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回憶？
似乎，無論是丑照還是美照，里面的她都是快樂的。原來是這樣啊……
英子記起了這一點，她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胸口，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
“池遠，我能相信你嗎？”她晶瑩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他，聲音帶著些許顫抖。
池遠敏銳地察覺到了些許不一樣，他一如既往燦爛地笑道：
“當然！你要記住，我，池遠，會給你帶來幸福與快樂！”
將那些痛苦的回憶都擠到一邊去！
她低著頭，聽著他自信的話語，宛如春風拂過，綻放出了美麗笑顏。
是這樣的吧……有他陪著她啊！
“池遠。”她的聲音很輕，帶著某種期待。
“……嗯？”
“你以后……會娶我嗎？”
她問出來了。
強烈的羞恥感涌上心頭，她抬手緊緊地攥住他的衣服，有些凌亂的發絲自然垂落，掩蓋住她羞紅的小臉。
池遠感受到了她的心跳，稚嫩而有力，像是森林里受驚卻勇敢留在原地好奇地尋求答案的小動物。
她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當然。”他說，“我不娶你，娶誰啊？”
他緊緊抱了懷中的女孩。
聽到答案，英子把羞得冒煙的俏臉埋進他的懷里。
“你要是……你要是不娶我的話，我會殺了你，真的會！”
她聲音悶悶地回答，熱氣透過衣物溫潤著池遠的皮膚。
因為、因為，她真的太喜歡他了，為了他，她第一次如此叛逆。
“嗯！”
這是他的回答，他也抱住了她。
熱熱軟軟的，他只感覺心中的幸福像裝滿水的杯子般，都要溢出來了。
此時此刻，有同樣感受的自然不只是他。
女孩心里那塊懸著的大石終于落了下來。
他說了，他會娶她！
……
被池遠送回家，英子有些猶豫，但還是打開了大門。
拉開大門，走進探身一看。
屋子里黑漆漆的，很暗。她也沒有看到她媽媽的身影。
“……媽？”她疑惑地喊了一聲，開燈朝里走去。
路過客廳的時候，她下意識看向了桌面。
桌面上擺放著幾個盤子，應該就是晚飯。
出于好奇，英子俯身揭開扣住的盤子，正是幾盤菜——糖醋排骨、青椒炒肉絲、清炒山藥西蘭花……還有兩碗米飯。
完全沒有動過的意思。
看到這里，英子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不知道媽媽吃飯沒有……”
隨后，她打開了臥室，卻意外地發現了躺在床上的宋倩。
原來她媽媽在家啊。
走近一看，英子驚訝地發現自己媽媽兩頰通紅，陷入熟睡，蜷縮著身體，眉頭緊皺。
微微湊近，便能聞到一股濃郁的酒氣。
她媽媽喝酒了，而且，非常少見地喝醉了。
仔細一看，宋倩好像在做著噩夢，神情驚恐掙扎，最終好像念叨的是‘英子’、‘不行’、‘為了你好’、‘別離開我’之類的詞匯。
宋倩的睡姿很眼熟，英子其實也下意識地喜歡這樣睡。特別是那些失眠的日子，她都會如同貓咪一樣將自己蜷縮起來。
缺少安全感啊……
她媽媽似乎比她還缺少安全感。
她除了媽媽還有池遠，但她媽媽呢？
“媽，抱歉。但你別擔心，我真的不會離開你的。你是我媽媽啊……”
嘴里輕聲低喃著，英子伸出手，將宋倩的被子上拉，蓋到脖頸位置。
做完這一切后，她盯著宋倩看了一會兒。
只需要再給點時間，她媽媽終究會接受的。
就在這時，英子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這可把她嚇了一跳，害怕吵醒宋倩，英子連忙接通電話，走出臥室才把電話放在耳邊。
“喂？英砸？是英砸嗎？喂？喂？”喬衛東那明顯帶著酒后醉醺醺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
