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臣不知何罪……”白淑伏地道。
滅趙過后,白淑再沒離過咸陽。
不是她不想去,前面滅魏,滅楚,覆齊,她都曾請命,卻都被嬴政駁回,命她留在咸陽。
“王……陛下,老臣不知白將軍所犯何罪,但求陛下念在白將軍征戰多年的份上,格外開恩。”
王翦走出行列,跪地為白淑求情。
白起挽救大秦時,王翦聲名不揚,卻也得了恩惠,理應為白淑這個白起之女求情,而且,他跟白淑屬于同齡人,也很欣賞以一介女流之輩,在大秦軍方占領一席之地的白淑。
“陛下,臣等也不知白淑何罪。”
曾跟白淑有過合作過的辛勝,楊端和等將也開口求情。
李斯愣了下,同樣跪地。
嘩啦啦,殿內跪倒一片,都在求嬴政寬恕白淑罪行。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狡兔死,走狗烹?”
“哈哈哈,不愧是皇帝,果然無情!”
“不是,周姐犯罪了?什么罪,我怎么不知道?”
直播間中冷嘲熱諷,白淑屏氣凝神,暗自沉思。
忽得,她想起一事。
數年前慶柯入咸陽刺秦王,她是殿中唯一能佩劍上殿的將軍,可因為嬴政先前的叮囑,全程保持了沉默,后來慶柯刺殺失敗,她也在一段時間過后將這事遺忘了。
莫非……
白淑怔怔看著上方。
“當日燕國慶柯面刺朕,白將軍,你當時為何不動?”
嬴政語氣冷漠。
果然……
白淑怔怔出神,沒有說話。
她不明白,為何到了這個時候,嬴政才找借口殺她,莫非真應了飛鳥盡,良弓藏那句古話?
還是說,對方另有目的。
嬴政的詰問,令李斯等大臣明白過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刺客刺王殺駕,做為擁有佩劍上殿榮耀的將軍,白淑理應死戰,他們可不知道,白淑跟嬴政有過那么一番對話。
“臣……知罪,任憑陛下責罰……”
“你知罪什么啊周姐?不是嬴政不讓你出手的嗎?”
“周姐不能認罪啊,會死的!”
隨著白淑開口,直播間紛紛勸阻,就連歷史研究所的人也揪心起來,想要勸阻。
生活在迷霧之外的人,很難想象迷霧中的皇帝擁有何等權柄。
但白淑知道,若是嬴政想要殺她,她認罪可殺,不認罪也可殺,只在于對方喜怒。
她已經做好準備,等候命運的審判。
“既然知罪,那便認罰吧。”
嬴政冷漠的聲音宛如天音,他看著李斯問到:“廷尉,你執掌法度,你說,白將軍的罪將如何懲處?”
李斯不想說,卻不敢不說。
剛剛稱帝的嬴政,在刨除光環加持后,讓他開始恐懼起來。
“回稟陛下,按……按律當腰斬……”
李斯顫抖道。
“腰斬?”
嬴政摸著泛起一絲白意的長須,目光盯著白淑。
“臣有罪,不論陛下如何處置,臣死而無憾。”
白淑堅定道。
“既如此……”
嬴政語速很慢,似在猶豫。
這一刻,哪怕是最擁護嬴政的那一批狂熱粉,也開始百感交集,等待后話。
從現在到未來,貫穿歷史兩側,所有人都眼巴巴望著。
“既如此,便奪官削職,歸家榮養吧。”
嬴政聲音依舊毫無溫度,白淑卻再一次愣住了。
腰斬之罪,卻讓她歸家榮養?
這是懲罰嗎?或許吧,但更是恩賜。
自范雎門下出師,她已經征戰沙場許多年,在大秦待的時光,早已覆蓋了前世的記憶,若非直播間仍在,她或許已經將一切遺忘。
戰爭給大秦帶來榮耀,卻只給白淑帶來迷茫。
她想要出征,并非是渴望戰爭,而是想要再幫一幫那曾在襁褓中的孩子。
大臣們松了口氣,直播間觀眾松了口氣。
“白淑,你想抗皇命嗎!”
李斯見白淑久久不語,冷哼道。
“臣……”白淑回過神來,低垂叩首:“臣謝旨意。”
而后她起身,卸去腰間兵符官印,轉身離了咸陽宮。
咸陽宮內,嬴政瞧著白淑寂寞的背影,有些心疼,可他知道,這是不得不走的一步。
秦朝一統了,嬴政的模擬度卻卡在了百分之六十,這讓嬴政明白,秦始皇的人生中,統一大秦固然重要,秦朝的衰亡也很重要,這讓原本打算直接清理六國殘余貴族的嬴政,放棄了這個想法。
這之后,他能做的東西,已經極為有限。
“弊在大秦,功在千秋!”嬴政心中早已做足了打算。
若說還有什么牽掛,估計就是白淑了。
他不想白淑卷入這場沒有硝煙的,不屬于她的戰爭之中,因而變得越發麻木。
離開了咸陽宮,白淑回了家中,就此閉門不出。
一日過后,秦王稱帝和罷免白淑的消息,同時傳遍了整個大秦。
秦人倒不如何驚訝。
做為帶領秦國稱霸中原的雄主,嬴政的威望足以壓過所有非議,但那些各國民眾和貴族,卻是議論不斷,都說秦王已經糊涂,等他死后,便可復國。
表面光鮮的大秦,已是暗潮涌動。
半月過后,韓王安暴病而忘,更為這涌動的潮水,增添一絲陰暗。
又是半月,代王嘉年邁身死。
此后每過一月,便有一位曾經的王死去。
直至半年過后,燕王喜,魏王假,楚王負芻相繼身死,唯獨趙王遷及齊王建幸存,對此,咸陽宮并無任何解釋。
燕地和楚地因為大王的死,爆發過兩次叛亂,都被李信和蒙武輕易鎮壓。
嬴政廢除分封制,改用郡縣制,將大秦疆土分化為三十六郡,設郡守,郡內分縣,萬戶之上的大縣,地方官為縣令,萬戶之下的小縣,地方官為縣長。
縣內設鄉,鄉內有三老掌教化,有嗇夫掌賦稅和訴訟,游徼掌治安。
鄉內設里,里內有里典,掌管戶籍差役,催繳賦稅。
里內再設亭,亭長管治安,兼職為上官跑腿。
這一套健全官僚體系,自然不是嬴政一個人的功勞,而是整個朝廷的功勞。
地方制度改革過后,秦帝嬴政開始挪動六國貴族,防止六國復起。
秦國可以亡,戰國卻不能再臨世間。
他將六國貴族遷往異地,又將秦人遷出東方,使之遍布天下。
如此春來秋去,秦帝邁過四年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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