了:“珠珠,娘沒事。你們兄妹四個,是娘的命根子,娘不替你們操心替誰操心?”

  于明珠滿臉的依戀,倚在焦氏懷里。

  ……

  正當焦氏與于明珠母女情深倚在一處時,茶樓雅室發生的事,還是以極快的速度傳到了信國公老夫人耳中。

  信國公老夫人一聽,這是真真的差點氣的一口氣沒喘上來,嚇得青鸞嬤嬤幫著順了大半天的氣。

  好一會兒,信國公老夫人才氣息微喘的下了吩咐:“去!把世子夫人給我叫來!”

  頓了頓,信國公老夫人眼神沉了沉,“還有老四媳婦,也叫過來!”

  青鸞嬤嬤嘆了口氣,讓丫鬟去請焦氏過來。

  焦氏是從于明珠院里過來的。于明珠心下莫名有些不安,縱然信國公老夫人沒叫她過來,她也跟了過來。

  青鸞嬤嬤侯在檐下,焦氏一見青鸞嬤嬤竟然守在外頭,她還愣了下:“嬤嬤怎么在外頭?”

  青鸞嬤嬤面上帶著笑:“正好出來看看世子夫人來了沒……”說著,親手給焦氏打了簾子。

  焦氏朝青鸞嬤嬤一點頭,邁進屋子。

  青鸞嬤嬤看著焦氏的背影,嘆了口氣。

  于明珠沒有漏過青鸞的嘆氣,她心下一緊,正想問什么,但青鸞嬤嬤卻催道:“外頭冷,大小姐也趕緊進去吧。”

  于明珠按下種種心思,面上露出一個乖巧的笑來:“多謝嬤嬤關心,我這就進去。”

  然而等于明珠剛邁進內室,就聽見她祖母信國公老夫人,沉沉的沖著她娘冷聲道了一句:“你當真管的一手好家!”

  焦氏作為當家主婦,被劈頭蓋臉這么來了一句,人都懵了:“娘?”

  于明珠更是心下一緊,趕忙進了內室,喚了一聲“祖母”。

  她想緩和下氣氛,擠出笑來:“祖母,怎么了?怎么生這么大的氣。”

  信國公老夫人淡淡的看了于明珠一眼:“明珠也來了。”

  焦氏趁勢道:“珠珠這孩子孝順,她方才屋子里博古架倒了,還砸傷了自己的腳,可一聽到您有事找我,這孩子也想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非要跟著一道過來。”

  信國公老夫人淡淡道:“明珠有心了。”

  卻也沒說旁的。

  于明珠有些尷尬的站在那兒。

  信國公老夫人又看向焦氏,拋下一句:“茶樓的事,我都聽說了。”

  焦氏頓時呆立當場,口干舌燥:“娘……”

  信國公老夫人懶得再跟焦氏繞圈子,直接道:“這就是你管的家!府上何時傳出去那般歹毒的謠言?!”

  焦氏心跳得有些快,她想替自己辯解,卻一時間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偏這時候,外頭青鸞嬤嬤又道:“四夫人來了。”

  焦氏心猛地提起來。

  她是當家主母,平日里真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她婆母信國公老夫人大多也是私底下提點一二。

  眼下,竟然叫了四弟妹過來?

  這是不打算給她留臉面了?!

  焦氏袖子里的帕子都快被手給揉壞了。

  四夫人進來,規規矩矩的給信國公老夫人請安,又給焦氏這個長嫂請了安,禮數周全的很。

  “娘找我有事?”四夫人問道。

  信國公老夫人神色淡淡的:“近些時日,你大嫂忙著崇杰與崇恩的事,分身乏術,著實勞累。你清閑了這么久,也該皮緊起來,替你大嫂分分憂了。”

  這輕描淡寫的兩句話,落到焦氏耳中,卻如同雷擊!

  她婆母,這是要奪了她的管家之權?!

  這不是開玩笑嗎?!

  她身為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日后的國公夫人,竟然沒有掌家權?!

  這說出去,她以后還要不要見人了?!

  焦氏這下是真急了,也顧不上在四夫人面前擺長嫂的架子,急急喊道:“娘!我,我不累的!”

  四夫人也知道,管家權聽上去威風,但也得分在什么人手里。落在她手里,那就只能是個燙手山藥。

  信國公老夫人冷冷道:“你不累?那為何府里下人嚼主子的舌根,在京城里傳得沸沸揚揚,你是半點都不知道?要不是人家護國將軍夫人直接打了上去,等回頭真逼死了芙蕖,你就高興了?!還有崇恩那事……”

  說到這,信國公老夫人就一肚子火,她忍了忍,但難免眼神還是帶上了幾分凌厲之色,“崇恩年齡也不小了!也應該懂得是非!他要是選了暨平郡王家的二小姐,就好好待人家!你再領著他去相看旁人,你讓旁人家小姐怎么想?!這不是給我們信國公府結仇嗎!你這是怎么管的家?”

