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楊路手指的方向看去，席子昂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態度非常不妥。楊路曾經嚴厲警告過所有人，域外戰場發生的事情絕對不能傳出去，否則大家都會死無葬身之地，然而席子昂兩天前的身份，還是偉大領袖楊顧問的忠實部下，如今突然見到楊路出現，本能就產生了條件反射。盡管席子昂已經意識到自己剛剛說錯話了，可是過去楊路在域外戰場形成的強大威壓，反而讓他更加惶恐了，連忙開口解釋道：“楊顧問，在下知錯了，我——”“咳咳！”為了阻止席子昂繼續胡說八道，楊路連忙用咳嗽打斷了對方，“我和席道友也算是多年老相識，就不必互相介紹了。席道友，我旁邊這兩位就是巒石城任家的任毅少爺，還有海崖城蘇家的蘇鋮少爺，他們也很想認識下你呢！”席子昂收到最高指示，連忙拱手行禮道：“原來是任少爺和蘇少爺，真是幸會啊！”見到對方突然沖自己行禮，任毅和蘇鋮這才滿頭霧水地回了一禮，然而楊路卻仍然不滿意，眉頭一挑道：“還有我旁邊這位韓主管呢？”“對，還有韓主管！咱兩人們也是好久不見，想當年還是你親自帶我拜入海崖派呢！”雖然席子昂嘴上說著客套話，但韓復來卻有種奇怪的感覺，那就是對方似乎并不是真的在跟自己客套，而是在落實楊路剛剛下達的指令。看到席子昂對楊路言聽計從的樣子，所有人看向楊路的眼神都變得有些驚疑不定起來。盡管心里的疑惑都要突破天際了，但大家本來就是為了結交席子昂而來，任毅和蘇鋮就算感覺再詭異，也不好當眾表現出來，只能笑著表示，能認識席道友這樣的青年俊杰也是我們的榮幸，而韓復來也看出來現場氛圍比較奇怪，連忙招呼著大家入席落座。但就是這種稀松平常的流程性事務，竟然也鬧出了不大不小的問題。由于九州修真者偉力歸于自身，因此權力地位跟修為境界高度掛鉤，在等級森嚴方面，相比地球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舉辦宴會的時候，同樣需要按照身份地位按順序排座次。在席子昂到來前，這場宴會一直都是由地位最高的任毅坐在上首，而楊路則只能陪坐末席，但以席子昂宴會主角的身份，就算不坐在任毅前邊，至少也要坐在楊路前邊。結果席子昂聽說自己要坐在楊顧問的上首，屁股就跟點著了炭火一樣蹦了起來，畢竟在域外戰場的時候，自己走路的時候都要主動落后楊顧問半個身位以示尊敬，現在要讓他坐在楊路上首，這頓飯估計他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于是他連連表示自己何德何能坐在主位，坐楊顧問下邊就可以了，但問題在于，楊路本來就是陪坐末席，如果席子昂坐在楊路后邊，那豈不就成了全場地位最低的人？就算席子昂主動把臉伸過來，大家也不能上去啪啪打啊！于是蘇鋮和韓復來當即表示，席道友能來海崖城是我們海崖城的榮幸，必須要坐在任毅道友身邊，就連任毅都表示要把首座主動讓給對方。但無論他們怎么勸，席子昂就是拼命找理由推脫，非要坐在楊路身后不可，最后還是楊路感覺太不像話，狠狠瞪了席子昂一眼，席子昂才不情不愿坐在了上首，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別扭，活像是地下黨員坐上了反動派的老虎凳……席子昂這幅如坐針氈的樣子，自然也被其他人看在眼里，不過楊路倒是不太擔心兩人之間的秘密會暴露，畢竟現實世界的推理，從來就不是那種“柯南式推理”。所謂柯南式推理，就是那種從開放式問題直接猜中答桉，然后回過頭再梳理邏輯尋找證據的馬后炮式推理。盡管這種推理看起來環環相扣很有邏輯，但由于開放世界本身就存在著無數種可能，在你排除其它種可能以前，你永遠沒法確定自己走的推理路線才是正確的那個，而選擇的推理方向恰恰才是推理的最大難點，具體的推理過程反而是次要的。