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是收獲的季節。
只是,大周上下,并沒有秋日收獲的歡騰氣氛。
零落草木之間,一片神傷哀鴻。
往日里九州大陸最為繁華的朝歌城,如今泣聲不絕,內外千里,一片縞素,萬里江山,一片悲慟。
距離三皇陵之變,已經過去五日。
國之大喪,天地沉浮。
蒼天大道,仿佛也感知到了大周皇帝,人族陛下的駕崩,皇后娘娘的殯天,為此而悲傷不已。
從那日長公主迎著皇帝和皇后回宮,雨水便開始綿延不絕,及至今日,始終如一。
短短的五天。
神洲內外消息傳得極快。
不過也能理解。
這場大周政變,雖然是有西林掌教西滿所主導,但參與其中的就是來自于大陸四方。
再有皇帝陛下在駕崩之家。
神龍馭過四海八荒,掀翻無數山門寺廟,摧毀數座山峰,鎮壓幾座關口。
許多潛藏在大陸之上的強者,還不曾走出來一鳴驚人,便莫名死在了神龍之下。
關于這件事。
起初蘇幕和莫千與在皇帝駕崩前對太子的囑咐之中聽出來了一二。
卻也沒有想到事實會那般嚴重。
已經踏足死亡的皇帝,最后的一擊足以震撼他的一生。
倒不是蘇幕短短幾日去那些地方看過。
而是從各方傳送入京的消息,從各國的反應上,便能夠判斷。
最先做出反應的是西北佛國。
枯禪寺和梵天寺兩大國寺損毀極其嚴重。
無數僧人重傷。。
皇帝的目標不是那些小沙彌,而是佛國兩寺中真正的強者。
因為只有這些強者,在皇帝駕崩之后才會在西北對大周邊境造成威脅。
佛國已起大軍開往邊境。
只是據報,此次佛國大軍之中。
梵天寺河枯禪寺出動的強者甚是可憐。
大周必須清楚一件事。
佛國出兵,不是因為皇帝毀了佛國國寺。
而是皇帝即便沒有這般做,佛國也必然不會放過大周皇帝駕崩的機會。
緊隨佛國而動的。
是太蒙妖國和巨人蠻族。
這兩國在和大周邊境線上的邊軍以及數座山海大陣,都被皇帝所摧毀。
所幸。
這些可能,皇帝早有準備,早有對太子殿下叮囑。
因而值此國喪之際。
大周又一次用兵了。
好在。
北境雪國,也如皇帝所說般,選擇了撤退。
雪國自然想要趁此機會出兵,但爭奪棲夜湖的大戰之中,雪國已經難以繼續大規模作戰。
畢竟,大荒洲不是神洲,資源沒有辦法相提并論。
不過。
有一件事似乎超乎了皇帝陛下的預料,至少皇帝在駕崩之前沒有囑咐過太子。
這件事源自魔宗。
魔宗宗主被皇帝所斬殺,魔宗山門也被皇帝陛下所踏平,許多魔宗強者也慘死其中。
但魔宗山門在大荒洲境內,不代表魔宗所有強者都在其中。
魔宗遍布九洲。
事實上。
無論是在陽洲還是大西洲,乃至于極其混亂的萬牢古國俱洲境內,也有著魔宗的蹤跡。
皇帝摧毀魔宗山門,雖然為大周接下來面對諸族的進攻在正面戰場上有所幫助。
但魔宗也不可能進行報復。
魔宗的報復也很符合他們宗門教義。
從大周西邊到大周北邊。
大周邊境線上的城鎮,多地發生人命慘案。
這種人命慘案,不是三兩人之死,規模最小的也是一村七八十戶在一夜之間死絕。
且死相極其之凄慘,可謂慘不忍睹。
魔宗教徒,在以人族百姓的血肉煉制魔道邪器,或者提升修為,修煉秘法等等。
短短五天時間。
這樣的慘案接踵入宮。
本來那些城鎮之中,就鮮少有修士駐扎。
當縣城中的訓術師得知,趕到的時候往往已是一片荒蕪。
更何況。
哪怕是某些薄弱的縣城,都已經發生了慘狀。
就在今日初晨。
大周西寧府治下勒縣,自縣令以下官員,包括訓術師在內,盡皆慘死。
西寧知府,是溫道言。
正是因此。
本來蘇幕已經和莫千與商定,關于檀如蘇的事情,他們還是告知溫道言。
現在,還是算了。
溫道言知曉這件事情后,一定會再一次擅離職守。
但除了平添悲傷,不會有更多的意義。
他有著守土之責,此時此刻,西寧府需要溫道言。
魔宗的舉動,讓蘇幕再一次想到一個人。
于是他沒有和莫千與一起入宮。
......
......
皇宮,朱雀門前。
莫千與一人來到這里。
她入宮其實只有兩件事,一是拿著皇后娘娘的懿旨取藥材,二是此前在未央洞天中答應李文都的事情。
此前幾日,長公主和太子乃至百官,都在忙于皇帝駕崩后的諸般事宜,長公主也沒有時間見她。
不過,也可能長公主不想見她。
畢竟,無論怎樣說,皇帝的駕崩和她們之間都有著一定的關系。
蘇幕是這樣猜測的。
朱雀門前。
“蘇幕呢?”青丘衡和云棲霞兩人站在這里,看起來像是特地在這里等待他們。
莫千與想起魔宗的事情,說道:“他因為別的事,沒來。”
“好吧,之前我讓你們幫我的事,你不會忘記吧?”青丘衡雙手叉腰。
“既然太子殿下已經答應你,我想,說服長公主應該不難,但歸國之事...”
