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后，前往西疆魔域關的必經之地上，一行人在寸草不生的赤旱之地上向西行進。
一輛馬車行駛在隊伍正中央，上前騎兵拱衛在周圍，路過之人見到這只隊伍都是遠遠繞開，因為馬車上引著一朵皇族徽記。
這也意味著坐在馬車中的人乃是出自大離皇族，而且身份尊貴，因為尋常皇族并不會配備皇族徽記。
馬車內傳出一陣敲擊聲，接著這個隊伍緩緩停了下來，莫如海騎著一匹戰馬來到馬車旁，湊聲道：“王爺可是有什么吩咐？”
布簾一挑，果郡王姜煥彎腰下了馬車，笑道：“年紀大了，不能老坐在馬車里不動彈，一起騎馬走走吧。”
話音一落，自由隨從牽過一匹駿馬。
騎上馬后，果郡王姜煥邊走邊看著四周的風景，對落后半個身位的莫如海感嘆道：“果然是萬里赤旱之地，也不知道這生活在這里的人以前是怎么活下來的……”
莫如海只是在旁邊笑笑，心中也是莫名感嘆。
在毅親王姜異入主西疆前，這片赤旱之地上做主的是赤氏，生活在這里的人沒有任何尊嚴可言，可以說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赤氏覆滅后，這里雖然依舊是赤旱無水，但卻站露出前所未有的蓬勃生機，生活在這里的人臉上也真正有了笑容。
“現在還生活在這片赤旱之地上的人已經少了許多，絕大部分都搬到魔域關去了。”
聽到莫如海的話，姜煥點了點頭，看著周圍的荒原，道：“是啊，留在這里的人越來越少了，不過魔域關的人卻是越來越多了……”
這話一語雙關，莫如海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就在他們隊伍的周圍，許多人跟他們一樣，正一路向西行進著，如果沒有猜錯，目的地跟他們一樣，都是西疆魔域關。
而且這些人都是大包小包，拖家帶口的，到處都充斥著孩童的嬉鬧聲和婦孺的喝罵聲，不過依舊可以感覺出來，他們都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禁令什么時候解除了？”看著周圍眾多的人流，果郡王姜煥疑惑道。
自赤氏覆滅后，大離皇朝便有意無意的控制著西疆的人口，想用這個辦法來限制毅王府實勢力的擴充。
但現在看來，這個限制人口流向西疆魔域關的措施似乎沒有任何作用。
莫如海搖了搖頭，回道：“沒有，他們都是繞道過來的。”
說完，心下也是暗自感嘆，這或許就是人心向背。
在毅郡王入主西疆之前，不論是執掌魔域關的赤氏，還是大離皇朝官方，都沒有對這些流落在外的邊地軍戶一視同仁過，甚至一直刻意打壓。
這也致使這些邊地軍戶生活一直困苦潦倒，沒有任何生活保障，甚至一直活在朝不保夕中。
直到毅親王攜大離王旗執掌魔域關后，廢除了赤氏時代的那些苛政，慢慢贏得了這些邊地軍戶的民心。
尤其幾日前那場突變后，毅王府坐擁三關，威勢暴漲，公開在崆峒山下立旗募兵，立刻就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流浪在外的邊地軍戶回歸。
畢竟西疆魔域關是他們的祖地，流浪在外終究是只是無根浮萍。
這也導致大離皇朝的“限兵令”名存實亡，無數的邊地軍戶不遠千里，甚至萬里，繞過虎門關一線，重返故土。
.“唉，自古以來，人心是最難抵擋的……”
果郡王姜煥嘆息了一句，他明白這意味著什么，自此毅王府崛起之勢更難阻擋了。不過這樣也好，九邊之患去了大半。
當然，前提是那位毅親王能夠擋住關外異族大軍的瘋狂反撲，想到這里，不由低聲道：“你說他能站穩腳跟嘛……”
莫如海這次沒有回避，低聲回道：“就看他對科爾汗騎兵的掌控力度了。”
果郡王姜煥沒有再出聲，等了一會兒才出聲道：“應該快到魔域關了吧。”
“快了，再往前走一段路，便能遙遙看見魔域關了……”
