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邈走上前,手中蘊出神力,剛要出手,穩固住對方的神魂。
就對上了一雙,色呈純白,正在泣血的獸瞳。
說是泣血,帶了“泣”字。
但其實,只是不斷有血,一滴又一滴,極為平靜的,從這白獅的瞳孔中流下。
夙邈眼見這幕,眸光微不可查地顫了下。
于這此時,呈現出妖獸形態,本應只覺冷酷和兇戾的,屬于捕食者的眼眸中。
他居然看到了,一抹如經雨后,越顯其色濃艷,紅山茶一般,火一樣熾烈的色彩。
可那并不是,鮮花渴盼盛放,枯葉渴求滋潤,從而燃起的,求生之焰。
而是洶洶翻覆,又寂沉無聲,積蓄滔天之勢,渴望卷沒一切,也吞噬一切的毀滅之焰。
夙邈并沒有,被白獅的眼神嚇退。
他指尖聚出的神力,依舊如他預先,所準備做的那般,灌輸進了白獅的體內。
而獸瞳中,靜默淌著血淚的白獅。
自始至終,也只用那藏著火焰的眼神,靜默注視著他。
沒有反抗,沒有掙扎。
甚至對出現在他身前的夙邈,都毫無半點,關注在意的樣子。
他好像,明明就在夙邈身前。
卻已經和夙邈,隔開了兩個,并不交集的世界。
對于只剩一口氣吊著的大氣運者,夙邈自是不會吝嗇自己的神力。
待他將這白獅的神魂,徹底穩定住后。
已經是一炷香后的事情了。
而就在夙邈,出手為對方,穩固神魂的這段時間內。
如果不是夙邈,在發現大氣運者的瞬間,就已經撐開了數重防護罩。
那他與這白獅的周身,絕對不會,還像現在這般清凈。
追過來的修士,實在是太多了。
密密麻麻的,如同嗅見甜味的蜜蜂般,前仆后繼地擁簇上來。
只隔著防護罩,遠遠瞧他們一眼,都覺得厭煩。
這樣大的陣仗,只為抓一個性命垂危,搖墜如風中燈火的半妖回去。
若不是他途經此處,這白獅,之后會遭遇什么,實在是太過顯而易見的事實。
夙邈收回手,眼眸微不可查地沉了沉。
這些真正的承天命者,所經受的處境,似乎一個比一個,要更差了些。
再這樣發展下去的話,難保哪次,他卜筮到承天命者時——
同時得到的,便是對方已經身死的訊息。
夙邈想,待此間事了,他要回九重天,翻翻其他仙神,隕落之前留給他的寶物。
看看能不能尋出個,更為穩妥的法子。
來提前找到,這些承天命者。
想法是好的,但需要先處理好,眼前這只白獅。
不,現在是,已經自覺恢復人身的半妖修士了。
做白獅模樣時,對方渾身浸血,幾乎都尋不出一根白毛來。
現在化為人形,身上也破破爛爛的,血跡斑駁,大片大片暈染開來,幾乎看不清原色。
以夙邈對人類的認知,這半妖,應是先受過重刑,后逃出來的。
所以,身上才會有那么明顯的,被釘刺深深貫穿過的痕跡。
尤其是,在對方的手腕,以及腳腕上。
掩蓋住這四處的布料上,都暈染開呈現出團狀的血跡。
除此之外,在這半妖的身上,還有約莫四十多處,血肉被挖割過的痕跡。
有新有舊,坑坑洼洼的,遍布軀身。
說有規律,也像是有些。
但從挖割的痕跡來看,很難說,挖取這半妖之人,沒有抱有羞辱對方,讓對方更痛苦的惡意。
畢竟,只看著那疤痕,錯亂毛糙的邊緣。
便知對方在剖肉時,應是有意用了一柄,格外不中用的鈍刀。
且手抖的,應是比他眼前,這個被割肉的,顫得還要厲害。
而拋卻這些,想要折磨一只半妖的方法,其實可以有很多種。
割肉對于某些人類而言,也許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兇殘的手段。
且夙邈剛才看過,眼前這白獅的血肉,沒什么獨特的藥用價值。
對修士而言,吃了也并不會增長修為,更不會延年益壽。
所以,對方為什么,要割眼前這半妖的血肉。
其原因,就很值得深想了。
夙邈的眼眸,在夜色中,顯得有些晦深難明。
而他眼前的半妖,即使恢復了人的形態,也承了夙邈,助他穩住神魂的恩情。
卻依舊是閉口不言。
甚至,連目光,都沒有落在夙邈身上。
而夙邈卻也并不在意,甚至,還已經不動聲色地,將對方的身體狀況,了解了七七八八。
在確定這半妖,需要晏頌之一模一樣的,同款穩定神魂大藥包后。
夙邈決定,將這只半妖,封鎖氣息。
而后交托給,還在折騰斷虹宗的商璽和晏頌之。
讓這只不愿開口的半妖,直接和同樣,不善言辭的兩人,去自行相處。
湊成個沉默寡言三人組。
夙邈難得有些促狹地想到。
他看了眼,放棄深入放逐之地,轉而向別處去尋的,那堆浩浩蕩蕩的捉半妖大隊伍。
因為聚集在一處的人,實在是太多。
所以他們身上的那股味道,便愈發強烈明顯起來。
在讓夙邈厭惡到,深深擰眉的同時。
他又不可遏制地覺得熟悉。
【在哪里聞到過呢?】
夙邈在陷入深思的前一瞬,卻清楚地聽見了——
隨意靠坐在一棵枯樹旁,自半妖口中發出的聲音。
“很難聞吧?”
夙邈怔了一下,垂眸去看半妖。
就見方才,還滿臉心如死灰的人。
此刻,竟是唇角微彎,琥珀色眼底,也隨之漾開一抹笑意。
只是,怎么看,都仿佛含著股,嘲弄的味道。
對那些尋不見半妖,已經遠走的追兵。
他看著他,再次說道。
“是圣域的味道。”
“圣域獨有的味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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