她爸也喝酒了？
英子連忙回答：“爸，是我。你又喝酒了？”
“啊，是英砸啊……喝酒，喝酒……嗯！爸爸沒醉！”
聽到老喬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英子就知道她爸醉得差不多了。
“爸，你還是少喝點吧。早點回家。”
“回家？閨女……爸爸不想回去！屋子里很空，不想回去！”喬衛東最后有些舌頭大，音量還不小。
“英砸，爸爸、爸爸睡不著，就感覺心口有塊大石頭堵住一樣，特難受。爸爸就想跟你說幾句話，你聽著好不好？”
聽到喬衛東好似乞求般的聲音，英子擔心了起來。
今天她的確把自己爸媽刺激得不輕。
“爸，你在哪？我來找你！”
“在哪？”喬衛東環視了一下周圍，憨憨一笑。
“這周圍好熟悉的樣子，哦！我記起來了，這不是我們家樓下嗎！瞧爸爸這個腦子……嗝——！”
話沒說完，老喬都打了一個悠長的酒嗝。
真的喝多了！
得知地址后，喬英子趕忙說道：“好，你等著我，我馬上下來。”
“好好好，爸爸乖乖地等我的好閨女～”
英子立刻離開家，來到樓下。
沒走幾步，就在地上發現了喬衛東，他正瞪大著眼睛，愣愣地盯著手機，等著自己的閨女。
英子拍了拍腦袋，有些無奈。
以前他爸也沒少喝酒，但這種走不動路的情況還是很少見。
她剛剛走近，一股酒氣撲面而來，差點窒息，這令她下意識將眉頭緊皺。
老喬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爸？爸！”英子呼喊著，“地上冷，我扶你起來。”
喬衛東這才回過神來了，笑呵呵地抬頭朝英子一笑：
“英子，哎！我的好閨女！你來了？爸爸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你聽我講。”
“恩，我聽著呢，你抬抬手，順勢用用力。”英子囑托道。
以她的力氣，真抬不起喬衛東，更別說還是一個喝醉酒的喬衛東。
在喬衛東的配合下，英子很辛苦地將喬衛東攙扶起來，找到一個休息椅坐下。
“爸，你以后就少喝點酒。醉成這樣，很危險的！”英子勸了一句。
割包搶劫最喜歡找醉漢。
喬衛東癱在休息椅上，就像渾身無力般，怎么也坐不直。
“爸知道，本來不想喝酒的。可是你媽一離開醫院，就非要去，我也就跟著去了。”
英子能想象那場景。
她媽執拗起來真拉不住，老喬應該是出于擔心才跟著去的。
“那你也不能喝這么多啊！”
“送你媽回去后，我就突然覺得特難受！英砸，爸爸平時不喝這么多的……相信爸！”
喬衛東一臉難受的表情，努力解釋道。
英子自然相信，酒后出真言，但她還是忍不住嘆氣，“你喝太多了，我還是送你回去吧？”
聽到閨女的話，喬衛東正打算說些什么，卻突然臉色一變，猛然轉身，撐著椅背吐了起來。
見狀，英子心疼地連忙拍著他的后背，從外套里提前拿出了紙巾。
好一會兒，喬衛東才停下來，通紅的臉又憔悴了不少。
“過來點，我幫你擦擦嘴。”英子提醒了一句，拿著紙巾幫老喬擦掉嘴角殘留的污漬。
感受著閨女溫柔的照顧，老喬心里很暖。其實，他想要的也不多……
為什么曾經的他是個混蛋？拋棄這么可愛的女兒跑了？
他露出一個微笑，仔細看卻有些苦澀。
“英砸，爸爸是不是特沒用、特不像話？就這么跑了？”
“爸，別說了，都過去了。”英子不想回憶起那段日子。
老喬帶著傻傻的笑容，好似眼前出現了幻覺般，就這樣盯著英子：
“英子，你長大了。你更像你媽媽了，真的很像，很漂亮……”
他抬手用粗糙的手摸了摸英子的臉，大著舌頭慢慢說著：
“這些年來，一直都是你媽媽拉扯你，很辛苦。她真的想要自己的一切都給你。”
“你別生你媽媽的氣，她的性格就是那樣……”
看著盡給宋倩說好話的老喬，英子坐直了身體，眼簾低垂。
“我知道的……我不會生媽媽的氣。”
老喬樂呵呵地放下手。
“她也是為你好，現在這個時間段，你和池遠……”
但喬衛東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英子嘆著氣打斷了：