就在這時，負責前方探路的斥候疾馳而歸，奔到姜煥身前參拜道：“啟稟王爺，一支數千人的大軍從魔域關方向奔來。”
果郡王姜煥聞言愣了一下，接著笑著擺了擺手，道：“無妨，繼續前進即可。”
等斥候退去，莫如海笑道：“想來是毅親王得到了王爺到來的消息，派人來迎接了。”
果郡王姜煥聞言，笑著搖了搖頭，道：“莫要是下馬威才好……”
莫如海沒有說話，心道如果那毅親王真的來一出下馬威的話，皇主恐怕也不會這么忌憚了，畢竟這種把戲根本就上不得臺面。
同時心里也好奇，不知道來人是誰，這時候那位毅親王肯定要親在坐鎮三關，應該不會現身在這里。
又往前走了一會兒，高聳入云的魔域山脈已經清晰可見，山川腳下，雄偉的東魔域關也遙遙在望，果郡王姜煥和莫如海已經走到了隊伍的最前列。
一支由三千親軍營親軍組成的隊伍也停在了前方不遠處，一人身披藍青色毛氈，策馬越眾而出，對著果郡王緩緩拜道：
凝兒見過皇叔祖！”正是毅王府大姑姑姜凝。
姜煥顯然沒有料到迎接自己的會是姜凝，面露欣喜之色，躍身下馬，走上前，扶起姜凝道：“凝兒……這些年卻是苦了你了……”
姜凝看到姜煥也是有些激動，這位皇叔祖自幼最疼愛自己，當年自己遠嫁瀾山宗時，還為此大發雷霆，之后好幾年都沒給過父王好臉色。
“凝兒不苦……”嘴上說著，眼角卻禁不住有些濕潤。
“好好好……回來就好！”姜煥只是連聲說好。
姜凝笑著回頭招了招手，輕聲喚道：“苦兒，快過來給老叔祖磕頭。”
一名三四歲的女童從身后走出來，跪在地上奶聲奶氣道：“苦兒給老叔祖磕頭了。”
果郡王看著身前這個幾乎跟小時候的姜凝一模一樣的女童，眼中滿是慈祥，彎腰抱在懷中，開懷道：
“好好……你們娘倆也算是苦盡甘來了……那小子總算沒有真泯滅了良心！”
姜凝擦拭了一下眼角，笑道：“皇叔祖，阿弟因為三關戰事脫不開身，特意讓我來迎接皇叔祖。”
按理說，這事怎么著也不應該有姜凝出頭露面，但奈何姜鐘馳三兄弟一聽聞要來迎接這位果郡王皇叔祖，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打死都不來。
而老大姜鐘山又有軍務在身，姜異就更脫不開身了，只能由姜凝出面。
“小六子現在身在何處？”
走在路上，看著隨行的三千毅王府親軍，果郡王心中暗自感嘆，窺一葉而知全貌，毅王府麾下的確軍勢鼎盛。
“阿弟前幾日在娘子關巡視，現在想必正在黑水關等著皇叔祖呢。”
對于姜煥口中的小六子，姜凝沒有任何不悅之色，反而聽著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聽到自己一行將跟毅親王在黑水關會面，果郡王心中暗自思量道：這未嘗不是一種下馬威……
不過也在情理之中，他正好也想到黑水關去看看，尤其那些科爾汗騎兵，不親自看一眼，心中始終有些不敢相信。
就這樣，一行人在數千騎兵的拱衛下，一路沒有任何停頓，徑直進了東魔域關。
“若不是親眼見到，誰能相信苦寒之地的魔域關竟真的變成了水草肥美之地……”看著眼前一片蔥綠之色的魔域關，莫如海禁不住出聲感嘆道。
“是啊，就像是做夢一樣……”雖然早就習慣了改天換地一樣巨變的魔域關，但姜凝心里還是忍不住感嘆道。
果郡王姜煥則沒有開口說話，目光越過繁華的城鎮，看向了正中央那座巍峨山峰。
他知道，那座山便是崆峒！
原本是在羅浮綠洲中的，但現在卻出現了魔域關。而在崆峒山之山，便是毅王府。
在某種意義上，崆峒山已經成為了毅王府的代名詞，甚至已經開始代表整個西疆。
遠遠望去，崆峒山拔地而起，直插云霄，隱隱有一種龍騰虎躍之勢，俯視著整個西疆。
直到現在也沒有人知道那位毅親王到底用了什么神通手段，竟然讓一座巍峨山峰虛空橫移萬里。
路過崆峒山時，姜煥的目光看向了某個方向，那里原本應該是世外宗門府的山門，但現在卻被改成了一座軍營。
雖然還隔著一段距離，但依稀可見山門內戰旗招展，陣陣喊殺聲直透云霄。