莫千與鄭重說道:“你要明白,這對你的名譽有著很大的影響,而且也需要你們國家的同意。”
嗯,青丘衡請求莫千與的事,便是說服長公主讓她回青丘狐國去。
但她要回去,最好的可能便是與太子殿下和離。
即便如此,對于女子而言,依然有損名節。
“無所謂,我才不要繼續在這個大籠子里面待著,”
皇帝走了,皇后也走了,如今大周的朝政,并沒有落到太子殿下的手中。
那位長公主殿下,似乎掌控的一切。
太子殿下,也還沒有登基。
不巧的是,青丘衡和這個女人一直不友好,甚至她討厭長公主。
“你想清楚就好,我會盡力為之,告辭!”
“等等!”
青丘衡拉住莫千與,戲謔一笑,“你告訴蘇幕,他還欠我一樣東西,即便我回去了,他也必須還我。”
這說的自然是當初約定好的莊安策的尸體。
莫千與都不知道,過去幾年了。
蘇幕這賬,欠得著實久遠了些。
莫千與頷首點頭,入宮而去。
......
......
朝歌城,溫道言的那間院子中。
院中的竹葉沒有躲過秋天的凋零,凄凄飄落滿院。
院子已許久未曾打掃,蘇幕也沒有打掃。
他坐在院中石桌邊,身邊站著五盲,身前則是已經在蘇幕身邊有一點時間的魔宗教徒度生一。
“本來我是想殺了你的,”
蘇幕看著度生一,挑眉道:“你自己說,什么也不知道。”
魔宗宗主出現在三皇陵,最后摧毀皇帝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誰?
在離開三皇陵不久,蘇幕就問了度生一。
為此,他不惜對度生一使了些手段。
但度生一表示自己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魔宗宗主有著這樣的計劃。
在他的情報里,沒有西滿,一直都是至智院院長樓外寒。
“不過,你的同門現在給了你一條生的可能,不知道你能不能把握得住,”蘇幕掌心之中燃燒起太陰真火。
看見這東西。
縱然活了近三百年的度生一,臉上的肌肉也不禁跳動。
“我可以,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掌控魔宗,”
這幾日度生一雖然如囚犯般被鎖在蘇幕的袖中世界,但他聽蘇幕的話,便猜測出來大概。
因為他知道自己對于蘇幕唯一的作用便是掌控魔宗。
尤其是現如今魔宗宗主身死,無數強者被皇帝掃去的情況下,以他的輩分和曾經的聲望,是有很大可能重掌魔宗的。
“我掌控魔宗之后,先生讓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今后絕不與人族為敵。”
魔宗功法雖邪,道途雖被認為天理不容。
但可以選擇,選擇不針對人族。
去針對天通族,便可以得到蘇幕的支持。
度生一是如此認為的。
“你覺得我會相信一個陰險狡詐之徒的空口白話么?”
蘇幕凜然說道:“你想要回去,能夠回去與否,必然是我有足夠的自信可以隨時掌控你,你明白?”
“先生想要做什么,請直言吧,”這方面,度生一自然有心理準備。
“這東西你應該已經知道其來歷了,”
燃燒的太陰真火,湊近了度生一。
度生一吞下一口唾沫。
十大本源之太陰真火,他真不知道這等存在,蘇幕是如何擁有的。
這個年輕人,僅僅二十年的經歷機緣,已經超越了他這個老人。
“有他在,我也不敢違背先生什么,”度生一看向蘇幕身邊的五盲。
其實。
他已經看出來,五盲若是沒有大量靈石想助,所能發揮出的力量很有限。
但他也知道,蘇幕身上,不缺靈石。
“我有一術,可以幫助你隨時了解他的情況,不過需要他徹底放開三魂七魄。”
“嗯?”
蘇幕頗感意外。
在此之前,為了更好的掌控度生一這個魔頭,蘇幕請教過五盲,但五盲說自己沒有辦法。
五盲解釋道:“他這么一說,我突然間就想起來了。”
聞聽此言。
度生一頓時一臉苦澀懊悔,他想要扇自己兩巴掌。
“這樣也好,”蘇幕對于僅僅只依靠太陰真火和買來的法器,還是缺少一些底氣。
......
......
皇城,鳳陽宮。
莫千與走進殿宇,呼吸的空氣也隨之變得沉重了許多般。
殿中只有長公主一人,她憔悴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就好像已經許久許久未曾吃飯。
卻在看見莫千與走進來的時候。
她仿佛看見了精神食糧般,黯然神傷的眸子中,驟然升起光芒。
莫千與微怔,那光芒里,有很多鋒利的味道。
長公主仿佛真想要將她吃了般,她問到:“蘇幕呢?”
莫千與平靜回答,“因為魔宗之事,他沒有來。”
“是因為魔宗之事,還是因為不敢見我?”長公主緩步走來。
莫千與沉默,看向長公主后方燃燒著的白色蠟燭。
下一刻。
長公主寒冷的聲音質問而起,“莫千與,是你們嗎?”
是你們什么?
是你們殺死了父皇嗎?
是你們殺死了我的父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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