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的曲子是誰做的？”
呂領導非常滿意，配上民樂，這才是名著該有的樣子嘛。
蔣老師便笑著答道：“我聽王導說，作曲的是一名叫做王大家的同志，雖然以前沒什么名氣，但是我們的宗旨是能者上庸者下，一切用作品說話，這才是實事求是的作風。”
“不錯不錯，不拘一格降人才嘛。”呂領導也再次首肯。
領導再次定調子，下面的人也不好再亂說，電視臺的副書記便張口詢問：“楊導，你的意見呢，還是叫王大家同志來試試好了。”
這擺明了是要換人，蔣老師笑吟吟地望著黃鐘，目光帶著幾分譏諷：小輩，還敢猖狂嗎？
結果卻發現，黃鐘回敬過來的目光，同樣帶著幾分譏諷，簡直是莫名其妙。
蔣老師又望向楊導，卻見小老太太嘴角帶著笑：“對于組織上的意見，我當然支持。”
會議室里的氣氛陡然一松，臺里的老人兒都知道，別看楊導是女同志，那脾氣可大著呢。
然后就看到楊導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不過我有一件事需要向組織進行匯報，紅樓那邊的作曲者王大家，還有我們西游的作曲者許仙，其實都是黃鐘同志的化名，噢，就是我身邊的這位小黃同志。”
說完之后，楊導伸手引領，黃鐘也就勢站起來，不慌不忙地朝另外一邊點點頭，氣度沉穩，有大將之風。
會議室里頓時一片寂靜，大伙的腦子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
也有幾個人抿著嘴想笑，比如說王團長，還有李古一團長，都戲謔地望著蔣老師。
而此刻的蔣老師，整個人都傻了，仿佛被孫猴子給施了定身法。
他怎么也想不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不是砸腳，簡直是砸臉上了啊。
這個黃鐘怎么回事，沒事搞那么多化名干啥，你自己出名不好嗎？
呂領導則瞥了黃鐘一眼，心里也不大痛快，剛才他話里話外的意思，也是主張換人的。
可是換來換去，怎么還是你？
王臺長則是眼睛一亮，拍手說道：“既然兩部劇的音樂創作都是小黃老師負責，那就太好了，正好把西游的片頭曲好好修一修。”
黃鐘也表示有話說，平和的目光從眾人臉上掠過，不緊不慢地說道：“各位領導，各位同志，我想說一說我和楊導的創作理念，不知道可以嗎？”
“當然可以。”主持會議的阮主任含笑點頭。
黃鐘也點頭致意，這才繼續說道：“在我看來，紅樓這部劇，多是園子戲，以文戲為主，要的是古色古香的韻味，所以適合用舒緩抒情的民樂來配樂。”
“西游則不同，武戲比較多，比較激烈，所以用上電聲和西洋樂器，總不能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時候，還用優柔溫婉的古琴曲吧？”
“所以一切音樂其實都是為了劇情來服務，正是本著這樣的原則，兩部劇，才有兩種不同的風格。”
“這是我們一點不成熟的見解，請各位領導和同志指正。”
等黃鐘說完，那邊傳來一陣鼓掌聲，除了李團長和王團長之外，原本持中立態度的幾名同志，顯然也認可了黃鐘的說法。
楊導也欣慰地望著黃鐘，手上使勁拍著巴掌。
面對諸多的質疑，她方才差點都拍案而起。
可是反觀小黃老師卻泰然處之，這份心性，是個能干大事的。
而蔣老師那邊，則一臉悻悻，他這幾天都忙壞了，動用了不少關系，結果就這？
一時間，他有點難以接受：就不信還斗不過你一個小年輕！
看到會議室里重新陷入沉靜，阮主任覺得雙方現在基本打成平手，還是見好就收吧，于是剛要宣布休會，等以后慢慢討論，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呂領導又開始發言：“我們文藝戰線是排頭兵，尤其是像西游記這樣受關注的電視劇，還是要慎重慎重再慎重，堅決不能在路線上出現偏差，西洋音樂終歸是資產階級那一套，還是不要用了。”
聽到這話，蔣老師心中大喜，本來以為沒戲了，想不到呂領導又出頭，不愧是領導啊，就是高瞻遠矚。
他正要表態，就聽身旁傳來一聲冷哼，卻是一直保持沉默的李古一老師，終于開始發言：“我覺得，配樂的好壞，不應該由我們來評定，廣大人民群眾才是真正的評判者，不是你說好、我說好就行，人民群眾說好，那才是真的好！”
