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之地,外圍。

  黃沙與荒野的分界處,空間突然發生扭曲,驚走了附近覓食的生物。

  滋啦一聲,一道人影憑空出現。

  只是,還未等沙漠的子民看清來人的面貌,下一瞬,他便身化流光,朝著西南方向疾行而去。

  混亂之地離神域與仙域的交界口并不遠,鎮國境強者不惜一切全力奔襲的情況下,最多只要五六日時間。

  即便算上繞開某些大勢力王城所花費的時間,也用不了一周。

  在神域的荒野之中,只要你有實力,并且不故意去沖撞某些強者的老巢,只是趕路的話,越過鎮國境強者的領地并不會給自己帶來太多的麻煩。

  畢竟,能在荒野中圈地自萌的強者都不是傻子。

  不會有生靈平白無故地把明顯急著趕路的強者攔下來,說你冒犯了它的威嚴,并且無論如何都非得跟你掰扯掰扯。

  因此,蘇槐僅僅花了六天時間,便越過大片荒野,抵達了初入神域時的那片地域。

  嘎!嘎!

  這片地域荒涼無比,曾經盤踞在這里的妖鬼們都在前幾日感受到了藥王仙朝那三位鎮國境強者的氣息,早早逃離。

  唯有一只被占了巢穴的鳥雀還在上空盤旋,控訴著那群不要臉的強盜。

  這只鳥雀只有六階實力,背生七彩羽翼,其鳴聲嘶啞,如暗夜黑鴉,翅膀下懸掛著無數眼球,滲人無比。

  “是那只銜瞳尸鴉。”

  “被藥王仙朝的人趕出來了么……”

  蘇槐握緊手中長槍,抬起頭,對著那只尸鴉喊道:

  “帶我去你的巢穴。”

  尸鴉在天上盤旋兩圈,認出了這個大半年前從祖廟中走出的少年。

  短短半年,這個少年帶給它的壓迫感強了不止十倍。

  它啼鳴一聲,向著某個方向飛去。

  人族祖廟處。

  穆江承手持一顆法器寶珠,在祖廟中仰頭打量著低矮廟墻上那些壁畫。

  祖廟,真要論起來,應該算是神域大部分人族的宗祠之一。

  昔日八大氏族還是一條心,帶著振興人族的愿景重新踏入神域大地時,曾命令人族最好的工匠建造了這座廟宇。

  這里曾經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八面墻壁上,分別篆刻著人族八大氏族的輝煌歷史,留存著人族的初心。

  這里曾經香火鼎盛,人潮涌動,朝圣者絡繹不絕,乃至人族所有的盛會都在祖廟附近召開,共商要事。

  那時的人族雖然無法擠進神域巔峰,但人人都心懷希望,萬眾一心。

  他們都有美好的未來。

  只是……

  后來八方動蕩,萬族戰場出現驚天機緣,各大氏族經過協商后,紛紛派人入駐,在萬族戰場舍命征戰。

  那是一個盛世。

  幾乎神域所有族群的生靈,數以千計的界主境強者投入了那場戰斗。

  幾乎每一個時辰,都有界主境之間的戰斗爆發,幾乎每一天,都有超級強者喋血長空,黯然隕落。

  在那個時代,幾乎每一個生靈,都是一場亂世中殺伐不休的神祇,每一個生靈,都是神域的一段傳說。

  藥王仙朝初代女帝,就是在那時決定孤注一擲。

  企圖借那份機緣突破至域神境,讓人族重新回歸到神域一流族群的行列。

  只可惜……世間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大氣運加身者百不存一。

  女帝失敗了。

  不僅是女帝,人族所有的氏族,都失敗了。

  整個人族損失慘重,尖端強者的數量幾乎被腰斬,復興的希望不增反降。

  煩悶與頹喪籠罩著整個族群。

  共同的愿景眼看無法實現,氏族的統領者開始爭吵,開始互相推脫,責怪。

  不知道是哪一個瞬間,也不知道具體是為了什么,終于,有一位強者在憤怒與絕望中說出了那句話:

  “我們分開吧。”

  “各干各的,日后如何,全憑大家的本事,誰家先出域神,誰家就是我人族真正的皇族,號令天下。”

  有人開口斥責,也有人欣然同意。

  總之,人心,在那時便已經散了。

  即便那時還沒有正式分裂

  可分裂的種子卻已經埋下,在每一個人心里悄悄生根發芽,

  所有人都覺得是別人拖累了自己。

  心不齊,帶來的便是一次又一次的失利,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失望慢慢積累成絕望,族群內部的分歧也越來越大,最后達到某個臨界點,終于分裂開來,各自為政。

