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試第一，毋庸置疑，西林荀聞墨。
荀聞墨的文采許多年前便已經名震京都，即便是在他師兄李承君還在參與大道宗演時，在文試上，荀聞墨就已經是第一了。
或者說，自荀聞墨參加大道宗演以來，文試就不曾得過第二。
第二乃是燭照星山的華蓋，也在眾人的意料之中。
第三竟是檀如蘇，第四竟是蘇幕。
觀云殿內的遲越真人，笑了。
瓊華余霜真人表示，從未見過如此失態的遲越。
文試排名決定了接下來的對戰。
一對四，二對三。
蘇幕，終究還是遇上了攬星榜最強者荀聞墨。
無數人期待許久的戰斗，尤其是在葉修以那樣的方式敗給蘇幕之后。
......
蘇幕走向了法臺。
荀聞墨一襲儒衫讓人感到十分意外，因為他這樣的穿著并不適合接下來的戰斗。
他頭戴方巾，身形偏瘦，容貌僅算中上。
他的目光柔和，其中帶著善意，給人一種十分親和的感覺。
他的腳步穩健，衣衫也洗得極干凈。
他很認真地向蘇幕行了一禮，但和以往他和每一人戰斗都一樣，包括彎腰的程度，抬起手的角度，都是最標準的禮儀，即便是宮中教授禮儀最好的先生來，也挑不出半點毛病。
蘇幕望著對方，如果不是知道荀聞墨是攬星第一，有著強大的修為。
就這樣看著，他會將對方當做一個瘦弱的書生。
因為，荀聞墨長得太像一個傳統意義上的書生了，他自始至終都不會有分毫變化的禮儀，就像某些儒生永遠脫不掉的長衫。
當然，蘇幕感受到了對方對自己的尊重。
他也盡可能的認真地還禮，但他無論做多少次，也不可能做到像荀聞墨那樣。
兩人落坐。
入幻暝神境。
循規蹈矩般的猜先環節，荀聞墨勝。
不少西林弟子看見這一幕，很是歡喜。
哪怕他們很相信荀師兄，可蘇幕和葉修之間的那一場戰斗，他們都有看見。
能夠拿到地利優勢，當然是極好的。
只是，荀聞墨并沒有立刻選擇地點。
“蘇師弟，幾個月前在修云山上，我曾見到過你，不知蘇師弟可否記得？”荀聞墨的語氣就像他名字中的墨，滴落進入清水中般，慢慢地在水中飄散開來，很漂亮。
“記得，”
蘇幕并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提及此事，只是猜測當時自己沒有答應對方下棋，可能對方想要知道原因，便解釋道：“當時確有要事，所以才婉拒了荀師兄。”
荀聞墨現在當然知道他所說的要事是什么。
大理寺中的戰斗，不止是名震京都，如今整個大周都知道。
那場開端，成為了火云宗太上長老，歸道境大能屠洛的死。
也知道了，蘇幕的朋友，不要輕易去傷害。
否則很可能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我明白，”
荀聞墨說道：“所以今日之戰，我想與蘇師弟選擇不一樣的方式。”
說到這里。
大家也都知道了為什么荀聞墨要穿這樣一件衣服。
只是，明白不代表理解。
尤其是西林弟子。
荀師兄最擅書法，其次是劍術。
棋雖然也是西林課程之一，但荀聞墨并未怎么修行，只有今年以來他們才經常看見荀師兄出現在棋室之中。
反觀蘇幕，在修云山上和火煉真人那一盤棋。
雖說最后落敗了，但火煉真人何許人也。
這分明是以己之弱戰他人之強啊。
“荀師兄怎么會做這樣的決定？”
“院長大人難道就不管管嗎？”院長大人說的自然是梅禮。
“我看一定是荀師兄太過仁義，他一定是考慮到蘇幕和葉修之間的戰斗，雖勝卻也消耗頗大，他不想勝之不武，荀師兄總是這樣。”
便在眾人議論之際。
荀聞墨見考慮中的蘇幕，再度說道：“若蘇師弟覺得不妥，我一定理解，也為我的唐突向蘇師弟道歉。”
大道宗演本身不限制道戰的方式，就像之前蓮臺仙宗的顧臨安和西林荀聞書就以畫會道。
在無數場的道戰中，除了畫道的方式，音律之道也曾出現過許多次，棋道亦是如此。
只要雙方愿意，朝廷并不反對。
“并不是不同意，”
蘇幕道：“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荀師兄。”
“請，”荀聞墨真的時時刻刻禮節。
“若我不答應，荀師兄如此穿著，是自信能勝過我，還是無所謂？”
“無論是道法上的較量還是棋道上的博弈，能夠和蘇師弟較量，都是我的榮幸，”
他說得很認真，真的不像是那些場面上的話術，“每一場比試，我都會認真對待。”
我如此穿著，絕對沒有輕視你的意思。
蘇幕看著荀聞墨的眼神，他沒有莫千與那樣的法眼，但荀聞墨的眼神，很真誠。
“請，”蘇幕像剛才的荀聞墨一樣。
荀聞墨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選擇了儒家舊院。
這里是儒家至圣先師開創之時講學之地。
竹林并不大，但無論是在西林還是在整個天下，這個地方都不小，
選擇這樣的地方，或許也代表了荀聞墨對蘇幕的尊重。
風過竹林。
綠意盎然，生機勃勃的竹葉在枝丫間不斷搖擺。
微微涼的風，身處其間，便仿佛能夠拂去一切的疲憊，讓人心不由自主地便靜了下來。
尤其是像蘇幕他們這般，在大道宗演中不斷戰斗的人而言，有著更加清晰的體驗。
天光入林。
明媚的光輝灑落在一張古樸的棋桌之上，旁邊棋笥之中的棋子，是一枚枚圓潤的石子。
兩人落座。
荀聞墨表示蘇幕先行，不必猜先。
蘇幕看出他是因為自己提出棋戰，所以想要將這一次選擇交給蘇幕。
不過蘇幕并未答應。
荀聞墨顯然不是一個喜歡繞過這些的人。
而這一次的猜先，蘇幕勝。
于是他執黑先行。
外面樓宇上的諸多人看見這一幕，徹底認清了現實。
這場他們期待已久的道法之戰。
究竟是蜀山新起之秀一往無前，還是西林持續占據榜首。
如今，終究是沒有了結果。
現在，他們只希望這一場棋戰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有趣一些，要激烈一些，要震撼一些。
在觀云殿內。
無論是蜀山遲越真人還是西林的梅禮或者涉筆師，他們都很平靜。
對于遲越而言，蘇幕和荀聞墨比道法和比棋戰，后者的勝率明顯要高一些，他自然樂見其成。
至于梅禮院長，僅僅是在荀聞墨向蘇幕提出棋戰時將自己的眼睛睜得更大了一些，除此之外，便再也沒有別的神態，也不知是篤定荀聞墨會勝還是輸贏都無所謂。
倒是以陣道在十大圣地中頗負盛名的神屋山長老表現得最為期待。
......
舊院竹林之中。
有畫眉的鳴聲此起彼伏。
啪嗒一聲。
在鳴聲之中，蘇幕落下了第一顆棋子。
并沒有多么震撼的開局方式，只是極尋常的落在星位之上。
雖然說在開局之上，除非直接落子天元，否則其余的，似乎都算不上太大的震撼。
但當看見之后，很多人還是不免有些失望。
畢竟，吃瓜也是人的本性。
荀聞墨也很常規的落子，并說道：“其實我沒有想過會在大道宗演上與你弈棋。”
言外之意便是，你能夠走到這里，我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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