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沒說話,玉鮫也不在意。
自顧自的開口說道:“我早就知道的,姐姐,我們這一族早晚都有凋零的時候,若是姐姐見了,千萬不要難過。”
她捧著虞昭的臉,聲音細細軟軟的:“姐姐,玉鮫不能陪在你身邊,是玉鮫的遺憾。”
“但是,玉鮫是最乖的孩子。”
她笑,眼里盡是純潔。
“說陪姐姐一輩子,就要陪姐姐一輩子。”她說。
她眼淚大顆大顆滾落,落在虞昭的手腕上,成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珍珠。
“但是,姐姐,我快死了。”她眼角的鱗片脫落,魚尾失去光澤,慢慢的暗淡,慢慢的失去聲息。
“晚晚……”虞昭喉嚨干澀,一句話都說不出。
玉鮫笑了笑,她攤開掌心,一顆圓潤的珠子浮現,見到那珠子,虞昭瞬間愣在了原地。
那珠子湛藍,周遭蘊含著大道之意。
這珠子虞昭特別眼熟。
玉鮫說:“姐姐,我這一族向來沒什么作用,我無法幫助姐姐做什么。”
她似乎有些難過:“但是我看見了,看見了姐姐的未來。”
說到這的時候,她聲音都在哽咽:“我是不會讓姐姐死的,絕對不會的。”
她的身體在水中慢慢的枯萎,不管有多少水分,都救不回要凋零的花兒。
那珠子被她掛在了虞昭的脖頸上,溫潤的觸感席卷而來,像是少女溫柔的手。
虞昭看著那褪色的花兒,花兒開口說:“姐姐,它叫天機,玉鮫的所有本事都融進里面了,它會替玉鮫守護姐姐的,一直到永生永世。”
“不……”虞昭搖頭,話剛吐出一個字,就驟然潰不成聲。
玉鮫笑了笑,湊上前來,用蒼白的唇瓣吻去虞昭眼角的淚,隨后溫軟的笑著:“姐姐,我早就活不成了。”
這話說完,滔天的魔氣從她身上蔓延,一點一點的,將她白皙的皮膚侵蝕的潰爛。
她還是笑著的:“死之前,能為姐姐做一件事,是玉鮫的福氣。”
“姐姐。”她說:“你要永遠記得我,要永遠愛我。”
虞昭的心被悲傷蔓延,眼淚不斷滾落,喉嚨被哽住一樣說不出話,她想開口,想說好。
可是一個音節都沒能說出,玉鮫就不給虞昭任何機會,直接散在了風里。
她說:“成魔的樣子太丑了,就不給姐姐看了。”
話落,此處寂靜無聲。
虞昭驟然從那記憶中回過神來,隨后,一道流光閃過,直奔天機的身體。
天機如遭雷擊,昏睡過去。
虞昭依舊沒從那難過中回過神來,她抹了一把自己眼角的淚,倏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發了瘋的翻看劍譜,那劍譜上的圖文已經褪去,隨后,一個個新的字跡浮現而出,卻又轉瞬逝去。
虞昭看著那字跡,不敢眨眼。
那是玉鮫的一生。
“我自出生以來,便與常人不同,父兄皆說我血脈純凈,可觀古今,得我助者,必成梟雄。”
“父兄說這話之時,眼里盡是熱淚。我問父兄:‘若真是如此,不是好事嗎?你們為何又要哭泣。’父兄說:‘若你泄露天機,便要被天道反噬,碎裂而死。’我沉默了很久,并不覺得會有那么一天。”
“我是一個極為惜命的人,前來求取我幫忙的人,都被我用各種各樣的借口趕走了。”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虞昭。”
“她哭泣,我便難過,她歡心,我便歡心。”
“我亦不知虞昭有什么好,只覺得,待在她身邊,我十分安心。”
“我的感覺是沒錯的,她細心而體貼,分明知道我的身份,卻從不要求我為她做些什么。”
“她和別人都不一樣。”
“這一認知讓我狂喜,我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我三番五次的試探她,她次次都會堅定的選擇我。”
“我很高興。”
“只是,我越來越焦躁了。”
“我不知道這感覺從何而來,由是窺探天機,發現她的大劫。”
“那是我第一次被天機反噬,鮮血流了滿身,擦也擦不干凈。”
“打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死定了。”
“不是因為這次的窺探讓我元氣大傷,而是因為,我知道虞昭有難的那一刻起,便代表自己要次次窺探天機了。”
“父兄說的對,我終有一死。”
“但是我心甘情愿。”
“我將所有的事都和那個討厭鬼說了,我其實不喜歡他,他的出現將姐姐搶走了,但只有他,才能將姐姐保下來。”
“我別無辦法。”
“死亡比我想象的來的還要快,不過是窺探了天機三次,我就命數耗盡了。”
“幸好魔族將我重傷,否則,我定狠不下心來打造那東西。”
“我快死了。”
“我將自己所有的天賦都壓縮進去,這東西,應該會幫助姐姐的。”
“我給它取名叫天機,是我送給姐姐的禮物。”
“姐姐平時很遲鈍,但是在對這些事,又顯得那么敏銳。我差點就被發現了。”
“東西準備好了,我卻遲遲不敢送出去,我貪心極了,每次見姐姐,都想著這是最后一面,可是每次都舍不得。”
“我真的想看姐姐一直開心的笑,我不想看姐姐被煩事侵擾。”
“最可怕的事還是來了。”
“我看不見姐姐了。”
“我什么都見不到了。”
“所幸我很熟悉這地方,我高高興興的叫姐姐來,說我的傷勢快要好了。”
“姐姐來的時候,明顯的不相信,我抱住姐姐,熟稔的捧著她的臉。”
“姐姐的氣息那么香甜,比酒樓里的桂花糕還香甜,但是,我再也聞不見了。”
“我其實很難過,但是我沒哭出來,我笑著和姐姐說,說我很想她。”
“我感受著姐姐一次一次如同哄著幼兒一樣,輕輕拍著我的脊背,我的眼淚忍不住的滾落。”
“我想說好疼啊,但是我沒說,死都要死了,就不要讓姐姐難過了。”
“我將天機給了姐姐,靈魂徹底消耗殆盡,姐姐還是哭了。”
“我想了想,我這一生也算稀奇,便要記錄下來吧,也不知道有沒有寫錯字。”
“若是有緣,姐姐會再次看到的吧。”
“姐姐,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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