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良回到中原時,已經是一年之后。
聽聞劉邦得了彭城,張良立刻快馬加鞭趕往彭城,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劉邦將在彭城受一場大敗,再次陷入絕境之中。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彭城之內,火光沖天,喊殺聲十里外都能得聞,不知多少軍士因此而死。
白淑騎馬站在張良身旁,凝眉遠望,默然不語。
“張先生,咱們要過去嗎?”
張良苦笑搖頭。
可惜天公不作美,若是他能早趕到半日,楚漢之爭,今日就能分勝負。
“不必了,咱們就在這里等著吧。”
尋了彭城西南方,張良靜心等待。
劉邦彭城敗后,便會遠走滎陽,必會跟他撞見。
片刻,稀稀拉拉的殘兵敗將連夜奔走,沒人認出張良,更沒人敢在這種時候跑過來找麻煩,逃跑還來不及呢。
又等了一會兒,前方道路上,一行數十騎疾行奔走,一看就知道是某個反楚陣營的大人物在逃亡。
“咦,軍師?”
蕭何騎在馬上,眉頭雖然一皺,看向一個方向。
“什么軍師,軍師早死了!”劉邦雙目通紅,表情悲苦痛罵道:“若不是軍師想去幫什么狗屁韓王,老子焉能敗了!”
韓王成被殺后,劉邦派人前去韓地,想要請回張良,苦尋兩月無果。
眾將聞聲漠然。
劉邦手下有很多謀士。
以往張良在時,雖然是謀士之首,春風得意如陳平,也甘居其下,但漢軍中的軍師稱呼,還是一個覆蓋范圍很廣的稱呼,對任何一個出謀劃策的謀士,劉邦都喊軍師。
可自從張良留下的兩個錦囊接連得到驗證,助力劉邦取得漢中后,軍師就成了名詞,同張良這個名字牢牢捆綁。
這么說吧。
張良雖然走了,但他的傳說還在漢軍流傳。
“不對,主公,真是軍師!”
蕭何猛得勒馬急停,險些同跟在后面的夏侯嬰撞馬,好在后者馭術高超,否則今日的劉邦背上,又要多幾根稻草。
“主公,你看那邊,軍師!”
蕭何手指向一個方向。
銀月映照,兩道騎馬的影子站在那里,他們頭戴黑色披風,朝著這邊張望。
距離數十步,劉邦只看見是兩個人,別說面目,就連身形都宛如小點。
“什么軍師,我看你是魔怔了,兩個……”
他張口想要開罵,剛罵兩句,聲音卻小了。
看不清面目,可一種感覺卻告訴劉邦,那就是他苦尋已久的老友。
“張子房!”
劉邦吼道。
遠遠的,張良會心一笑,坐在馬上拱手高喝。
“主公,子房來晚了。”
這一句話,幾乎讓瀕臨崩潰的劉邦飆淚。
他這兩日的經歷,可以這么概括。
前一天占領彭城,開著音趴唱著歌,眨眼就被狗日的項羽劫了。
三萬人打五六十萬駐守的大城,他怎么敢的啊!
項羽大軍的人數,是幾名武將在出彭城路上觀察得出的。
……
彼時從者五六十萬兵將,此刻從者二三十心腹。
鬼知道他有多絕望。
這該死的項羽,竟然沒有隔頁仇!
“這該死的天,也跟我有仇!”
劉邦沖出軍陣,借著逐馬的風擦去雨水。
蕭何等人并未打擾,只留在原地看著,他們在逃命不假,但也不差這點時間。
“子房,你何時回來的啊?”
走得近了,劉邦看清張良面容,確定不是鬼,這才下馬上前。
他想張開懷抱,迎接對方到來,可猶豫了下,還是停在原地,只從懷從逃出三兩赤金。
“子房啊,我每次吃飯都會給你留個空,你是不知道,我這段時間發達了,食者無數,就連海中大鯤都吃過了,只可惜你沒能跟我一道。”
不等張良說話,他遞出赤金。
“好巧不巧,你又來晚了,此刻主公正落魄,這點金子你拿著,自去討生活吧。”
張良無語接過。
上一次分別,劉邦給了他三兩赤金,這一次還是三兩。
他深深凝望著這位未來的無賴帝王,不知對方話中幾分真,幾分假。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好像真有那么幾分感動。
幾十年的寡人可聽不得這些……
……
“主公。”
張良深施一禮。
“主公何時敗了?”
問完,張良自答。
他指著停在遠處的幾十名騎手。
“我所見,主公仍有名臣良相相隨,精兵強將相護,他們心甘情愿追隨在主公身邊,主公何時敗了?”
劉邦忽得抬頭凝望天空,第二次咒罵道。
“這該死的老天爺,這時竟在下雨!”
“是啊。”
張良笑道。
跟在他背后的白淑抬頭望天。
雨?
她怎么沒看見?
一騎出,三騎歸,逃亡仍在進行時。
或許是張良的勸說起了作用,或許是劉邦仍不甘心,他們一路聚攏殘兵敗將,抵達滎陽時,又擁有了五六萬軍,于滎陽匯合韓信,合兵十余萬。
一行人碰了個小會,張良旁聽。
“諸位,楚賊項羽追來,諸位覺得應當如何?”
張良提出議題,下方便鬧開了鍋。
以蕭何為首曹參附從的保守派,建議再回漢中,重整旗鼓,擇日待戰,未嘗不能再爭天下。
以韓信為首的激進派,想跟項羽碰一下,若是不能守住滎陽,漢中偏居一偶,再難同楚軍爭鋒。
劉邦聽得腦袋疼。
打心眼里,他是想跟項羽打一場的,卻又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還怕對方,三萬人破五六十萬這種事都能干得出來,他不知道還有誰能阻止這個莽夫!
想了一會兒,劉邦難以決定。
他心中一動,看向坐在遠處旁聽的張良。
“子房意下如何?”
張良百無聊賴,正透過門縫看著滎陽天空,好似面前這能決定天下歸屬的小會,還不如一成不變的穹頂好看。
“什么如何?”
劉邦臉一黑,不等他起身,右首的韓信已經站起。
“張先生你以為,咱們該不該打追兵?”
韓信在場間眾人中,不是最年輕的,卻是較為年輕那一批。
他的目光火熱如炬,釘在張良臉上。
張良施施然起身,對韓信一禮道。
“既然韓兄認為該打,那便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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