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我的旁白不太對勁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王的盛宴(一)
  當郡主府客卿沉墟踏入宴廳的時候,茶酒司的役從早已在門口恭候多時了。

  “沉校尉還請先行落座,另外,需要何種茶水?”

  沉墟環顧廳內,由于時候尚早,廳內只有忙得腳不沾地的小廝們,他的同僚倒是一個都看不到。

  “來壺北苑先春吧。”

  “好的,這邊請。”

  沉墟點點頭,徑直走向宴末的條桉,役從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直到把他服侍妥當了才躬身告退。

  雖然小郡主從沒有對他們八位客卿的地位做過任何排名,但能混到煉形關的哪個好相與,私下里的明爭暗斗總是避不開的,座次排定大抵反映了眾客卿的本事高低。

  就拿他自己來說,由于進入郡主府的時間最晚,資歷最淺,兼之修為也不出眾,大多時候只能選末席。

  不過他卻很知足了。

  “沉校尉,您的北苑先春,慢用。”

  茶盞被新茶澆地微微發燙,然而這點溫度對沉墟來說不算什么,他迫不及待地捧起茶盞一飲而盡,任由茶水在唇齒間游走,悠長的余味像是刺青一般繡在他的舌頭上。

  沉墟滿意地閉上眼睛,連連感嘆貢茶不愧是貢茶,也就是沾了郡主的光,否則或許他這輩子都沒機會喝上這等好茶。

  可惜的是,以后怕是喝不到了……

  想到這里,他下意識將視線投向郡主的席位,忽然間發現今日的座次有些奇怪,朝身旁添茶的役從問道:“那兒怎么多了張位子?”

  即便郡主一直要求朝食宴盡量從簡,但皇室規矩擺在那兒,她這萬金之軀當然不可能和一幫上不得臺面的家奴混坐,就連團練使崔槐坡的位置都離她有好一段距離。

  而那張憑空多出來的坐桉竟能安置在主座的五尺之內。

  這已經是一個相當失禮的距離了。

  役從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笑著解釋道:“是璟姑娘安排的,說是為郡主特意請的賓客,具體是何人小人倒是不太清楚。不過小人聽說帳設司的哥哥說,似乎是位白衣翩翩的俊公子。”

  俊公子?

  沉墟眉頭微微皺起,璟兒身為郡主最為器重的貼身侍女,職權還在他們之上,郡主的許多旨意便是經由她之口說出來的,自然有資格替主人宴請賓客。

  只是他摸不準這到底是璟兒的意思還是小郡主的意思。

  “那白衣公子是什么修為?”

  “沉校尉說笑了,我們這些俗人哪看得出來吶。”

  見問不出更多的信息,沉墟煩躁地擺了擺手,眼睛時不時瞥向那陌生條桉,心中涌上幾分不安。

  本以為他們計劃好了一切,在這種緊要關頭,卻又憑空多出一重變數。

  不可能啊……飛舟上不可能有人能接近郡主五尺之內。

  難不成宗室還有后手?

  “沉兄,昨晚沒睡好?”

  就在他思量之際,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漢子向他打了聲招呼,隨后在他身邊落座,肥碩的身軀壓得椅子發出吱嘎吱嘎不堪重負的聲音。….沉墟瞧見來人略微回神,沉著臉拱手還禮道:“托郡主的福,在下睡得很好。”

  鐵獅門趙元相,和他同屬八大客卿之列,約莫七年前便入了郡主府,論資歷算是府中大部分人的前輩。

  想當年他靠著一身硬橋硬馬的橫練功夫也曾闖出過諾大名頭,按理說借助郡主府的資源應該在武道上有所突破才是,未曾想這么多年過去依然牢牢卡在六品巔峰。

  甚至越活越過去,在客卿中的排名一降再降,最后淪落到和他競爭末席的地步。

  要說七八年前的他還算是個棘手的角色,現在嘛……

  “我的凍姜豉蹄呢,怎么沒了?”趙元相哼哧哼哧扒拉著桉上的肉食,臉上層層肥肉擠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嘴里不停滴咕著。

  沉墟收回目光,默默給出一個中肯的評價。

  一頭只知道吃的肥豬罷了。

  “沉兄,莫怪老哥沒提醒你。”趙元相若有所覺,突然開口道:“你的意圖太明顯了。”

  沉墟眼睛微瞇,面上不露聲色:“我不清楚你在說什么。”

  “你連我都瞞不了,還指望瞞過崔團練的眼睛?”趙元相拍了拍他的肩膀,漫不經心道:“別看外頭把我們八人吹得震天響,歸根到底,五品之下連給咱郡主做狗的資格都沒有。”

  “崔團練就不一樣了,他脖子上可是套著狗繩的,小郡主只需輕輕一扯,他便會毫不猶豫撲上來把你撕碎。”

  被看穿了么……

  沉墟的拳頭緊了又松,心臟怦怦直跳,像是要躍出胸膛一般,掌心不由得冒出絲絲冷汗。

  但這并非源于恐懼或驚慌,他只感到極度的興奮。

  被看穿了又如何!

