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主人”,祝暮澤之所以選擇后者,并不是瞎抓的。
自稱為奴,便是承認了奴隸的身份。
他身為祝氏子孫,絕不為奴!
他是亡了國,可他肩上扛的,是祝氏最后的尊嚴!
而尊稱蘇憶桃為主人,雖然很別扭,但對祝暮澤而言,會好接受一些。
因為,她是蘇憶桃。
因為,曾經的海誓山盟。
因為,主人與妻主,只有一字之差。
臣不煥在江南閣徹夜未眠,不要想太多,他不是擔憂祝暮澤的死活,而是在思考怎么弄死蘇碎月。
躺在偏殿的床榻上,祝暮澤輾轉反側,終不得眠。
清澈的月光透過窗紙,躍進這咫尺之地。
他將被褥裹在身上,靠著墻壁,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將腦袋埋進香軟的被褥,思緒卻混亂一片。
心中慌亂,不是因為蘇憶桃突如其來的刁難,而是因為“司暮”這個名字。
他寧愿自己的猜測是錯的,那樣他還可以肆無忌憚地恨她,可以毫無底線地利用她,可以不去回想曾經青梅竹馬的年華……
可是,他做不到自欺欺人。
司暮司暮,思的是他,慕的也是他。
這金陵城內,能讓她池暝王愛而不得的暮色,除了他祝暮澤這個生死不明的前朝皇子,還能是誰?
真是…可笑至極!
蒼天無情……不,應當是命運無情。
蘇憶桃和祝暮澤的相遇,不過是命運之輪運轉的結果。
是劫,是難,是殤。
淚水翻涌而出,嫵媚的狐貍眼滿是絕望,他想嚎啕大哭,他想放棄這煎熬的復仇,他想……
可是,他不能。
威嚴的母皇被亂刀砍死在龍椅上,寵愛他的父君自縊在梅花樹下,溫柔的阿姊死無葬身之地,還有好多好多愛他的親人,都死在叛軍的刀劍之下……
國破家亡,他又有什么資格來愛一個人?更何況對方是蘇家女兒,是幾次將他推進火坑的蘇憶桃!
為什么!
為什么啊!
到底為什么啊!
這天底下的不幸恨不得都找上他!
——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如果可以,這大任誰愛要誰要!
……
在一聲聲低啞的啜泣中,祝暮澤睡意漸濃,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家國尚在。
夢醒時分,枕上淚闌未干。
夢終究是夢,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祝暮澤的心,其實是亂的,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更別說討好的同時保持絕對的清醒。
太難了……在這愛恨交織的感情中,他不僅要扮演一個深情款款的角色,還不能陷進去。
這有多難,想必只有他自己清楚。
清晨,攏春送來一件嶄新的白鶴對襟春袍,還讓小廝端來洗漱用的清水。
蘇憶桃要上早朝,倒沒有祝暮澤什么事兒,他也樂得清閑,剪花喂雀,好不自在。
美中不足的就是,住在灼華居偏殿,很難再接觸到臣不煥,凡事只能靠他自己。
這種局面,他也不敢事事都指望臣不煥。
在他看來,臣不煥雖然謀略過人,但被關在皇府里,終究是英雄沒有用武之地,能干涉的事情太少了。
這一點,祝暮澤還真的低估了臣不煥。
若江南才子只有這點本事,那他還不如早點生個崽子,在家相妻教子,哪里配得上麒麟之名?
至少,整座金陵城內的前朝勢力都是聽從他的命令的。
分散在大街小巷的勢力,都通過各種方式與他保持聯絡,直接或間接受他管轄。
兵,權,商,糧,滲透進各種階層的前朝勢力都在臣不煥的統籌下扎根發芽,相互配合,相互掩護。
只要祝暮澤不作死,臣不煥就有把握能保住他。
辰時散朝,被催婚的蘇憶桃滿臉不悅地回到皇府,先是傳見了臣不煥,與他討論如何給蘇碎月“送魚”,隨后沐浴更衣后,又在隔廊花廳召來了祝暮澤給她……吹簫奏樂。
還真別說,一個敢問,一個敢說。
蘇碎月身為太女,就算蘇憶桃在朝中一手遮天,也不能決定她的婚事。
于是,臣不煥的建議是,從蘇憶桃的外祖母譚家下手。
譚家在金陵根深蒂固,想要除之而后快顯然是不太可能,那么就用點惡心人的臟手段。
譚家嫡三女端莊儒雅,博通古今,更是狀元出身。若來日成長起來,必定會成為蘇碎月的左膀右臂,那就先把這位天驕少女變成一條臭魚。
不久之后,譚家三女跟自家嫡親哥哥“廝混”的事兒就被外人無意中“撞破”,不出半日,這消息就如同長了翅膀似的傳遍整個金陵。
蘇勝聞言,火冒三丈,連下三道圣旨,轟動金陵。
第一道:譚國公教女無方,罰俸祿三年,禁足于府,自省三月。
第二道:冊封莞貴君為皇貴君,鳳君譚經交出后宮鳳印。
第三道:譚家三女廢黜官身,杖責一百,逐出金陵。
而譚家三女的嫡親哥哥在事發的第二日便懸梁自盡。
若非臣不煥提議,蘇憶桃絕逼干不出這喪心病狂的事兒!
一步棋,便把譚家幾十年的威望削去大半,就連鳳君譚經都因此失寵,還真是給蘇碎月送去了一條“毒魚”。
這并不是臣不煥第一次藏在幕后搞事情。
自他進京,金陵城內八成的動蕩都跟他脫不了干系。
唯一的瑕疵,便是花箋是死,和崚山軍的覆滅。嚴格來說,這并不算臣不煥失策。
崚山位處南上金陵的咽喉之地,雖不是兵家險地,但地理位置十分特殊。
他曾告誡過花箋,金陵不破,崚山不動!
可人家不聽啊!!!
這一千崚山精兵乃是前朝最后的底牌,也是搏命的后手,卻因花箋的魯莽葬送在血煞軍的鐵騎之下,犧牲的毫無意義。
雖然她們斬殺了三千玉侯叛軍,可最后完全是為蘇勝做了嫁衣。
崚山軍來援的時候,臣不煥就知道蘇勝藏有后手,因為她在行宮內殿的表現太鎮定,那種感覺,是大局在握的自信,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只不過,來不及了。
從崚山軍的出現的那一刻,就注定是一顆廢棋。
擅自行動,乃軍中大忌。
若非血煞軍在最后關頭現身,恐怕就連徐鏡都會暴露身份,折在山上。
秋獵歸來,臣不煥一直在反復復盤這件事,尋找蘇勝以身設局的蛛絲馬跡,并引以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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