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手蓋住了晏頌之,身上的失禮之處后。
夙邈便也不再關注,這個已經恢復如常,只是受他神力影響,才繼續昏迷著的晏頌之了。
他終于有點空暇,可以好好看看沈逐凰。
但其實,也沒多少時間了。
和上次一樣,夙邈能感覺到,自己用來應付,那個發瘋版天道的臨時分身,已經快頂不住了。
若是真被天道給發現端倪,那對沈逐凰之后,便是真的糟糕了。
尤其是,他心中,還剛蘊生出了那樣的計劃。
他想和她,擁有更多的相處時間。
也不想每次都像上次那般,匆匆惹她心亂傷懷。
可若是讓他此刻,喚醒沈逐凰,和她面對面的聊天。
明明是見慣滄海桑田,風霜變幻的夙邈,卻又忍不住地……
生出了似上次那般,被她忽而拉住袖子,道破身份的慌亂無措來。
夙邈眼眸微斂,他好像,只學會了對她好。
卻并不知曉,如何和她好好相處。
明明對旁人時,他從不會有這般,步步難行的躊躇之感。
卻不曾想,反倒會在她面前,行事這般笨拙。
這不通情愛的仙神卻是不知,眼前這人,于他心中,旁人又哪里,配同她相較?
而他行事,也并非笨拙。
若說其中緣故,不過是因“在意”二字罷了。
佛經有語: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此刻,便正是萌芽之初始。
夙邈垂眸看了沈逐凰許久,到底還是沒有將對方叫醒。
他只手掌微抬,那擁簇著沈逐凰,躺于正中的綿軟云朵。
便隨夙邈的指引,向上浮起。
最后,那云朵的高度,便同夙邈的腰身,再偏上些齊平。
夙邈微微傾身,握住沈逐凰的手腕,入手一片冰寒。
再感其經脈,果然同他預想的一般,破損不堪,極為紊亂。
都無需去推演什么前情,夙邈便能想到,這人又是如何勉強自己的。
一定是在剛結束掉先前的艱難戰斗后,她便立馬又把全部心神,投注在了,為她擋下那一擊的晏頌之身上了。
法則之力,于修士而言,是根本無法違抗的存在。
再按逐凰的性子,她會做出,像他來時所見的……
以自身之劍道,換晏頌之所修之道的事情。
夙邈其實是,并不覺得意外的。
就像那時,沈逐凰以刀身陷進骨節之機,反殺于那個化神境的修士一般。
他一直都清楚,沈逐凰會這樣做,也只是因為,她別無選擇罷了。
或者說,除了壓榨自身,她也鮮少擁有過別的選擇。
既然數百年來,沈逐凰都從未有過,除了靠自己之外的選擇。
那么現在,她縱使是,忽然擁有了,可以全心依靠之人。
卻也——很難去想到。
這樣的沈逐凰,便像是從未見過糖果,只聽旁人炫耀,心中羨慕的懵懂孩童。
等到糖果,真正落到了她的手中。
即使認得出,她卻也只小心翼翼的,將糖果捧于掌心。
尚且都不知,是該咽下去,咬著吃,還是含在口中。
才到嘗到,旁人所說的甜蜜。
正如方才之事,若是沈逐凰愿意將心中所想,告知于她的同門。
雖依舊是,需要沈逐凰去做,召喚出這咒印的主體。
但這等價交換,所需付出的代價,卻是可以全宗一起,共同去承擔的。
而到那時,所需付出的——
也絕不會是,像先前那般!
需要付出,沈逐凰這數百年來,苦心追逐的劍道。
付出這樣慘烈的代價!
若這咒印真的契定,那無論晏頌之,何時得知內情……
這一件事,都會成為于晏頌之,一擊必中的致命心魔。
而于斷虹宗的其他人而言,其結果,也應該是大差不離。
就夙邈所感覺到的,外面,隔著一重屏障,和他的神力。
斷虹宗的大師兄——商璽,其周身,彌散而出的氣息。
同數百年前,對方修為盡毀,被家族除名。
又受人截殺,命懸一線,卻得知,是其生身父母,吐露出他位置時,還要壓抑沉郁。
甚至,比之那時,竟都還要嚴重幾分。
而其他幾人,亦是郁結于心,愧悔難平。
如此發展,自不會是什么好事。
夙邈掌心蘊出金色神光,就這般,以握住沈逐凰手腕的姿態……
將他的神力,源源不斷地,傳入沈逐凰的體內,滋養她干涸損裂的經脈。
待到金光平息,于夙邈心頭,也已然有了決斷。
他垂眸,看向閉目安睡的沈逐凰,眼神依舊柔和。
但話語,卻果決到,莫名透出股溫柔的殘酷來。
“只憑言語,到底是過于淺薄。”
“無論是你的同門……還是我。”
“繼續維持現狀的話,像今日這般的事情,遲早還會重演。”
夙邈的聲音,清越而平靜。
“逐凰,不親身經歷的話……”
“你困宥于心,卻不自知的心結,也許永遠都打不開。”
夙邈將沈逐凰的手腕,安放回綿軟的云朵上。
他雙手結印,那雙黑如曜石的雙眸,隨他結印的動作……
有金色于他眸底,寸寸攀染而上。
待夙邈手中印成,再觀他雙眸,已是轉變為金光熠熠,高居云端的神性雙眸。
他傾身下去,手指點觸在沈逐凰眉心的同時。
那金印,也覆落在沈逐凰,心口處的衣物上。
夙邈眼神漠然,聲音空渺,正如祇言。
“衍夢。”
二字落下,那金印瞬時便隱沒在了,沈逐凰的心口處。
再不復半分痕跡。
夙邈收回手,那雙眼睛,金色褪卻,又恢復了看向沈逐凰時,獨有的柔和。
他抬手撕開空間裂隙,眼神卻依舊,停駐在沈逐凰的眉眼間。
看她眉頭微蹙,不再是方才那般,陷入沉睡時的酣甜安適。
夙邈知道,沈逐凰這是,已經陷入了,他為她安排的幻境。
一種,如果他沒有來到這里,幫她抹除代價。
讓事態按著沈逐凰所行之事,繼續發展下去的可能。
但此刻,看著沈逐凰當真因夢境之事,眉頭深蹙,露出痛苦之色……
夙邈竟是不知,此時于他心口,翻涌而上的,是何種繁雜的情緒。
他不想讓她難過,如今,卻要親手讓她難過。
可是,比起這夢境之苦——
若有朝一日,他……有顧不及她時。
到那時,悲劇重演,便是不可挽回之深痛。
他不能讓她走到那一步。
也不愿看她,再受摧心之苦。
夙邈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他轉身,踏入那裂隙中,卻在身形徹底隱沒前。
夙邈終于可以,回身對她說上一句——
上一次太過匆匆,慌亂之下,全然來不及,也無法對她,做出承諾的話。
“等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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