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問鼎十國 > 第一百五十章 這里莫不是天堂
  羅幼度即位之后,頭幾件事就是推行華夏數字,以發展數學理論。

  這科學的核心理論就是數學。

  數學一道衍生的邏輯性思維是科學發展的必經之路。

  華夏文化的短板便是邏輯性的理論知識不足,很難有效地傳承下去。

  最明顯的例子就是祖沖之的《綴術》。

  祖沖之是何許人也?

  中國數學界的招牌人物,“祖率”那是世界數學史上的創舉。

  但是他所作的《綴術》卻給后人同樣身為數學大家的王孝通批為全錯不通。

  《綴術》在后世是失傳的,但后人根據一些殘篇分析,祖沖之是《綴術》已經涉及到三次方程求解正根。

  故而羅幼度覺得《隋書》中對于《綴術》的評價很是中肯,“學官莫能究其深奧,故廢而不理。”

  并非是祖沖之的《綴術》全錯不通,而是理論十分深奧,計算相當精密,即便是擅于此道的學者也不易理解它的內容。

  畢竟在阿拉伯數字未盛行的華夏,所有的數學計量,全靠文字描述的。

  說白了祖沖之的祖父祖昌任劉宋朝大匠卿,是朝廷管理土木工程的官吏,父親祖朔之是奉朝請,學識淵博。

  生在這種家庭背景之下,祖沖之從小就受到很好的家庭教育,耳濡目染,加之自己的勤奮,又酷愛術數,還被南朝宋孝武帝派至總明觀任職。

  總明觀類似于古代的中國科學院,這里祖沖之接觸了大量國家藏書,包括天文、歷法、術算方面的書籍。

  有了這種先決條件,祖沖之自身累積了龐大的知識儲備以及術數經驗。

  《綴術》一書是集結了祖沖之、祖暅之父子兩代人的知識心得。

  換而言之,知識儲備不到一定境界,經驗不到一定水平,拿什么來理解《綴術》?

  又有幾人有祖沖之這樣的學習環境以及術數天賦?

  這就是基礎理論缺失衍生的必然情況。

  如果有豐富的基礎理論,后人學習數學將事半功倍,相比摸石頭過河的前人來說,會少走許多的路。

  那么也不至于因為知識儲備不足,從而無法理解前人留下來的知識。

  羅幼度在繼位的時候,就讓算歷博士楚衍用華夏數字,編撰《算經十書》,讓他總結術數的理論知識,在科舉中他還特地加了術數一科,取得一定的效果。

  但終究因為起步緩慢,成效并不顯著。

  羅幼度因故想到了西方的《幾何原本》。

  這玩意在后世有一定的爭議,羅幼度也不知真假,但若真要存在的話,毫無疑問就是數學邏輯體系的標桿,引入中原,對于中原的術數邏輯基礎將會大有利處。

  羅幼度才不管東方西方,只要能用好用,學到的就是自己的。

  只不過他派人問了不少西方的商人都不知道《幾何原本》,許是翻譯問題,或者別的什么原因,毫無進展。

  摩尼教源于波斯,波斯、希臘這兩對冤家在西方打了幾百年,保不準這個金發碧眼的寶樹王知道《幾何原本》。

  李從德對胡拉斯德看管得很嚴,深怕他亂說話。

  但在中原汴京,李從德哪有自主的權力。

  胡拉斯德作為摩尼教的寶樹王,理所當然地遵守教義:每日齋食。

  而李從德身為于闐王子,少不了酒局應酬。

  只是禮部的一個宴請,兩人就不得不分開了。

  “大師!”

  宋琪微微行禮一禮。

  胡拉斯德則生硬地叫了一聲:“宋相公。”

  于闐上流人士保留著學習漢話用漢字的傳統,但西方的摩尼教并非如此。

  胡拉斯德的漢話說得很生硬,是在得知要前往中原以后特地學的,

  身為摩尼教的寶樹王,胡拉斯德本就是西方的著名學者,有著非凡的天賦,能夠作正常地交流。

  宋琪并沒有多做寒暄,而是開門見山地說道:“陛下對摩尼教的情況,深表同情。作為天下之主,陛下向來有海納百川的胸襟,并不排斥摩尼教,更加不反對在國內建設廟宇,宏揚教義。”

  胡拉斯德聽到這里,登時滿臉激動,如打了雞血一般,高呼道:“偉大圣明的皇帝陛下,偉大之父會庇佑他。”

  宋琪見狀,瞬間明白胡拉斯德的態度,繼續說道:“陛下不排斥摩尼教,并不意味著你們就能在我中原弘揚教義。陛下不在乎細節,我等做臣子的,卻不能不為陛下考慮。西方之事,不清不楚,摩尼教到底如何,是否會威脅朝廷,誰也說不準。朝廷憑什么要冒此風險?”