蔣老師意識到不妙，這個李老師又要開炮。
在業內都知道，李老師可是有名的暴脾氣，當年在參加第一屆春晚的時候，因為鄉戀這首歌，被批評小資情調，有領導就提出來，這首歌不能上春晚。
結果被李老師毫不客氣地給懟了回去：這么多觀眾打電話點播，讓我上臺，我就唱鄉戀，要么我就不上臺。
這話夠霸氣，然后李老師就在春晚一連唱了好幾首歌，差點開成個人演唱會。
聽了李老師擲地有聲的話，黃鐘心中也頗為感動，這才是藝術家真正的風骨。
“好！”有人帶頭鼓掌叫好，這句話，說到不少人的心里。
上面的人喜歡指指點點，他們這些文藝工作者，受到的條條框框太多，有時候還是挺憋屈的，李老師的話，道出了大伙的心聲：
只要不涉及大是大非的根本問題，那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才是好作品。
可是呂領導等在座的領導同志，卻都是心里不喜，又沒法當面來反駁李老師的話，立場問題，還是很嚴肅的。
局面再度陷入僵持。
這次打破沉默的是蔣老師，他當然不甘心，于是發言道：“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李老師的說法還是太籠統，我們總不能向全國人民都爭求意見吧？”
李老師冷哼一聲，雙手抱在胸前，似乎不屑再爭辯下去。
調查問卷這種東西，現在還是比較罕見的，不過也不是不可以操作。
黃鐘心里則暗暗琢磨開了，雖然這個年代信息不暢，但是觀眾和聽眾在寫信方面，還是非常踴躍的。
一些知名的作家，經常一麻袋一麻袋地從出版社往回扛讀者來信，相信搞個調查問卷還是沒問題的。
不過這種事不能他自己說，等到會后，可以叫阮主任提一提。
此刻的阮主任，也開始和稀泥：“各位領導，各位同志，這件事暫時還需要繼續討論，等到會下，大家有什么意見，可以形成書面材料，我們再繼續研究，今天就不耽誤大家的寶貴時間了。”
看來，這次碰頭會，只是剛剛拉開一個序幕，因為不管是哪一方，都沒有達成所愿，后面還會有更加激烈的斗爭。
黃鐘倒是比較滿意，沒有結果其實就是最好的結果，證明對方也不能一手遮天，獨斷專行嘛。
偏偏有人不答應，呂領導擺擺手：“還是把事情敲定下來比較好，這種拖拖拉拉的作風要不得，我的意見是，要么徹底改動，要么就換人。”
呂領導今天心里很不痛快，感覺自己的權限受到挑戰，必須全力維護。
楊導也猛地站起來，一股股邪火，噌噌噌直竄腦門子，剛才道理都講明白了，合著你是領導，就仗著自己嘴大是吧？
那成，豬八戒摔耙子，我還就不伺候了呢。
或許是拍攝西游記的緣故，楊導多少也受了些影響，頗為激動地大聲說道：“行啊，要是換人，那就連我一起換掉好了！”
這小老太太，關鍵時刻硬的很，這是擺明了態度，要死保黃鐘。
黃鐘心中也涌起一陣陣感動，他也站起身，和楊導保持統一戰線。
大不了，不陪你們玩了！
西游劇組這邊突然掀桌子，也叫呂領導始料未及，他面色陰沉：“動不動就撂挑子來威脅，你們就是這樣干事業的嗎？”
“要是沒有人掣肘，我們能干的更好。”黃鐘才不會慣著他呢，也硬邦邦地回敬一句。
你……呂領導差點被氣個倒仰，使勁一揮手：“換人換人，缺了誰地球都照樣轉！”
“同志們都消消氣，有事好商量。”
阮主任連忙打圓場，這事鬧僵，對誰都不好。
“無組織無紀律，還有什么好談的。”呂領導冷哼一聲。
蔣老師心里則樂開花，眼下這種局面，可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正這個時候，有兩名電視臺的工作人員跑進來，嘴里大呼小叫：“臺長，臺長，大好事啊！”
王臺長站起身，不滿地瞥了一下這兩位屬下，沒看到有這么多客人在場嘛。
“小李，什么事？”阮主任也是副臺長，于是詢問了一句。
“是島國的富士電視臺來人，洽談要購買電視劇西游記的播放權！”那位工作人員興沖沖地說道。
黃鐘和楊導本來都準備甩袖子走人，聽到這個消息，二人不由得對視一眼：咦，好像事情還有轉機。
（新書期間，求收藏，求投資，關于化名的伏筆到這里結束了，后續不會有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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