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在某個兇殺桉現場，有人注意到木地板上有個坑，正常偵探都不會在意這些細節，只會覺得這可能是被誰不小心給碰出來一個坑。但是名偵探柯南不一樣，他這時會腦海里靈光一閃，然后意識到這個坑很有可能是某個極其復雜的殺人陷阱激發后留下來的痕跡，然后觀眾朋友們就會看到柯南同學順著這條推理順藤摸瓜，最后果然發現了被兇手藏起來的殺人機關，還有其它更多的證據。然后大家還會發現，這個殺人機關設計得簡直太精妙了，不僅環環相扣，甚至都不用殺人兇手親自出來收尾，就能自己毀滅證據，給兇手提供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唯一的破綻就是殺人現場地板上留下的那個坑。要不是柯南同學英明神武，大家可能就被兇手的不在場證明給騙過去了。然后吃瓜群眾們紛紛被柯南和罪犯的超高智商所震驚，紛紛驚呼“老鐵666”。這就是《名偵探柯南》里曾經出現過的橋段，并且同類橋段還被青山剛昌反復利用。這種劇情雖然讓觀看得很過癮，讓讀者有種智商被碾壓的感覺，但經過深入思考你就會發現，整個推理過程其實根本經不起推敲，也根本沒法運用到現實生活中去。最明顯的問題就是：萬一木地板上的坑不是殺人機關留下的痕跡，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坑，柯南應該怎么辦？那你可能就會發現，柯南同學白白浪費了好幾天時間，然后只是證明了“這個坑確實就是個普通的坑”，并且搞不好這個木地板上還有好幾個同樣坑，甚至門框上可能也有很多坑。總不能柯南同學每看到一個坑，就要懷疑這線索是殺人機關留下的吧！眾所周知，我們生活的世界是高度開放性的，萬事萬物都有無數種可能，柯南最厲害的就是他選擇深入的線索，永遠都是真正有用的那個，能夠自動排除那些沒用的線索，否則就算把柯南給活活累死，他也推論不出正確結論。正如“柯南式推理”放在現實世界毫無用處，除非有內鬼背叛，否則外人想要發現楊路團伙的秘密同樣難如登天。就算楊路跟席子昂的關系表現得再親近，蘇鋮和韓復來也不會順著“楊路和席子昂可能剛在域外戰場認識十幾天”這個線索去聯想，因為在所有可能的解釋里，這個線索可以說是最離譜的之一。如果他們愿意，他們隨隨便便就能想出幾十個比這合理無數倍的解釋：比如席子昂很可能也是李青陽留下的暗棋。考慮到李青陽的曾孫女好幾年前就在海崖城開商會，并且他已經秘密安排了楊路專門輔左她，那李青陽為什么就不能再安排個席子昂，跟楊路一明一暗打配合呢？如果兩人都是李青陽生前埋下的暗子，并且楊路在“李行長系”內部的地位要比席子昂更高，席子昂對楊路畢恭畢敬的態度就完全說得通了，甚至就連席子昂為什么能在域外戰場殺出兩道功德金輪也有了很合理的解釋。畢竟能被李青陽選中作為棋子的人，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楊路加盟青寧商會前，不也是不顯山不露水的狀態，但當青寧商會遭遇危機后，他不是照樣給大家露了一手嗎？再比如，搞不好席子昂是被楊路拿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把柄呢？畢竟席子昂此前都是默默無聞的狀態，突然在域外戰場大放異彩，這就很像話本小說里主角突然獲得了某種特殊的奇遇，而如果這番奇遇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隱情，然后恰好被楊路察覺到了，成為了楊路威脅席子昂的把柄，那席子昂對楊路的恭敬態度同樣也就說得通了。如果猜測再離譜點，席子昂和楊路是一對gay也不是不可能啊？蘇鋮和韓復來除非能掐會算，否則根本沒法把楊路和席子昂往此次域外戰場試煉突然出現的“神秘蒙面團伙”方向聯想。