“爸，我不會生你們的氣，但也不會接受你們的所有安排。”
“這到底是我的人生啊，你們能不能讓我走一次、自己做一次決定？”
“為什么我希望的，總是要被你們拒絕？”
“在這件事情上，我絕不會退讓。”
此時，英子只感覺有一種莫大的委屈抓住了她的心臟。
為什么喝醉了，她爸也要都要否定她和池遠？
家長難道都這樣嗎？
總是以自己主觀得出自己覺得肯定正確的結論——現在在一起，就一定會影響未來，會被傷害、會后悔。
池遠說了，他會娶她。
從那一刻起，她便堅定了內心。無論再委屈，她都要得到爸媽的認可，就算這很難。
但她看到老喬一臉憔悴的樣子，英子終還是不忍說太重的話：
“爸，咱不說這個了，大家都冷靜冷靜，等我競賽回來再探討，好嗎？”
已經是在祈求了。
為了池遠，向他祈求……
喬衛東只覺得像是被一拳砸到了喉嚨，疼得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看著守在他邊上的英子，他知道，英子還是那個在他們面前很聽話的英子，依然很在乎他和宋倩。
可是，英子有了喜歡的人！
喬衛東多年不在英子身邊，對自家閨女有非常大的虧欠感，同樣恨不得將自己擁有的、好的都給英子。
他對英子的愛，在某種方面來看，甚至比宋倩還要過分。
而且，大多數當父親的，都不會多喜歡女婿這種生物。
很簡單，女婿的出現會擠占父親在女兒心中的地位。
從前，女兒需要父親的守護。
但從結婚的那一刻起，父親拿著女兒的手將其交到女婿手中，便代表著他將女兒交給女婿守護……
其中，主動交付和被動交付完全不一樣。
喬衛東怎么會甘心？
自家女兒被提前多少年搶走，還是在高三這樣重要的節點……
他怎么放心！
父女倆一時間陷入了沉默，喬衛東也沒有點頭。
“爸，那我現在送你回去吧。”英子打破了沉默，提議道。
喬衛東主動把手遞了過去。
酒勁兒上來了，他全身軟綿綿的，沒有他閨女，還真可能睡在地上。
英子站起身，將老喬攙扶起來，按了電梯。
等到電梯到來，她只覺得肩上一重。老喬迷迷糊糊間，只覺得眼皮子越來越沉重，支持不住，身體脫力，靠在了英子身上。
英子咬著牙，將他扶到了電梯里。
看著昏睡過去了的老爸，她一時之間很想嘆氣。
歸根結底，還是那場離婚加劇了這一切——爸媽患得患失，不想悲劇重演。
“我不是你們遺憾和悔恨的延續啊，也不是你們的全部……”
“總是想將最好的留給我，想讓我擁有最光明的未來……但你們以為你們以為的就是你們以為的嗎？”
“我以后的人生，即使聽從你們的安排，但未來也不一定會按照你們希望的那樣發展。”
“說起來，丁一學長似乎就是這樣吧。高中在媽媽的輔導下，考上了青華，就連報考的專業也是媽媽推薦的……”
英子隱隱約約還記得起在填報志愿那段時間，那一通打給她媽媽的電話。
大概就是學長爸媽打來的吧，想要詢問宋倩這個老師作為志愿填報的意見。
錯其實不在她媽媽，而在于丁一學長的爸媽……
但得知自己的好心，反而讓學生患上抑郁癥，又是老師又是家長的宋倩不可能沒有觸動。
英子苦笑了一下：
“估計媽媽根本就想不到，丁一沒有變成她所期望的青華高才生，而是變成了郁郁寡歡的樣子。”
宛若行尸走肉。
叮！
電梯到達四樓，英子艱難地將睜不開眼的喬衛東攙扶著，朝他們曾經的家、現在老喬新裝的家走去。
“爸，你知道嗎？我曾經也總是思考著以后，可池遠跟我說，別去思考那些沒有發生的，因為沒有意義。”
“已經發生的事情才是實實在在的。未來是不確定的，那就干脆別去想了，專注眼前。”
“現在，我有夢想，有喜歡的人，也有喜歡的生活。這些都是我要為之努力的！”
說到這兒，英子的臉上一掃之前的難過和黯然，眼神也變得堅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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