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的悲歡并不相通。
而這一點,在沒有沈逐凰在的斷虹宗內,便顯得尤為明顯。
尤其是,這種魚荀,生起氣來的時候。
除了商璽,作為疑似,將魚荀整生氣的罪魁禍首。
他還存有一分關切之心。
其余兩人,全都是看好戲的。
一個面容沉肅,故作威嚴地看好戲。
一個神態散漫,唇角噙笑地看好戲。
從本質上來講,沒有任何區別。
兩人都是在看魚荀笑話的。
落在魚荀眼里,便都是,如出一轍的可惡!
和商璽那個僵尸冰塊臉,是一般無二的面目可憎!
也正因此,魚荀氣得更厲害了。
怒氣沖沖的樣子,有點像拉不住的瘋牛。
他因為深吸氣,而時不時鼓起的面頰。
更是像極了,被人打撈上河岸,捏在手里玩的河豚。
一副要炸的樣子。
朗映懷看夠了魚荀的笑話,剛要開口。
耳邊便聽到了,商璽略顯遲疑的聲音。
“不是配不配的問題。”
“你想坐,當然可以。”
魚荀的面色稍緩,剛要再質問這個冰塊臉。
既然這樣,為何偏偏不給他拿?
就見商璽,本是落在他臉上的目光,轉瞬下移。
但似乎是,覺得這樣,有些不妥。
對方又飛快收回,將視線重新落回,他的臉上。
“蘭師妹說你屁|股上也有傷。”
“她怎么知道?!”
商璽語速飛快,魚荀也不遑多讓。
脫口而出的一句反問,快到他自己都沒能攔下來。
“噗。”
“噗嗤。”
“哈哈哈哈哈哈哈。”
魚荀:……他喵的老子心如死灰。
晏頌之和朗映懷,都在狂笑。
只有商璽,這個僅存的“老實人”,在干咳一聲后。
他出言提醒道:“你從靈脈山出來,是不是直接去找蘭師妹哭了。”
魚荀聞言,本就顯得圓潤的瞳孔,隨他瞳孔放大的動作,顯得更圓了。
商璽的“好意”提醒,仍在繼續。
“外袍上的破洞,可能有些明顯。”
“但她應該沒看到什么。”
“你放心。”
魚荀:他放心個茄子!
這下,魚荀是真的想刀人了。
【沒看見她會告訴你,他屁|股被噬靈鼠咬了?!】
【還有,就通知一下,你們清理寶庫,需要歸他管這種事】
【做什么還要特意提起,他屁|股啊?!】
【這關他屁|股什么事?】
【關愛受傷人士嗎?】
魚荀要裂開了!
尤其是,當他看到——
他以為的,還算老實的商璽。
在說完這些話后,右手搭在竹椅扶手上。
指節輕輕敲動間,怎么瞧,都透出股悠然愉悅味道的手指。
魚荀的眼睛,都給瞧紅了。
這時候,他要是還不知道,對方所謂的實話實說,無辜老實人的形象,也是在演他。
那他就真是,活該被人搓圓揉扁的大傻子了!
只是……
在場加上他,總共就四個人。
除他之外,居然都在針對他!
還有不在場的也是。
朔灼那蠢貨,就沒一天,和他看對眼過。
至于蘭凝夏……
她要是不針對他,就不會表面上為他做主。
背地里,卻連他屁|股,被噬靈鼠咬了這種事,都暗戳戳告訴商璽了!
就是想看他笑話!
想看他現在的社死場面!
太過分了!
沒有小師妹,他魚荀在這個宗門里,連根破草都不如!
【嗚嗚他是真的想小師妹了!】
這種時候,他竟也突然理解了——
為什么朔灼,會因為蘭凝夏一句玩笑話,就哭著跑走了!
誰還能沒一個,傷心低落的時候呢?
他以前是沒怎么有過。
但他現在有了!
患上了一種沒有小師妹在身邊,就心理脆弱,容易傷心難過的病!
