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虞昭很久之后,第一次感受到善意,她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那人似乎知道自己會死,一雙眼里交雜著恐懼和灑脫。
是了,誰能不怕呢?
可這人就算再怎么恐懼,面對虞昭時,依舊是十分柔和的,他說:“你也就是一個小姑娘,我之前也有一個女兒。”
他說:“不過我女兒那時候去她祖母家里了,怪物來的時候,還沒有回來。”
“路途那么遙遠,我嘗試尋找,也沒找到。”
說到這,他苦笑了一聲,隨后輕輕的呢喃道:“現在是生是死,根本沒人得知。”
聽到這話,虞昭沉默了一會,那人的眼里皆是苦意,可即便如此,他也輕輕地和虞昭說:“你和我女兒差不多大,我想著,你和我女兒一樣。那時候,她一定也十分害怕。”
虞昭抬頭,沉默地看著這人,他笑了笑,抹了一把眼淚,隨后輕輕的開口說道:“你走吧,這亂世保命不容易,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說罷,他將手中的長刀遞給了虞昭:“拿著防身。”
虞昭看著那長刀,沉默了很久。
她的手落在長刀身上,指尖輕輕地顫抖。
在出現怪物以來,虞昭從來沒有這么迫切地希望這怪物能死絕。
她顫抖著手,將長刀推了回去:“我不能要。”
這刀是此處為數不多的武器,虞昭知道,她若是拿了,面前這人怕是就沒有能力抵抗了。
那人笑了笑,拍了拍虞昭的肩膀:“你不要因為某些人而難過,這世界上,總有人是善良的,只是暫時,不善占了大半部分。”
虞昭沉默了一會,說:“我不走。”
那人大驚,想方設法地勸說虞昭,但是無論說什么,虞昭都不肯走。
虞昭說:“只有你們對我好,若是我真的會死,我也想和你們死在一起。”
那人不說話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虞昭的錯覺,她總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有了些變化。
那怪物攻進來的速度很快,石頭堆砌的房子也沒辦法阻擋那怪物的利齒,怪物聽得見里面的人的呼吸,感受得到活人的氣息,自然也知道,這里是存在著人的。
現在的人被他們吃得差不多了,很少會有活人出現,所以一遇到活人,他們是無論如何都不準備放棄的。
利齒咬碎了大門,那人來不及和虞昭說話了,拿著長刀,直接擋在了虞昭面前。
虞昭愣了愣,那怪物張著血盆大口,直接咬在了長刀上,長刀寸寸崩裂,那人臉上的恐慌變成了堅定:“姑娘,他們吃我還要一段時間,趁著這個機會,你快走吧。”
虞昭抬頭,心里的想法從來沒有那么堅定過。
她不想讓怪物吃了面前的人,她要這人活!
這念頭一落,渾身上下盈滿力量,她一拳砸出,原本兇惡的怪物直接被砸得粉碎,血雨滾落,虞昭聽到一人問:“你想救他們嗎?”
“想。”
聲音落,長劍入手,虞昭眸光冷淡,目光落在那些怪物身上,一劍刺出,怪物分崩離析。
地上的人皆不敢置信的看著虞昭,送她長刀的人愣愣地瞪圓了眼睛。
少女的衣袍被風吹動,一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在那漫天的神光落下之際,她像是來人間游歷的神女。
怪物盡數死亡,沒有一個活口。
虞昭目光冷淡,在漫天血雨腥風里,她落在了地上,隨后開口,輕輕地問:“你怕我么?”
那人沒說話,反倒是一直跟在虞昭身邊的老婆婆一把抱住了虞昭,小心翼翼地擦著虞昭臉上的血水,聲音顫抖:“好孩子,害不害怕?”
虞昭愣住了,她沒有在這人的臉上看到一絲恐懼。
甚至在這人的臉上,只能看到濃郁的心疼。
虞昭說:“不怕我么?”
“怕什么?”老婆婆小心翼翼地拍著他的脊背,笑著說:“你是大英雄啊,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這話落,虞昭心里的雜念一掃而空,一道聲音在其腦海里浮現而出,一字一句地問:“虞昭,若是你死了,可以換怪物徹底消失不見,你愿意么?”
虞昭愣了愣,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
老婆婆以為虞昭嚇到了,有些生疏地拍著虞昭的脊背,就像是哄小孩子那樣,輕輕的哼著歌:“乖乖不怕啊……”
虞昭心里一酸,眼淚直接滾落了下來。
其余的人回過神來,將目光對準虞昭:“你……”
虞昭看著他們,那人說:“謝謝你救了我們。”
虞昭問:“你不怪我沒早些出手么?”
“那些人那么對你,就算是你一直都不出手,我們也不會怪你的。”
虞昭笑了,笑得眼淚都滾落了下來。
似乎是經歷過無數的惡意,所以現在這些善意顯得那么珍貴,珍貴的虞昭不想讓這善意消失。
她回應心里的聲音,輕輕地說:“我愿意。”
那一瞬間,劇烈的痛苦浮現,渾身上下的骨肉都像是被打散了似的,她伏在老婆婆身上,大口大口的吐出鮮血,那鮮血濃稠,泛著黑意。
在鮮血流淌而出的一瞬間,成千上萬的怪物浮現,他們大驚失色,虞昭抬手,長劍在周圍畫了一個圈,怪物不敢進來。
鉆心的疼浮現,老婆婆大驚失色,手顫抖著抱著虞昭:“孩子,婆婆不要你的保護了,你……”
虞昭抬頭,老婆婆眼淚都滾了下來,哆哆嗦嗦地說:“不要你的保護了,你,你不要有事啊!”
虞昭笑了笑,她說:“我要保護你們,一定要的。”
靈魂撕裂破碎,散成了漫天清風,血肉化為飛灰,落盡云層里,降下了漫天神雨。
所有的怪物在雨落下的那一瞬間,嘶吼著消失。
他們的血都被這神雨融化了去。
她的身體在老婆婆懷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婆婆愣住了,說不出話,只余下悲戚。
在身體碎裂的那一瞬間,所有的記憶回到了腦子里,她愣住了,特殊的力量浮現而出,充斥在所有經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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