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平和郭勇在霍海這里得到了太平教起事之后，不會搶劫他們家族的承諾，心就放下來了一大半，至于官面上這邊可能碰到的問題，就歸他們自己解決了。
當然，得到霍海這個承諾，他們也是需要付出一定代價的，開春之前，不管他們多困難，都要幫霍海搞到一萬石糧種來，明年哪怕太平教真的跟朝廷打起來，霍海也還是要領著大家種一些糧食的。
因為，只有多產出糧食，才能少餓死人，糧食生產力，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
像現在，雪化了之后藻苲淀四周的蘆葦蕩子就再度進入了開發狀態中，數千青壯百姓和數百頭耕牛每天都能在那里開發出千畝以上的土地出來，以備明年春耕。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和霍海談定了太平教的事情之后，甄平和郭勇便開始說第二件事了，兩本由紙張裝釘的厚厚的賬冊被兩人推給了霍海。
“什么鬼？”霍海看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繁體漢字，皺眉道。
“這是賬冊，做暖房，建暖炕，還有出手雪花鹽，白紙，香皂的收益賬目都在這了。”甄平解釋道。
霍海聞言，看了褚玉的方向一眼，很快，一個只有幾頁紙的小冊子被褚玉拿了過來，翻開冊子之后，她只是在后面的結余看了一眼，就拿起甄平和郭勇的冊子，直接看最后的結余，將其推到了霍海的面前。
“這個賬目應該不對，賬本是你們兩家的賬房管事做的，還是你們自己做的？”霍海將賬本遞給他們兩人道。
“就看一個結余，就知道賬目不對了？”甄平有些意外的道。
霍海點了點頭道，“因為太不對了，比我們出貨時的預算差三倍。”
“三倍？”
甄平有些意外，拿起霍海手中的那個冊子，頓時看到了一串串自己根本不認識的符號。
“這是？”
“代數符。”霍海答道。
“代數符？怎么認的？”甄平又問道。
霍海看了一眼褚玉，很快，她便給甄平和郭勇兩人講起了這代數符來。
“按照我們的出貨和出工來計算，你們除去之前運送過來的糧食，還應該付給我們七萬三千二百石糧食，但是，你們這邊總賬，是兩萬三千石糧食。”對照了一下兩個賬本指給他們看道。
聞言，甄平和郭勇兩人頓時眉頭一皺，他們可是知道家里的人從這邊拉了多少東西回去的，絕對不止兩萬多石糧食，但是，他們兩人之前是看過賬本的，錯應該是不可能錯的，可是，霍海這邊的賬目，貌似也沒有錯。
而且，他們所做的賬目，居然那么的一目了然，在認清楚了數字符之后，居然在一盞茶的時間內就看完了。
因為，他們進是進，出是出，用的是借貸記賬法。
而對于出貨利潤的計算，他們也有固定的標準，至于這個標準是怎么來的，他們就不得而知，然而，看到那個數字之后，甄平覺得很合理。
因為，霍海要的價格根本不高，至少在他看來一點也不高。
“這，究竟是哪里不對？”甄平和郭勇將自己的賬本和褚玉的賬本反復看了兩三遍之后道。
“因為你們的記賬法不對，有很多算錯的地方，此外，我給你出貨，計算的是成本價，你們的賬房給我們糧食，卻是先將易貨的收益按照實際價值換算成錢幣，再按照這些錢幣的數量，以市價換算成糧食。這兩翻溢價出來，即便賬目都對了，也有一倍多的差距，何況是賬目不對？”
霍海是意思就是說，用黑山寨的產品換來的東西，他們是按照實際價值估價，計算盈利，可當他們支付給黑山的糧食的時候，卻是用市價來計算糧食數量，要知道，入冬以來，糧食的價格，可又漲了五成以上，每石豆都賣到了八百錢以上，可當初，甄家進購這些豆的時候，還不到四百錢一石。
“可否請褚姑娘，用借貸記賬法的方式，幫我算一算這些賬目？”甄平搞懂了差距之后道。
褚玉向霍海看了看，霍海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她便開始提筆計算，寶兒也在一旁幫她磨墨，提筆記錄數據。
不過半個時辰左右的功夫，所有的進賬和出賬，就都得出了一個數值，而這個數值，比之前他們算出來的兩萬多石，多出了一倍，如果算上兩頭的市價和成本的價格差，差不多正好是霍海之前算出來的七萬多石。
“此法甚妙，來人，你們即刻持此單，回去盤點庫房，若是差額相差無幾，就讓家里再送十萬石糧食到黑山來。”甄平將褚玉算出來的一個紙條用漢字抄寫一遍之后，遞給身邊的一個隨從道。