魚荀這邊,閉口不言,靜默感受自己新患上的病。
余下的三人,在感知到,自魚荀周身,彌散開來的沉郁氣息后。
卻都是沒心沒肺,甚至是,抱有欣賞態度的,瞅著站于正中間的魚荀。
被當猴子欣賞的魚荀:……
————
片刻過后,自魚荀掌心,聚出一團靈力。
他隨手捏揉出一個風團,盤腿坐了上去。
而在他完成,坐上風團的這個動作時。
魚荀能清楚地感知到,自三個不同方位,投向他面部的,同樣灼熱的目光。
就像是,很想在他的面容上,看到一些,對方比較期待的神情。
但魚荀怎么可能滿足他們。
他面無表情地坐了上去,就像是,傷處沒有知覺一樣。
然后,魚荀便收獲到了,三道同樣遺憾的目光。
魚荀:……
他忍了忍,但又覺忍無可忍。
心態都快給,這三個只知道看他好戲,實力還比他強,他想揍也揍不過的混蛋們,給搞崩了。
“你們。”魚荀黑著臉警告:“夠了啊。”
“再這樣的話,我炸了這里,咱們同歸于盡。”
“蘭師姐雖然會往死里收拾我,但你們,也肯定逃不過!”
“想試試么?”
說這話時,魚荀眼底的戾氣,都快化作實質了。
其余三人見狀,眉心微跳,紛紛擺手。
“不必了,談正事。”
【開玩笑,魚荀是什么樣的瘋子】
【滿宗里,除了小師妹,應該還沒見過】
【其他人,剛和魚荀相處的那幾十年里……】
【誰沒被他折騰過?】
【光把他從尸山里往外拽,攔著不讓對方作死】
【就已經愁得大批量掉發了!】
【這狗東西,瘋起來真的像個牛馬】
【他們可沒那么多心思馴獸】
并且,最重要的是,玩笑也已經看夠了。
確實是該說正事了。
晏頌之看向商璽,率先開口道。
“那個柳宣鴻,當日被我們關在石塔外,以大師兄你的陣法,困住了他。”
“且小師妹,還用了一方玉龜,以對方記憶,構筑出了幻境,讓對方陷落其中。”
“這件事,師兄可還記得?”
商璽眼眸微沉:“陣法上,有我下的四十二道禁制。”
魚荀聽得皺眉,但很快,他便像是,恍然想起什么一般。
“哦,你說的,是那個玩陣法的混蛋?”
魚荀這話一出,本就安靜的暗室,一瞬間,便更安靜了。
商璽淡漠到,不帶分毫個人情緒的眼神,移轉過來,落在他身上。
朗映懷和晏頌之,也皺眉看過來。
魚荀愣了兩秒,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商璽也擅長陣法來著。
可他方才那話,真的沒有說商璽的意思!
冤死了!
魚荀提高了點聲音,爭辯道。
“我這次,真的不是在指桑罵槐!”
“我是說認真的!那家伙不是也玩陣法嗎?”
讓魚荀沒想到的是,他真心誠意的解釋,一說出口。
暗室內的氛圍,反而更安靜了。
魚荀:???
【這什么情況?】
他搞不明白。
正茫然間,就見商璽和晏頌之,都面無表情地,挪開了看向他的視線。
一副不想和他多說的樣子。
唯有朗映懷,他在深深地看了魚荀一眼,確認對方剛才的話,不是在開玩笑后。
他才緩聲道。
“你記混了。”
“啊?”魚荀面露茫然。
朗映懷深吸一口氣:“柳宣鴻,他用的是符咒。”
“讓他在五重天揚名的,還是小師妹當年,在四重天的絕地……”
“從魑魅峰,取回的銀熠符術。”
“*”魚荀低罵了一聲,神情變得很糟糕:“但我記得有個搞陣法的!也很混球。”
這次,不等朗映懷開口,商璽便出聲道。
“修陣法的,是駱天縱。”
“傳承之地,石塔第三層,我們和他遇上過。”
“想不起來的話,你就仔細想想。”
商璽聲音很冷,應付完魚荀后,便轉而看向晏頌之。
“當日之情形,著實有些混亂。”
“師妹被那位帶走,你尚未清醒。”
“而外面,傳承之地的入口,于兩日前,便已封鎖。”
“至于秘境的入口,到第二日正午,便會徹底封閉。”
“如果不抓緊行動,我們便都會被,生生困死在秘境中。”
“也正因此,無人有暇,去顧及那個,鎖于囚籠之人。”
商璽說到這里,眸底蘊生出冷光。
“但我清楚地記得,我在陣法上,施下的禁制。”
“并沒有被任何人,觸發過。”
“至于,破開傳承之地后,對方的情況,卻也不可知了。”
朗映懷認真聽商璽說完,方才開口道。
“我有去過那個地方一趟。”
其他三人聞言,氣息皆是一變,為朗映懷心思的縝密程度。
在那種混亂的時候,還能想起這個,被他們隨手關起,只準備讓小師妹親手處理的玩意兒。
但想到是朗映懷,嗯,其實也沒什么可意外的。
畢竟,對方的心眼子,多到可以拿出去擺攤,當街叫賣了。
朗映懷沒在意,其他三人身上的氣息波動。
他只沉聲道:“我也沒你們想的,能在那種情況下,還能事事妥帖。”
小師妹被帶走,對他的影響,遠比朗映懷自己所預想的,還要大上許多。
他只是……
朗映懷抿了抿唇,晦澀的情緒,一晃而過。
“我是在,傳承之地快被徹底摧滅前,才臨時想到——”
“還有個柳宣鴻在的。”
“我原本準備把他提回來。”
“但等我過去看的時候,只看到了一條,橫貫大地的狹深壑溝。”
“且四方,除卻我們當時所在的地方,沒有半點殘存的生命跡象。”
“所以,我當時也并不確定,他是埋骨于溝壑下。”
“還是被旁的什么,帶走了。”
“當時不確定?”魚荀精準抓住關鍵點:“那現在呢?”
