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程年年蹲在御書房的頂上曬太陽，百無聊賴。聞言起身飛下了屋檐，沒什么表情的接過了受降書。
程年年對此并不意外，問：“皇上什么時候回來？”
屬下搖了搖頭，“屬下不知。”
程年年點了點頭，沒說話，轉頭進了龍吟殿。
一晚沒睡著，程年年硬生生熬到快天明的時分爬起，在外面薄薄的套了一層裙裝。
外面下雨了。
春日里的綿綿細雨總是刺得程年年心口泛疼，來來回回看過多次太醫也不見好，只能硬扛著。
去歲，百毒子傳信給程年年說云召回南疆陪他過年了，程年年很不巧地一個人在宮里守著爐子的時候打開了那封信。
頓時氣從中來。
年后百毒子又說要來大周，程年年想著來大周也好，順便幫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在信中又未提起分毫，怕平白擾人安寧，于是只是簡單應下。
服侍程年年的宮女在門外輕喊，“小姐，該上朝了。”
程年年嗯了一聲，起身邁過門檻，接過宮女手里的油傘，自己一人在雨霧蒙蒙里走向高殿。
行至大殿，程年年的裙擺被染濕了一大片，黏在她身上，寒氣滲進里衣，程年年木著臉扯了幾下，風灌進去讓她忍不住一抖。
程年年嘆了口氣，邁進大殿，百官皆已到齊，就等程年年了。
程年年照例問百官有何要奏，然后站著靜靜等待，朝中無人說話，程年年皺眉剛要開口，外面突然傳來尖銳的通報聲。
“皇上到！”
大殿中頓時一片嘩然！
程年年倏爾抬眼看向門口處，眼看著那個熟悉而又些許陌生的容顏在她眼里漸漸清晰。
她深深吸了口氣，穩住神情，就這么靜靜看著沈杭。
從西北亂象起至如今大戰初平，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年，從他們新年分別至今，過去了三百多個日夜。
程年年心底陡然蔓延出一種名為思念的情緒，轉瞬間便席卷了她所有的理智。
沈杭一襲白衣也沒有掩蓋帝王至尊的銳氣，反而平添了一絲溫潤。
程年年走到側邊，把中間的位置讓給了沈杭，沈杭拾級而上，很自然的坐在了龍椅上。
他本就該坐的地方。
程年年目光沒有挪開一秒，緊緊跟隨著沈杭，可沈杭卻像沒有看見她一般，眼神淡淡掃過然后歸于平靜。
程年年的心一頓，心里突然就酸澀難耐，她眨了眨眼，眼底溫熱一片，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
她希望沈杭給她一個用力到仿佛能把她揉進骨髓里的擁抱，或者一個溫柔心疼來安撫她的眼神，告訴她這一年，這分別的一年里，她所有難受艱辛他都知道。
而不是一個平淡到仿佛把她架在高臺上反復凌遲的淡漠眼神。
程年年在這個快要窒息的瞬間里想起，他們好像沒有任何關系了。
從她回京監國開始，他們就是君與臣的關系，而不是任何可以扯得上愛與喜歡的關系。
她在履行一個臣子應有的責任。
他給她的也是一個帝王對臣子應有的態度。
百官齊齊跪下，高呼，“參見陛下。”
呼聲在大殿里回蕩，震耳欲聾。
目之所及處只有程年年與沈杭二人一站一坐，程年年低頭的瞬間，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己的眼淚墜下，狠狠砸在面前的地板上，崩出淚花。
可看向她的目光里，沒有沈杭。
程年年被雨淋濕的寒涼在這一刻又翻涌而起，程年年扯起嘴角勉強笑了笑，然后屈膝跪下，恭恭敬敬行禮，“參見陛下。”
沈杭表情逐漸有崩壞之勢，他的目光終于停留在程年年身上，然后輕輕說了句，“平身。”
程年年起身時，眼前漆黑了一瞬，腳步往后一撤，勉強站住身子，程年年在沈杭的復雜目光里對他輕輕點了點頭，然后自覺走下了臺階，在林知秋身邊站好。
林知秋皺著眉問程年年，“程大人，你沒事吧？”
程年年搖了搖頭，卻發現對面的蘇臨策同樣投來了擔憂的目光，她同樣笑著搖了搖頭。
程年年不記得是怎么走出大殿的，沈杭回京親政，將南梁一戰的諸事公布，并安排了一系列戰后修復和即將推進的工程項目。
沈杭登基以來第一次同時安排這么多大臣辦事，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得到了重用。
林知秋向程年年告辭，“皇上命我去御書房議事，告辭了。”
程年年嗯了一聲，催蘇臨策，“你也快去吧，皇上不是也叫你一塊兒去議事嗎？”
蘇臨策頓了頓，猶豫了幾番才將將開口，“年年，你和皇上真的沒可能了嗎？”
程年年垂眸半晌，然后自嘲笑道：“大抵是吧，我也不知道。”
蘇臨策臉色也不太好看，想說什么，但程年年催他快去御書房，他也只好先走，但末了還是說：“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我。”
程年年說：“好。”
程年年看著蘇臨策撐著傘的背影逐漸模糊，然后抬步走進了雨中。
程年年知道沈杭去了御書房，于是她先回了龍吟殿，想著自己住了這么多天，她又是不喜歡別人動她屋子的性格，沈驚瀾的寢宮早就被她住的亂七八糟了。
程年年想著回去收拾一下東西，然后讓下人打掃一下，她可不敢真讓沈杭住“狗窩”。
程年年頂著雨溜回了龍吟宮，發現龍吟宮寢殿已經被收拾打掃干凈。
難道沈杭已經派人來收拾過了？
程年年一臉狐疑地走到里間準備換身衣服，拍貼身上太久感冒，可她一掃衣架——干干凈凈。
她快步走到柜子處，伸手拉開柜子，里面干干凈凈，別說她的衣服了，就連沈杭的也沒有。
程年年看見門口一個面生的丫鬟，此時也沒注意這個人從來沒見過。
程年年把她喊了進來，有些頭疼，氣勢洶洶：“我的衣服呢？還有我的發簪發飾呢？”
那丫鬟低著頭道：“陛下說關于程二小姐的一切物件都丟了，方才......”
程年年大腦一片轟鳴，根本聽不清那丫鬟后面在說什么。
陛下說？
程年年皺著眉道：“陛下說的？”
那丫鬟斬釘截鐵，“陛下親口說的，千真萬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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