  胡拉斯德聽出了弦外之意,說道:“西方之事,其實于闐王子并未說明實情。喀喇汗國大體上的情況于闐王子并未說謊,只是動機上做了掩飾。當初喀喇汗國新王包圍了我們的寺廟,發生了慘烈的戰斗。我摩尼教一教主,一圣女,五慕厙,一十二薩波塞皆慘死于其中。我等在教主的庇佑下,從密道逃往了于闐。”

  “喀喇汗新王得知以后,派人向于闐王討要我等,言語間起了沖突。喀喇汗新王的使者留下了狠話就走了。其實喀喇汗新王沒功夫攻打于闐,他們要處理自己內部的問題。是于闐王一直挑唆喀喇汗內部的各方信徒,好趁機出兵。”

  果然如此。

  雖細節有些偏差,大體上并沒有跳出他們的分析。

  宋琪一副并不意外,反而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表情,讓胡拉斯德心中凜然,不敢存有其他的心思。

  正如宋琪洞察的一般,胡拉斯德故意說了一年,留下一點點的破綻。

  胡拉斯德跟于闐王李圣天并不是一條心。

  李圣天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利用摩尼教的影響力顛覆喀喇汗國,他好坐擁漁人之利。

  而胡拉斯德的目的宗旨是延續弘揚摩尼教。

  李圣天是一個佛教信徒,于闐國以佛教為國教。

  摩尼教、印度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西州回鶻原本是信奉摩尼教的,可自從搬遷到高昌之后,給高昌濃郁的佛教氛圍同化了,也是以佛教為主。

  摩尼教在西方給大食法壓迫,在西域也被佛教打得體無完膚,委實凄慘。

  中原的情況就不一樣了,在中原以道教為主不假,可相比西方信徒之間的敵視,東方的教派卻和諧得多。

  尤其是東方的信徒,那是見菩薩拜菩薩,見老君跪老君,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兼之這里人口眾多,在這里宣揚教義,遠勝于闐、西州。

  利益相同,胡拉斯德賣李圣天、李從德是沒有半點的負罪感。

  宋琪略一沉吟,說道:“大師能否詳細地與某說一說西方的情況,尤其是喀喇汗國的實力經濟文化,還有西方各國與喀喇汗國的關系。”

  胡拉斯德已經將自己視為東方人了,很配合地說起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消息。

  他還特地介紹了摩尼教的結構。

  摩尼教以教主為首,信奉偉大之父,也就是明尊,教主之下是三圣女,十二慕厙,七十二薩波塞,三百六十默奚悉德,然后是阿羅緩、耨沙焉。

  翻譯過來就是十二寶樹王,七十二持法者,三百六十法堂主,最后是僧尼、信徒。

  寶樹王皆是擁有大智慧的學者擔任,胡拉斯德在西方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物,將西方的情況細細說明。

  很多地方無法用漢語翻譯就說波斯語。

  宋琪帶來了翻譯,也能聽得懂說些什么。

  一番深入交談,宋琪了解了不少新奇的知識。

  宋琪用了一個晚上,整理了自己探得的消息,第二天向羅幼度匯報情況。

  羅幼度瞧著一臉不可思議的宋琪,說道:“如何,有沒有大長見識的感覺?”

  宋琪作揖道:“臣此次是大開眼界,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羅幼度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不只要培養官員的民族自豪感,也想讓自己的臣子開放一些遠見。

  華夏是天下之中不假,但在這地球的邊邊角還是有一些文明值得關注學習的。

  羅幼度讓宋琪入座。

  宋琪先將李圣天的用意實情細說。

  羅幼度不屑一顧的撇了撇嘴,跳梁小丑,卻不甘寂寞。早晚收拾了……

  宋琪繼續道:“陛下,于闐國的情況,在我等掌控之中。臣昨日特地了解了喀喇汗國的實力,喀喇汗國以突厥人、回鶻人與葛邏祿人為主,在西域實力并不遜色于闐,甚至有過之。只是喀喇汗國在西方與一個叫薩曼的國家交惡,給鉗制了一部分兵馬。又因清算異教徒的事情,境內的佛教、摩尼教的信徒造反內亂。也因這種情況,李圣天動了心思。”

  羅幼度問道:“薩曼王國信什么教?”

