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月亮已經升到了中天,雖然已經很晚了,桃兒和杏兒還是沒有入睡。
當桃兒和杏兒聽到一陣車馬的響動之時,就知道陳長生陳老爺終于回家了,趕緊小跑著迎了出去。
“老爺,您能不能過來一下?”
“什么事?”
“這個月的賬目,奴婢得給您報一報。”
陳長生看都沒有看這倆小丫鬟一眼,就用一種無所謂的語氣說道:“今天太晚了,還是以后再說吧。而且我相信杏兒打理的賬目肯定沒有什么問題……”
“老爺信任奴婢是一回事,賬目上的事情是另外一回事,還是說說清楚的好。”杏兒的語氣中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停頓:“而且……奴婢眼下遇到了一點小小的困難,還得老爺出手才行。”
“你們倆到我書房里頭來說話吧。”
“是。”
當杏兒低眉順目的進入書房之中,桃兒“很懂事”的把書房的房門給掩上了。
杏兒捧著一本賬簿子,恭恭敬敬的交給了陳長生:“這是庫房那邊的粗賬,請老爺過目。”
陳長生隨手翻開了這本賬簿子:這確確實實就是一份粗賬,只是簡簡單單的羅列出了進項和出項,以及還剩下多少資金等等大致的問題。
“怎么只有這么點銀子?”陳長生看著賬簿子上的結余數字:“總共才有兩萬一千多兩銀子?怎么才這么點兒?”
兩萬多兩銀子,絕對是一筆很大的數字了。
桃兒和杏兒這兩個小丫鬟,竟然能賺到這么多,按說已經非常非常的不錯了,但這筆錢,根本就不夠成本。
畢竟周正的船隊輸入了那多的海外商品,僅僅只賺到了兩萬多一點,還不夠打發的呢。
“稅卡那邊的錢一點都不能少,必須在這個月底送過去。”
“還有水門和市舶的銀子也要按時送過去,還有巡江營那邊,這點銀子最多只能打發他們的……”
從去年開始,周正的船隊就開始大量輸入各種各樣的海外商品,而且數量越來越大。
如此大規模的商業行為,要想做到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覺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辦法就是打通各個關節,讓每一個環節上的官員都得到些好處,形成一個利益均沾的局面才能長久的做下去。
在陳長生的默許之下,在陸琦賢、康豐年他們這些人的奔走之下,已經形成了一條完整的“利益鏈條”,方方面面都能拿到一部分好處。
當然,這些好處也不是白拿的,他們會在明里暗里的提供各種“方便”,好讓周正更加順利的把各種貨物運送進來。
每一個環節上的人應該怎么做,最后能拿到多少好處,早就已經商量好了。
好幾個衙門的很多官員,都形成了一個圍繞周正的船隊的“利益共同體”,雖然沒有任何紙面上的約定,卻全都有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從某種程度上來看,其實就是幾個衙門合起伙來“做生意”,隱隱約約已經有了那么一點點“公司”的屬性……
方方面面全都拿到了讓人滿意的好處,唯獨陳長生和安北衛的這些人連一文錢都沒有見到呢。
陳長生還說一點,畢竟是自家的生意嘛。但王大有、陸琦賢、康豐年他們跑前跑后,還擔這一定的風險,弄來弄去卻分不到銀子,這就不好辦了呀。
“庫里還有一千四百多包生錫,四十幾料生銅和一些海麻什么的,只不過這些東西還得換成白花花的銀子才行,需要再等一陣子。”
“原來倉庫里還有這么多的存貨,那就好說了。等你把這些東西變賣成銀子以后,再分給陸琦賢和康豐年他們也不要緊。”
“婢子以為就算是變賣了倉庫里的存貨,換做了銀錢,最好也不要先把這筆錢分了。”
“為啥?”
杏兒下意識的壓低了嗓音:“周正的船隊規模擴大了,下一次肯定會送來更多貨物,而且他們一定會采買更多的糧米、布帛然后運走,我擔心若是咱們把這些銀子全都分的一干二凈,到時候就拿不出那么多財貨,所以想先押了一押……”
周正的船隊規模已經擴大了將近一倍,光是千料以上的大船就擁有了四條,還有十來條小船,這樣的規模已經算是相當的大了——周正的船隊規模之所以會飛速膨脹,就是因為他已經和郭松山郭掌柜聯起手來,合伙起了海外貿易。
若是把所有的“流動資金”全都象胡椒面一樣分給眾人,杏兒就沒有辦法接收周正大量的海外商品了。
“反正貨就在倉庫里頭存放著,而且生錫和生銅隨時都能換做白花花的銀子,也不急著分錢。”陳長生笑道:“這個事情我會對陸琦賢他們說明白的。”
“多謝老爺,在老爺看來這不過是一句話的小事,但卻解決了婢子最大的難題。”
“你做事井井有條,我還是很放心的,還有什么事情嗎?”