  這艘飛舟已經成為了一座空中囚籠,幼清郡主手頭的護衛力量怕是連朝食宴都撐不過,可距離抵達京畿道還有整整十二個時辰!

  大丈夫生當五鼎食,死亦五鼎烹,不管結局如何,今日過后,他的名字必將傳遍整個大周!

  沉墟旁視左右,壓低聲音獰笑道:“就憑你也想阻止我們?”

  “你們?”趙元相略感意外,不過很快收起所有情緒,嘆聲道:“別誤會,你連崔槐坡都不怕,我算哪根蔥,怎么阻止得了。畢竟相識一場,我只是希望你別被人當槍使了。”

  “嗯?此話何意?”

  “宣王殿下薨歿那年,你不在汴京吧?那會我就在五城兵馬司當差哩,可是看得真真切切!五斗星君破天荒地同時露面,將整個京畿道都化為他們的道場……”

  沉墟不耐煩道:“你扯這些陳年往事干什么?”

  趙元相被他打斷倒也不惱,擱下快子,自顧自說道:“還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

  “宗正寺的大宗正兩個月前破關而出,成功晉入煉神關。”

  沉墟看了他一眼,細細琢磨著這句話的含義。….“瑞王降世時據傳有紫云托日的異象,生來便有大周國運護持,可就這么不明不白死在了明州城。結果呢,明州知州只是被貶去隴右,而通判時好文居然還升遷了,這么大的事情,朝廷卻擺明了要輕拿輕放,你不覺得很反常么。”

  趙元相頓了頓,壓低聲音道:“自宣王病逝后,他監國所持的傳國玉璽就不見了蹤影。按理說那可是用先天靈寶重煉的,上三品的大宗師都打不壞,怎可能憑空消失!”

  “你是想說……”

  “只是重復一些大家都清楚的舊聞而已。”趙元相癱靠在椅背上,搖頭道:“至于圣上在想什么,我們哪能揣度。”

  “不過我估計,圣上可能快要沒耐心了。”

  沉墟低頭沉默不語,童孔中寒芒閃爍。

  傳國玉璽失蹤得實在太久了,久到大家都習慣了新印璽的印樣。

  畢竟就是一枚用來蓋章的印璽罷了,哪怕它是先天靈寶,但大周帝尊還會缺它一個靈寶么?圣上如今所用的新玉璽就是后煉的極品靈寶,不光功能不減分毫,威力更是遠超原版,樣樣都是頂配。

  類似的玩意兒,皇室內庫還有很多。

  再加上大周承平已久,民心歸附,大家都承認郭家的正統地位,哪怕是旁人拿到傳國玉璽也翻不起風浪,因此很長一段時間內,朝廷對于失蹤的傳國玉璽都處于一種較為模棱兩可的態度。

  能找到自然最好,實在找不到就算了。

  趙元相的話語卻隱約指向另一種可能。

  圣上一直都沒有放棄找尋傳國玉璽,并且似乎越來越迫切。

  除卻殯天的先帝,目前最有可能知曉玉璽下落的有三人,分別是宗室輩分最高的大宗正,曾經的大周帝位第二繼承人瑞王,以及……

  宣王唯一在世的后裔,幼清郡主。

  沉墟不禁后背發寒,看向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同僚,凝聲道:“為什么和我說這些。”

  “可能是因為你平時都不和我搶凍姜豉蹄吧。”

  “趙兄!”

  “沉兄,你問得太多了……”

  趙元相正欲再勸他兩句,驀地臉色一變,急忙撇過頭,沉墟瞧見他這番作派,也像是意識到了什么,收斂心神正襟危坐。

  “宴起~~”

  隨著宴廳門口小廝的唱喏聲,崔槐坡率先走進廳內,冰冷的目光在場中坐著的幾人身上一掃而過,隨后恭敬地站在一旁。

  在他之后則是這場宴會的真正主角,幼清郡主依舊如先前那般,身形藏在璟兒等人結成的水幕之后,只有縹緲的聲音傳出。

  “今日怎不見林校尉他們?”

  未等璟兒回答,崔槐坡搶先接過話頭,不帶絲毫感情地說道:“剩下的人不用等了,他們不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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