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衛姝 > 第159章 宋軍
  “這……這絕不是我大宋之軍!”

  西門左近某處房舍屋頂,郭良兩眼赤紅,捏著拳頭望向遠處的那支“宋軍”,牙齒咬得格崩響。

  “他們根本不是宋人!”

  他再度語道,極致的憤怒令得他兩手發顫,恨不能從藏身之處一躍而下,殺盡那些所謂“宋兵”。

  真正的宋兵如何會專挑著宋人殺?

  便在這短短半刻間,這些“宋兵”已然濫殺無辜百姓數十人,其間竟無一個是金族。

  吊詭的是,軍中刀斧手竟也緊跟步隊,隨殺隨割,砍下了不知多少人頭,許多人的腰間都已經掛滿。

  這些也皆是宋民的人頭。

  無一例外。

  更詭異的是,自攻破西門后,這支“宋軍”只向前推進了里許,便不肯再繼續,而是盤桓于城門附近胡亂砍殺百姓,洗劫宋人民戶。

  而那西門守軍并巡衛則全無金軍素來的兇狠,兩軍甫一接陣便立時敗退回撤,將西門一帶拱手奉上,任由“宋兵”在這里大肆燒殺擄掠,從頭到尾竟連一點像樣的抵抗都沒有。

  郭良從不曾見過這樣的打法。

  他此前亦與金軍接戰,如眼前這般毫無章法的奪城之戰,宋軍沒打過,金軍也沒打過。

  如今,整個西門已是殘肢遍地、鮮血橫流,百姓死傷無數,到處都能聽到慘叫聲與哭聲,幾如人間煉獄。

  郭良別過頭,實不忍再看眼前慘況。驀地,一道語聲自身旁傳來:

  “還記得那天晚上你查探的樓船么?”

  這是與郭良并伏于屋頂的葉飛在說話。

  他二人受命查探西門的這支“宋軍”,此時的他眼中不見怒意,只有刻骨的寒冷。

  郭良自不曾忘記那驚心動魄的一晚,聞言便強抑下滿懷憤懣,點頭道:

  “我記得。我那晚一直追著樓船在水底下游了半天,也不知船上裝著什么東西,吃水很深。”

  葉飛沒說話,只沖著那群“宋軍”一抬下巴。

  郭良看了看他,又轉首看向他示意的方向,雙目被烈火照得發紅,卻顯然并沒明白對方的意思。

  葉飛只得開口道:“盔甲。”

  郭良一呆。

  好半晌后,他方才驀地似是想到了什么,雙目圓睜,險些失聲叫出來,他忙用手捂住了嘴,“你是說……是說……他們穿的……”

  許是太過于震驚,他此際竟沒辦法說完整句話,只從指縫里漏出了幾句斷續的語聲。

  葉飛立時接口說道,“是,那晚樓船運送的應該就是這些‘宋軍’身上的盔甲。”

  他的語氣十分肯定,語罷,又側首望了郭良一眼。

  兩個人的臉上皆蒙著黑布,身上亦穿著夜行衣,此刻隱身于房舍陰影處,與夜色幾如一體,彼此間自是無法看清對方的神情的。

  然而,郭良卻能覺出他眼神中的平靜,就仿佛這火光與慘叫皆不能動搖其心神分毫。

  “我讀過簡報,你在密會上曾猜測樓船上的貨是土方石塊或鐵器。這數百兵甲不正是鐵器么?算算分量,應該也差不多少。”葉飛說道。

  “應該還有馬。”郭良此時已然完全聽懂了,且也覺得他說得有理,便補充了一句。

  細看去,那“宋軍”盔甲的確是標準宋制,所騎戰馬亦是中原矮馬,至少在外表上的確已可亂真,尋常百姓又哪里分辨得出?

  葉飛點了點頭,轉首指向遠處一個手提斬馬刀的“宋將”,語氣平淡地道:

  “此刀乃我大宋步卒所用,騎將要么執槊、要么提槍,即便有擅使刀的將領,也多是用大環刀、厚背刀等等利于戰馬突襲的兵刃,哪有用步卒兵器騎馬(啊)交戰的?”

  經他一提,郭良才發現果然如此。

  其實,只要備細觀察,便能看出這支“宋軍”的甲械并不整備,能穿齊全套的只有一半兒,余下的一半則只戴著銅盔,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有所缺失,兵器也是步騎不分、胡拼亂湊起來的。

  此時葉飛又道:“布祿什今日下晌出城,不少人以為他在躲莽泰家的法事,如今看來,他真正要‘躲’的其實應該是這支‘宋軍’才是。”

  布祿什突然去城外巡邊之事,郭良也是知道的,只他并不曾將之與此前那艘神秘的樓船放在一處考量,此刻經葉飛提醒,他才終于弄懂了此中關竅,不由得怒火中燒:

  “特奶奶地布祿什這條老狗,真是壞得流膿。他讓人假扮成宋軍攻城,他自己卻提前溜了,‘守城不利’的罪名自然就只能安在莽泰的頭上。”

  “應該不止于此。”葉飛想得更遠些,同時心中對“跛老”也越發地欽佩。

  “跛老”乃是近半年來活躍在白霜城的宋諜領袖,無人見過其真容,亦無人知其真名,只知他精于偽裝,通常以跛足老叟的模樣示人。

  前番碼頭倉庫密會時,跛老便是主會之人,不過,那次密會似是出了些差錯,郭良等人中途便散了。因彼時手頭有事,葉飛卻是沒去成,只在事后聽郭良提過一嘴。

  而葉飛此刻所言,有一多半便出自跛老的推斷。

  兩帥相爭、必有一戰,跛老對此早有所料,遂故意將周尚葉飛放在明處,且讓他們丟下了一枚火引子——秘謀火燒地底糧倉。

  換言之,他是將“宋諜鬧事”這么個由頭,交到了兩帥手中。

  不是要爭個你死我活么?

  不是欲將銀礦盡皆握手中么?

  那就給你們這個機會,端看爾等如何利用。若是用得好了,就算給對手扣上個“私通大宋”的罪名亦非難事,而這一切的前提是:

  亂子必須足夠大。

  最好能夠大到不得不出兵鎮壓,大到雙方兵戎相見,才能坐實對手犯下了“叛國謀逆”的重罪,將之置于死地。

  而今晚,一切誠如跛老的預測,布祿什果然趁著火燒糧倉之機、假“宋軍攻城”之名,將刀子架在了莽泰的脖子上。

  卻不知,莽泰又會如何應招?

  便在他思忖間,屋頂忽然輕輕震動起來,遠處亦傳來隆隆之聲,似有大批人馬奔襲。

  莽泰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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