  宋琪作揖嘆服道:“陛下英明,一眼就看出了關鍵所在。如喀喇汗國一樣,薩曼王國也信大食法。臣以為李圣天不安分,那就由他來。臣并不覺得于闐有吞并喀喇汗國的力量,同樣的喀喇汗國現在也不具備滅于闐的實力。只要西州回鶻不參戰,商路不斷絕,與我們并無傷害。至于歸義軍曹家,正好看一看他們的選擇。”

  此言正對羅幼度的意思,他是有心和平解決歸義軍的問題,但是曹家分不清誰是主子,那就不用客氣了,點頭道:“朕也想借此看一看曹家向著何處。”

  他說著,再度問起了《幾何原本》的事情。

  宋琪道:“胡拉斯德并未聽過什么《幾何原本》,他說古希臘的書很多翻譯的解釋不對,叫法不一樣。他愿意為陛下搜集西方的書,獻給陛下。”

  羅幼度略感失望,還是利索地道:“好,告訴他,只要關于學識文化這方面的書,都可以帶來中原。越多越好,朕算他一功。”

  這個時代華夏是世界的中心,毫無疑問。

  不過西方的個別文化,還是有可取的地方的。

  羅幼度并不介意吸取其中精髓,就算沒有可以借鑒的地方,也能了解一些關于西方的情況,對于未來西征或者他們的海船開到地中海的時候,也有一定的好處。

  **********

  汴京御街。

  人流涌動,行人遍布長街。

  李從德、胡拉斯德走在大街上。

  李從德臉色有些陰騭,他總覺得胡拉斯德漸漸脫離了他的控制,卻又無法拒絕禮部的宴請,只能再一次的說道:“慕厙,可別望了貴教圣女與其他慕厙皆在家父手上。”

  胡拉斯德恭敬地道:“殿下放心,胡拉斯德永記大王大恩。”

  他說著忽然看到街上有一書攤,想著自己即將在中原常駐,得好好了解一下這里的文化風情,來到書攤前,問道:“請問,哪類書最為暢銷?”

  買書的小二見問話的是一金發碧眼的波斯人,說話還很生硬,見怪不怪地指著右邊的一眾書籍道:“這些,關于科舉的,很是深奧,你未必看的懂。不如買這些簡單的……”

  胡拉斯德也不生氣,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是一本《三字經》。

  最早的《三字經》是南宋時期杰出的學者王應麟編寫的,羅幼度重視啟蒙教學,命國子監編寫一本作孩童啟蒙之用。

  這書對于真正的大儒來說,沒有任何難度,幾個月就編撰成功了,早早地推行于世。

  胡拉斯德認得不少字,《三字經》字是簡單,卻對照著古人雅事,不了解內幕的人,看得是一頭抓瞎。

  胡拉斯德將書收下,然后又拿起了一本《術數》,看著里面橫七豎八的華夏數字,眼前一亮,他識得其中的1、2、3,他在天竺的書上看過。

  只有123,不免暗思,莫不是天朝傳過去的?

  他拿著書,對著買書的小二問道:“這怎么讀?”他又指著“+、=”符號,問:“這又是什么?”

  買書的小二見沒什么生意,如胡拉斯德這樣的胡人也最為闊綽,耐著性子解釋道:“1加1等于2,這是加號,這是等號。”

  胡拉斯德一臉震撼興奮驚恐,指著書上的一到九,然后零說道,“這些呢?”

  買書的小二見他這神奇,心底涌現出一股自豪感,心底罵了一句“土老帽”,臉上卻帶著笑:“一、貳、叁、肆”地念了一遍……

  然后指著0說道:“這叫零,零就是什么都沒有了。這1和0湊在一起就是拾。”

  買書的小二說著最簡單的常識,可在胡拉斯德的心底卻如晴天霹靂,激動的甚至哭泣:“偉大的明尊,這里莫不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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