在這山門的不遠處，便是文宗府，借著圍剿宗門府，一戰驚天下，兇威畢露，一舉奠定了文宗大道的地位。
隔著崆峒山，與文宗府遙遙相望的便是神策府，乃是那位毅親王親設的軍府，內置行軍、行武兩大衙門。
原本這神策府自設立之初便一直默默無名，特別是行軍衙門，有點像杯酒釋兵權后的養老院，沒有任何存在感。
但是經過圍殺葉向天一戰后，行軍衙門之名也正式實至名歸，成為毅王府水火風雷、云山影澤八部之外的又一大軍事集團。
而已毛文煥為首的原魔域關舊將也正式融入毅王府核心圈。
至于神策府另一個衙門——行武衙門，大離皇都方面一直沒有弄清楚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機構，不過似乎是由一種世俗武道的門人弟子組成。
就在果郡王姜煥四處打量的時候，一直數萬人的騎兵從新大營中奔馳而出，轟隆隆的向西魔域關方向奔去。
當先是一桿五色戰旗，軍勢浩大，浩浩蕩蕩從崆峒山下疾馳而過。
“那是阿弟新組建的五行旗新軍，這數萬人應該是剛剛成軍不久。”在姜煥面前，姜凝沒有任何隱瞞道，因為知道自己阿弟并沒有任何隱瞞這支五行旗新軍的意思。
五行旗？又是一支新軍番號？姜煥挑了挑長眉，雖然是剛剛成軍不久，但留露出來的氣勢卻是排山倒海般。
“他們都是由邊地軍戶組建而成，訓練起來要容易許多。”
聽到姜凝的話，姜煥和莫如海心下了然，同時也有些沉重。
這么多年來，西疆魔域關基本上一直游離在大離皇朝直接管控之外，但大離皇都暗地里一直都沒有掉以輕心，各種明里暗里打壓邊地軍戶，就是顧忌邊地軍戶的兇悍軍風。
而諸如赤氏這些西疆割據藩鎮也明白這點，暗地里配合大離皇都打壓邊地軍戶，因為他們心里很明白，一旦他們有收服拉攏邊地軍戶為己用的苗頭，大離皇都絕對會給予他們雷霆一擊。
不過即使赤氏等割據藩鎮想收攏邊地軍戶也只是一廂情愿，因為邊地軍戶有祖訓代代相傳，只有執掌大離王旗的雄主才會讓他們心甘情愿臣服。
而現在，執掌大離王旗的雄主出現了，邊地軍戶也正是繼承祖風，重拾曾經的榮耀。包括散落在莽荒大陸各處的那些邊地軍戶，哪怕繞道萬里也都紛紛返回祖地。
“他們這是要去哪里？”看著狼煙滾滾而去的數萬騎兵，果郡王姜煥好奇地出聲問道。
姜凝先是疑惑的搖了搖頭，平時她很少關心毅王府之外的事，只是這是新組建的五行旗新軍，至于去哪卻是不知道。
接著便看向身后的一名親軍將領，那將領見到姜凝探尋的目光，上前小聲道：“回大姑姑，他們應該目的地應該是寒山城。”
寒山城？姜煥和莫如海心下都是一跳。
寒山城，地處西魔域關外的西疆走廊的最北端，隸屬犬食皇朝，距離犬食的寒山關僅有十幾里距離，乃是犬食皇朝的一座軍事重鎮。
因為地勢的原因，寒山關不像魔域關、黑水關、娘子關這么占地遼闊，只是一座單純的狹小關隘，東西、南北的距離只有百米左右。
因此只能當做單純的軍事關隘，即使是戰備物資也存儲不了多少，也不適合當做邊貿的交易中心，所以犬食皇朝才在寒山關之南建了一座城來承擔這些功能，也就是寒山城。
這也是處于一種絕對的自信，因為犬食皇朝有信心阻擋一切外來勢力北上。不過那是科爾汗騎兵覺醒之前，現在科爾汗騎兵已經覺醒，寒山城便直接成了一座孤城。
“王爺最近一直在調軍北上，打算攻下寒山城！”
親軍將領這句話，姜凝沒覺得有什么，姜煥和莫如海卻是心中一凜。
真要是拿下了寒山城，毅王府在西疆必定是穩如磐石，坐擁三關一城，將整個西疆走廊收入懷中，軍勢直接輻射西蕃、百越、犬食三大邊陲皇朝。
震驚的同時，心中也是疑惑重重，那毅親王麾下實力已經膨脹到這般地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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