  焦氏這會兒只覺得焦頭爛額,心中憋屈極了!

  她婆母一會兒嫌她沒管好家,一會兒嫌她沒管好兒子,總之就是厭倦了她唄!

  焦氏這會兒都要哭出來了!

  信國公老夫人可不管她,罵完之后,就看向四夫人,道:“老四家的,你長嫂分身乏術,你也別推辭了。”

  四夫人思忖一二,行禮道:“娘,大嫂掌家二十載,一直沒出過紕漏,想來眼下確實是事物纏身,騰不出手來,才出了一點差池。我方才聽娘說,府里傳來一些風言風語這事……不如我單單幫大嫂把這事給接過來,查一查府里的風言風語到底是哪里出來的。其他的,兒媳也不是那個料,怕是要辜負娘的期望。”

  信國公老夫人嘆氣。

  老四家的,有能力,卻是個不愛管閑事的。擱旁人,能碰到管家權,怕不是早早欣喜若狂的應下來。也就是她,只謹慎的接府中下人口舌這事。

  焦氏倒是沒想到她這死弟妹這般識趣,當即心松了大半截,感激道:“……既然四弟妹這般說了,那就有勞四弟妹了!”

  她一邊說,一邊悄悄的看信國公老夫人。

  信國公老夫人眉頭雖說皺著,卻也沒再說旁的。

  這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

  打從信國公老夫人院里出來,于明珠臉色一直有些發白。焦氏還當是于明珠在心疼她,她拍了拍于明珠的手,低聲道:“珠珠別擔心,你四嬸嬸既然只接了那事,等她辦好,掌家權還是娘的。”

  于明珠哪里是在擔心這個!

  她勉強笑了下:“娘說的是…”

  焦氏愁眉苦臉的嘆了口氣,也有些委屈。

  從前信國公老夫人很是喜歡她,還經常私底下稱呼她的閨名阿潼。

  眼下卻是這般待她!

  焦氏委屈啊!

  焦氏勉強收拾心神,囑咐于明珠注意腳上的傷,匆匆回了自己院子。

  于明珠在焦氏離開的一瞬,臉色越發難看,也急急轉身,回了自己院子。

  四夫人秋氏,乃是大理寺卿之女,查起東西來,頗有乃父之風,那叫一個雷厲風行。

  當天晚上,就順藤摸瓜查到了那謠言的源頭,竟是出自于明珠院子里一丫鬟之口。

  那丫鬟哭著打自己嘴巴,說自己是胡說八道,為了博人眼球亂講的。

  秋氏神色淡淡,也不知道信了沒有。

  于明珠一臉的痛心疾首,哭得傷心:“四嬸嬸,都是我御下不嚴,都是我的錯。”

  秋氏只笑了笑,也沒接話。

  聽到了消息的于崇杰快步過來,一個窩心腳,直接把那丫鬟給踢飛出去!

  這一腳絲毫沒有留情,那丫鬟被踢得倒飛出去,當即就吐了一口血。

  于明珠露出一分駭然:“大、大兄!”

  于崇杰沒理會于明珠,表情猙獰,上前一步,直接拽住那丫鬟衣領,把她從地上生生拽了起來:“芙蕖與你無冤無仇,你散播這樣的謠言,是想讓她死!”

  那丫鬟魂飛天外,強忍著劇痛,死死咬住了,自己只是愛說八卦,絕沒有害人的心思。

  于崇杰目眥欲裂的瞪著那丫鬟,最后把人狠狠丟到一旁,轉身就往外走:“我去找芙蕖賠罪!”

  從始至終沒有看過于明珠一眼。

  于明珠心慌得很,沖上去去拉于崇杰的胳膊,哭道:“大兄,你是不是怪我了?怪我沒管好下人?……我同你一起去,去給嫂嫂賠罪……”

  于崇杰從于明珠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冷聲道:“別!你別去。芙蕖不愿意看見你。”

  于明珠哭的越發厲害:“那大兄你呢,你也不愿意見我了嗎?你這段時間總是避著我,是我哪里做錯了嗎?你同我說,我改還不行嗎?”

  于崇杰見于明珠哭得滿臉是淚,他心下微微一顫,但最終還是狠下心來:“珠珠,是我對不起芙蕖,我現在沒心思管旁的事。”

  說完,于崇杰扭頭走了。

  于明珠只覺得如墜冰窖。

  什么時候,她在她大兄這里,竟然成了“旁的事”?

  于明珠哭的厲害。

  四夫人秋氏瞥于明珠一眼,遞了塊帕子過去,便也不再管她,直接讓婆子把嚼過口舌的丫鬟小廝都拎到了中庭,召集了整個信國公府的下人,當著所有下人的面,讓人把那些亂嚼口舌的丫鬟小廝打了一頓板子,然后,一個不留,全都發賣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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