  八大氏族分別割據一方,建立了屬于自己的政權。

  其余幾大氏族也還算強盛,只是再也無法稱之為強大的“族群”。

  唯有穆家……

  女帝跟一眾強者盡皆隕落,唯有一位先祖,依托強大的實力,以及自身權柄的特殊性逃出了萬族戰場。

  只不過,那位先祖如同混沌之城的城主一般,沾染了某種不知名的污穢,身體日漸虧空,生命力與靈魂也一同枯竭。

  混沌之城城主的情況還算好,有機會尋覓到精通生命法則的界主境高手,又或者能請域神出手的話,還有的治。

  穆家那位先祖,卻已是藥石無醫。

  只能用大代價勉強延續生命。

  好在當時人族雖然分裂,但往日的情分還在,其余幾大氏族并沒有吞并穆氏,而是協助他們建立了藥王仙朝。

  ……

  穆江承的指腹劃過屬于穆氏的那面壁畫,保持著長久的沉默。

  他請來的那兩位鎮國境強者也默然無言。

  雖然漫長的時光過去,各大仙朝都建立了屬于自己氏族的宗祠,已經沒有人會再來祭拜這座最初的祖廟……

  但身為人族后裔,在祖祠中,他們還是下意識地存有一絲真心的敬畏。

  嘎——

  刺耳的鴉啼生在廟外響起。

  將三人的思緒拉回現實。

  穆江承感知到蘇槐的氣息,立馬就帶著雇來的打手閃身出了祖廟。

  “來人止步!”

  “前方藥王仙朝重地,擅闖者死!”

  沒有人接話,也沒有人離開。

  蘇槐站在半生半死的巨大柳樹下,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三個人,身上的殺意一點一點升騰而起,宛若實質。

  搶了藥王閣,后來又殺了執法總司穆十安,蘇槐這個無恥悍匪的畫像早就被藥王仙朝的人翻爛。

  如今得見兇徒真貌,即便自己這一方人數占優,穆江承也還是心里噗通一聲,下意識后退幾步。

  藥王仙朝再怎么沒落,底蘊終究還是有一些的,對于起源會這個神秘組織也有一些淺顯的了解。

  距今最近的一次起源會集體活動還是在三萬年前。

  起源會三號跟四號聯手,覆滅了一座擁有三位界主坐鎮的強大宗門……

  起源會的人,至少同階無敵是沒問題的。

  別看眼前的蘇槐只有鎮國境初期的修為,對方若鐵了心想殺死一位鎮國境后期……也未必就會難多少。

  但,有一句話叫不知者無謂。

  穆江承怕蘇槐

  他請來的兩個打手不怕。

  這兩位打手都是藥王仙朝曾經的邊疆重將,擁有著鎮守一城的強大實力,怎么可能被蘇槐一個鎮國境初期嚇住?

  沒有過多的廢話,見蘇槐沒有聽從警告乖乖退去,反而不斷向祖廟正門走來,一位背負重劍的鎮國境強者率先出手。

  蘇槐瞥了他一眼,右手輕抬。

  “麻煩你了,黑燁。”

  “嘶嘶——”

  食指上的黑蛇緩緩抬起腦洞,看了蘇槐一眼,然后扭過頭,盯著那位重劍在手的鎮國境強者。

  嗡!!!

  在場諸人身體突然齊齊僵住。

  穆江承與另一位鎮國境強者突然發現身后的廟宇,前方的柳樹,乃至整片荒野,大地,水流……全都在瞬間遠去。

  他們似乎被拉入了另一片空間。

  這里充斥著暴戾氣息,罪惡之血在眼前流淌,殺戮之音在耳邊呢喃,入目皆是破敗,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斷撕裂,溶解,然后化為塵埃……

  那個背負重劍的鎮國境強者就那樣,在他們眼前轟然炸裂,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硬生生撕成無數碎片

  肉體,乃至靈魂,一同在無聲中死去。

  那柄重劍也仿佛遭受重創,哐當一聲掉落在地,劍刃被崩裂出無數缺口。

  見到這一幕,穆江承雙眼圓睜,霎時間通體冰涼。

  “領域……”

  “界主境……”

  直到那種瀕死的感覺如潮水般褪去,穆江承才感覺渾身冷汗,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唇顫抖,一言不發。

  得罪一位擁有起源會身份的鎮國境強者已經讓他們惴惴不安。

  更別說如今這位鎮國境強者還帶著一只界主境的契靈……

  穆江承知道。

  藥王仙朝……

  大概真的要變成“要完仙朝”了……

  昔日只有內患,如今又有外憂,除非陛下的計劃真的能成功,讓老祖恢復一部分傷勢,否則藥王仙朝斷然再無半點復興的可能。

  可計劃能成功嗎?

  穆江承看著蘇槐走向祖廟祭壇,眼底的神彩一點一點黯淡下去。

  蘇槐進不去祖地。

  但祖地的幾人一出來,就得死。

  ……

  祭壇擺在祖廟中央,散發著淡淡的瑩潤光芒,這座由極品仙晶鑄造的祭壇曾耗費了幾大氏族的海量財富。

  象征著亙古不變的意志。

  只是,如今祖廟積滿灰土,一塵不染的它卻格格不入,諷刺意味濃重至極。

  蘇槐伸出手,探向祭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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