“有新推斷嗎?”
“我和朔灼,各自給柳宣鴻卜了一卦。”
“我卜出的卦象,是死相。”
“朔灼卜出的,是死中帶生。”
“晦氣。”魚荀低咒一聲。
“我雖然希望,你測的是準的。”
“但要是和朔灼比,那就不太可能了。”
“柳宣鴻那狗東西,估計真的沒死!”
“呵。”朗映懷哼笑一聲。
被魚荀說,卜筮不如朔灼,他倒也不生氣。
只撫掌道:“確實,朔灼算得,多半是準的。”
“但就算卦象準了,對方也不會好過。”
“什么意思?”魚荀皺眉問:“死中帶生,不就是說他死里逃生嗎?”
“本來該是這樣的。”
朗映懷唇邊含笑,眼神散漫,卻又無端,透出股迫人的冷冽來。
“可他的生,帶了一片血紅。”
“縱使還存于世,也應該是一個,陷于幻境,道心破碎的瘋子。”
“道心破碎?”
魚荀還沒反應過來,晏頌之的眼眸,就驀然一亮。
而商璽,周身的冷意,也為之一緩。
魚荀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深覺自己,哪怕已經加入了四人間的話題。
他也是那個,被他們排斥在外的。
到現在,魚荀都愣是沒聽明白,他們是在打什么啞謎。
朗映懷注意到魚荀的異常,有些無言的看了商璽一言。
他以傳音和商璽交流。
“我記得,魚荀以前,應該沒這么蠢吧?”
“話都說到這地步了,他還不明白?”
晏頌之也在這個時候,以傳音加入其中。
“你們之前說,蘭師妹給了他治傷的丹藥。”
“有沒有一種可能……”
“吃出什么問題了。”
商璽和朗映懷:!!!
兩人恍然大悟,不用說什么,有沒有可能。
這妥妥就是!后遺癥啊!
魚荀的記憶力,什么時候,像今天這樣差過?!
柳宣鴻和駱天縱,記混也就記混了。
反正都是該殺的渣滓混球。
完全沒什么關系。
但剛剛才講過的,師妹用了玉龜,給柳宣鴻構建了,基于現實和過往的幻境。
那柳宣鴻為什么會道心崩塌,這還有什么,所不能理解的?
當初那混蛋,見小師妹一眼,還有臉做出愧悔的表情。
一口一句“大師姐”的叫著。
活像這些年,有多反省自身。
沒了小師妹在身邊,過得有多像,身在地獄一般。
可事實呢?
不僅從四重天,升至五重天。
還以小師妹曾經,拼死為他尋來的銀熠符術。
在五重天,名聲初顯。
入的宗門,也是五重天的,四大宗門之一。
人也挺受宗門內里的器重。
就算做出一副,困囿過往,形銷骨立的凄慘模樣。
可柳宣鴻擁有的,卻半點都沒有少。
甚至,比之先前,在四重天的凌波宗,還算更得意了些。
這種情況下,會一直惦記著小師妹。
也不過只是——人的劣根性在作祟罷了。
得到時不知珍貴,失去了縱使得知,也只是想將這份珍貴,再度搶回來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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