“還有個小事兒。”杏兒小聲說道:“老爺,你和巡江營那邊的人脈關系如何?”
“我和巡江營那邊并不是很熟悉,那邊的關節一直都在陸琦賢在弄。”
“能不能通過陸副指揮的熟人,從巡江營弄幾門火炮過來?”
“你說啥?火炮?”陳長生用吃驚的眼神看著自己的這個小丫鬟:“你要火炮干什么?”
“不是婢子要火炮,是周正呀。”
周正?
陳長生頓時就皺起了眉頭。
周正那個家伙,就是“建文余孽”,他要火炮干什么?
莫不是他想……
“這一次周正送貨過來的時候,在外洋的海面上遭遇了海賊……損失了一些人手。他擔心下次遇到大股的海賊,萬一打不過可就糟了,所以他想添置幾門火炮。”
在外洋的海面上販運貨物的商船,遇到海賊就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若是打不過通常會弄出人財兩失的局面,現在周正的船隊規模已經很大了,想要添置幾門火炮擁有足夠的自保能力,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事兒。
“不過呢,我估計周正多半沒有說實話……”杏兒的精明程度已經超乎了陳長生的想象,她絕對不會周正幾句話就信以為真:“我問過周正身邊的那些人,聽他們說周正根本就沒有遭遇海賊,而是他主動攻占了海賊的巢穴。雖然殺了很多海賊搶掠了好幾船資材,卻損失了不少的人手,所以才想著添置火炮……”
周正竟然把海賊給搶了,這絕對是陳長生沒有想到的事情。
在大海上航行的時候,海商和海賊的身份界限原本就很模糊,只要有機會那些有點實力的海上一點不介意扮演一下海賊的角色大搶一把。但是在通常情況下,搖身一變的海商大多是搶掠同行,象周正這樣主動搶掠海賊的絕對不多見。
陳長生萬萬沒有想到,周正這個家伙不僅做著外洋走私的生意,竟然還成了海賊當中的海賊。
“周正對婢子說過,要是老爺能幫忙搞到幾門火炮的話,他愿意用呂宋的生錫和生銅來換,而且價格……很有賺頭哦。”
“火炮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要是有機會我就想想辦法。”陳長生繼續翻看著賬簿子,很快就在賬簿的尾頁上發現了一大筆銀錢,足足有一萬三千兩之多:“這里不是還有一筆銀子的么……”
“這筆銀子不能動。”還不等陳長生問起,杏兒就主動交代了這筆銀子的用處:“這是婢子以前管三奶奶借貸的那一筆,需要到期歸還。”
“你把銀子給了秋娘,以后你照樣兩手空空?”
“婢子可以再次向三奶奶借貸呀。”杏兒笑道:“想當初,婢子曾經向三奶奶許諾過,這筆銀子一定會按期歸還。只有兌現了這個承諾,才好再次向三奶奶借貸,要不然的三奶奶就不會再把銀子給婢子用了呢。”
為了保持良好的信譽,杏兒竟然想出這種拆了東墻補西墻的辦法,真的讓陳長生刮目相看。
“雖說我早就看出你是個精明的姑娘,但卻沒有想到你還這么善于做生意,真心不在三奶奶之下。”陳長生笑著說道:“你把這筆銀子還給三奶奶吧,以后不用管她借貸了。”
“不用借貸?那婢子哪里還有那么多的現銀對付給周正?”
“銀子的事情我會幫你想想辦法。”陳長生哈哈大笑著說道:“陸琦賢、王大有、康豐年他們全都家資巨萬,既然他們要從你這里拿到分紅,肯定不能讓他們只是跑跑腿那么簡單,我得讓他們下點本錢才行。大不了以后按照他們下了多少本錢多分給他們一點好處也就是了。”
這么大的生意,總不能讓兩個小丫鬟犯難吧?
把陸琦賢、康豐年等人下本錢,其實就是入股的意思。
誰下了多少本錢,可以折算成股份,有錢一起賺,有了風險一起承擔,這原本就是最基礎的“公司”架構。
在這個時代,同樣類型的商業組織早就已經出現了,而且在江南各地普遍存在,一點都不稀奇!
很多上了規模的大型商號都是這么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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