賬務確實可能錯，但是，家里庫房存放的東西的數量，是不可能出錯的，畢竟，就算按照甄家的賬目算，也還差著兩萬多石糧食也就是兩千萬多萬錢的差距，這么巨大價值的差距，是錢，是物，倉庫里都會有一些東西。
“甄兄，十萬石糧食，可有五萬石要算在我郭家頭上。”郭勇此時也開口道。
甄平點了點頭，插手朝霍海行禮道，“門下賬房辦事不周，讓先生看笑話了。此次我們運送了兩萬多石糧食過來，再補十萬石，就比本應該給先生的七萬多石，多了五萬石出來。這五萬石糧食，就當是我們兩家給先生賠禮之物，還望先生笑納。”
要說這世上誰家能有這么大氣，因為一點賬目上的小錯，就拿五萬石糧食做賠禮，也就只有無極甄氏了。
要知道，歷史上陶謙屬下殺了曹操的老爹，也不過開出每年陪二十萬石糧草的價碼，而陶謙那個時候可是富庶的徐州之主，擁有后世差不多兩個半省的土地資源，和數百萬民眾的稅賦支撐。
“結算的時候，數額有差距，補上便可，季安何必如此。”本來因為山寨要多得五萬石糧食，而興奮不已的褚玉等人萬萬沒有想到，霍海會給甄平這樣的一個答案。
那可是五萬石糧食，山寨現在已經有十幾萬人，一個月就要消耗十幾萬石以上糧食，而從現在到明年秋收，還有長達七八個月的時間，最關鍵的是，山寨的人口還在與日俱增，糧食缺口，十分的巨大，哪怕是百萬石，也未必夠吃的。
“呃，這個，實在是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甄平再次拱手彎腰道。
他已經把姿態放的這么低了，霍海也不好再拿捏，抬手示意他不必如此道，“季平有話就直說。”
“先生，可否將這數字符，還有那借貸記賬法，盡數教授給在下，如若允許，我甄家愿意多出一萬石上好的糧種。”甄平道。
糧種一般是沒有脫殼的糧食，然而，它大多數時候，卻比脫了殼的精糧還貴，一是因為它需要經過一番挑選，成色本身就好。
二是因為它需要經過非常好的晾曬和儲存，費時費力。畢竟，一般農戶家庭，都未必建的好能夠不刮風漏雨，不被老鼠啃食的谷倉。
三是因為，每年總有一些家庭沒有忍住的，將糧種吃掉一些的，最后需要找他們這些大戶高息借貸糧種的。
嚴格來說，它就是一種放高利貸的硬通貨，比錢，比其它一且東西都好用。
霍海笑著搖了搖頭，而已經意識到了這數字符和記賬法的重要性的郭勇，此時也開始加價道，“我郭家，也愿意給先生籌集五千石糧種過來，另加豬羊各三千只。”
這個價碼，已經非常可觀，比五萬石糧食的價格也不差，也就是說，他們兩家，愿意花十萬石糧食，跟霍海換數字符，和借貸記賬法。
可是，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霍海再度的搖了搖頭道，“這兩門學問，還沒有這么廉價。”
“廉價？這可是一萬五千石糧種和三千頭豬，三千頭羊。不是說大話，開春之后，我能用它換回至少一萬萬錢。”甄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霍海道。
他覺得，把價格開到這么高，霍海還不賣，那就不是簡答的價格問題了。
“大戰將起，糧種對你們有什么用？沒有用了，就算我可以讓太平教的人不搶你們兩家，但是，這些種到了田地里的糧食，你們也絕對收不上來了。屆時，會有成千上萬的餓死鬼，將田地里所有能吃的東西都吃光。
至于豬羊，它們就是消耗食物的東西，我們黑山寨，現在更愿意宰了它們來吃肉，而不是長期養著它們用于繁衍壯大。
所以，我需要的，是你們兩家八成的存糧和可以食用的牲畜。”霍海面有正色的道。
“八，八成的存糧和牲畜？霍先生，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甄平有發愣的看向霍海道。
那可不是一萬萬錢那么簡單了，至少是十萬萬錢以上。
而他身邊的郭平，也是一臉難色，因為，霍海的要求，已經超出了他這個嫡系子弟的權限范疇，甚至，連家主也不能輕易決定這么大的事情。
畢竟，牛羊是需要族群繁殖，才能變多的，一下子少了八成，想要再發展到現在的規模，恐怕就得好多年了。
霍海這嘴張的，可是比饕鬄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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