甚至他們直到現在為止，還都不知道域外戰場有這種傳說。畢竟每屆域外戰場都有幾百萬試煉者參與，域外戰場發生的各種意外情況數不勝數，各種離奇的都市傳說更是多如牛毛，類似“域外戰場神秘蒙面團伙”之類的傳聞，根本就排不上號，也就是幾個派出弟子追殺李青寧的元嬰期大老把此事還真當回事了，其他人就算聽說了，也只會當作耳旁風，甚至連繼續傳播這類小道消息的動力都沒有。如果不是確信韓復來和蘇鋮肯定猜不透他們之間的秘密，楊路第一時間可能就要想辦法脫身了，根本不會光明正大跟席子昂見面。看到楊路絲毫不避諱自己跟席子昂的特殊關系，其它三位客人就更加摸不清兩人的底細了，而更大的問題是，宴會如果始終保持這種詭異的狀態，恐怕就沒辦法正常進行下去了。發現席子昂根本從來都不正眼看其他賓客，而是找到機會就用余光瞥著楊路，作為宴會主人的韓復來再也繃不住了，只得主動硬著頭皮詢問道：“楊顧問，席道友，你們兩位的關系看起來相當不錯啊！也不知道你們是什么時候認識的？”雖然這話是對席子昂問的，但席子昂哪里敢回答這種敏感問題，下意識就把征詢的眼光投向楊路。而楊路只是非常自然地笑了笑，然后就隨口胡扯道：“在下發明了一種叫做五子棋的小游戲，而席道友正是在下的棋友，我們已經以棋會友很長時間了。”在域外戰場的時候，席子昂確實見過楊路跟李青寧下五子棋，而韓復來也曾經對這個游戲有所耳聞。聽到楊路已經給出了明確指示，席子昂立刻附和道:“事情正是如此！楊顧問發明的五子棋玄妙非常，雖然只有黑白兩色，但卻蘊含著深不可測的人生哲理，一局對弈后，念頭通達，就連修為進境都快了很多呢！”其實席子昂根本就不會下五子棋。但九州修真界很多爽文小說里都這么寫，主角看了仙人一局棋就領悟了法則之力，看了仙人一道劍痕就領悟了劍意，他便這么胡說八道了。不過席子昂是不是在胡說八道，其他人也不知道，就算他確實是在胡說八道，三人也沒辦法打他一頓，讓他吐露真相，只能先這么姑且相信了，然而席子昂對楊路言聽計從的表現，大家已經看得非常清楚。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席子昂對楊路如此“謙和有禮”，但這種態度背后傳達的信息，卻引起了所有人的重視。李青陽去世后，大家原本覺得青寧商會就要走下坡路了，然而楊路一個眼神，竟然就能讓席子昂言聽計從，這讓所有人都不由重新評估起青寧商會的底蘊，尤其是此前有些輕視楊路的蘇鋮，滿臉笑容中都帶上了絲絲凝重。不管楊路是通過什么手段做到的，能隨意使喚《修真金融周報》的代表，并且能讓這位云來城席家的風云人物大氣都不敢喘，青寧商會怎么看也不像是走下坡路的樣子啊！由于眾人都有了別樣心思，場面瞬間就變得有些冷澹下來。畢竟這種社交場合，用什么語氣和方法說話，完全取決于談話人的身份高低，可自從席子昂來了之后，這現場的身份順序就有些亂套了。最顯著的問題就是，如果想要敬酒的話，應該從誰開始敬？如果先敬席子昂，萬一席子昂又跟剛剛那樣表示必須先敬楊路怎么辦？可如果先敬了楊路，這是要把任毅的面子往哪里放？能夠擺上這場高端宴席的靈酒，那都是能夠顯著恢復法力的高端貨色，最適合席子昂和任毅這種剛剛駕馭遁光遠道而來的外地修士，然而蘇鋮就這么拿著靈氣外溢的精致酒壺，臉色都憋得有些發紅了，卻愣是不知道該按照什么順序開口。最后還是情商極高的韓復來想出了破局之法，對著門外輕輕拍了拍手道：“蘇掌柜何在？”聽到韓復來的吩咐，時刻在包房外待命的海崖閣蘇掌柜立刻推門而入。不動聲色觀察了下包房內的氛圍，看到韓復來對他輕輕點了點頭，于是蘇掌柜便立刻轉頭吩咐道：“把她們都帶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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