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喬在神巫族辦過一次婚禮。
然而那次,她的心情、注意力都不在婚禮上,故而整個婚禮什么樣子,她一點也回想不起來了。
反而是族里其他男女的婚禮,她有點印象。
席蘭廷重建了一個婚禮。
只不過,沒有恭賀的賓客了,除了他們倆再無旁人。
祭壇旁邊的大殿,裝飾得奢華,鋪滿了神巫最圣潔的綢,那是蠶絲制成的,染成了玄色——在他們那個時候,玄色意味著莊嚴,是大祭司結婚時最常用的顏色。
現如今的婚禮,用白色。
黑白對比,云喬的眼睛有點不太適應了。
她問席蘭廷:“這就是神巫族的婚禮嗎?”
“你不記得?”
“我在神巫的二十多年,只留下了很淺的記憶。”云喬說,“那些記憶都在深處,需要用力去挖,我懶得回想了。”
席蘭廷:“……”
他牽著云喬的手,一步步邁上神巫高高的祭壇。
這條路,云喬走過無數回,但在席蘭廷營造的幻境里,居然分毫不差。
神巫族的一切,和云喬一起,深深銘刻在他的記憶里了,永不褪色。
云喬想起了自己早年的患得患失。
哪怕到了民國,她也覺得,神不愛她沒關系,她擁有了神。
可事實上,神有比她更深邃的情,他用盡了心機得到她,也花盡了力氣照顧她,最后被她囚禁后,也用漫長的歲月牢記她。
神巫族的祭壇,足有一千階,云喬以前每次走上來,都覺得無比煩躁,很累。現在,她卻感覺祭壇的路太短了。
她要永遠和他這樣走下去。
終于走上了祭壇、穿過了祭壇旁邊的小徑,登上了禮堂。
禮堂里安靜,無數盞人魚膏的長明燈,可以千百年不滅,將禮堂照得明亮如晝,地磚泛出清冷的光暈。
云喬和他,一步步踏上去,站在禮堂中央,彼此完成了神巫族反復的婚禮儀式:跪拜天地、祖先與族中先知、長老。
祖先的牌位沒了,族人也沒了,只余下天地悠悠,亙古長存。
席蘭廷跪拜,云喬也跟著他跪拜了。
他攙扶著她起身,低低叫她:“師尊,你終于是我的妻了。”
曾幾何時,初見她時的驚心動魄,在課堂上追隨著她的目光,都落到了實處。
他無比渴望她。
“蘭廷,我早已是你的妻。”云喬道,“在懸崖邊的小房子里,我就是你的妻。天地為證,我是自己的媒人,將自己嫁于你了。”
席蘭廷眼睛發澀。
他上前擁抱了她。
禮堂的人魚膏燈,照著他們倆,玄色的禮服脫下,他將她壓倒。
云喬與他纏綿。
也許,祖先與族人的亡靈終于知道,她愛自己的徒弟,愛到不顧一切的地步了。
而后云喬很疲倦。
幻境中的她,得到了最原始的快樂,也有事后的倦怠,依靠著席蘭廷睡著了。
席蘭廷摟抱著她,手指點在她眉心,將她困在夢里,這才站起身。
一場幻境,一次歡愉,已經消耗了他太多,他的腳步略感沉重。
息壤里面是個巨大的空間,相互阻隔,一不小心就會迷路。
然而息壤是隨著他心意長的,他在其中穿梭,閑庭信步。
一處偌大的空間外,他靜靜站定。
里面的人看不到他,但他能看得一清二楚。
云佳、席儼、鶯鶯、苗秣和那個叫竇豆的女孩,都在。
山魄在,三重金鎖也在。
他們被困其中,拼命抵抗三重金鎖對他們的吞噬;山魄逐漸黯淡,快要被三重金鎖征服了。
席蘭廷緩步進去。
“父親,父親救命!”云佳一看到他,當即大大松了口氣,激動起來。
席蘭廷靜看他們,沒言語。
鶯鶯痛苦閉上了眼。
她就知道,席蘭廷早已把一切都計劃好了。
人皇愛云喬,那是他的命;人皇也愛人族,那是天道的根基,是他的信奉之力。
但人皇從不憐惜妖族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