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池遠和喬英子的互動后,梁可兒眼神閃爍了一下,小聲喃喃:
“感情真好。”
坐在對面的李浩源沒聽清,像是找到了搭話的機會,小聲詢問道:
“你……有說什么嗎?”
看看他,再看看那邊面對學姐,總是笑嘻嘻的池遠學長,小學妹就想嘆氣。
所以,李浩源學長為什么對她總是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啊?
“學長你果然悶騷。”她下了結論。
小學妹有話,是真說。
“悶、悶騷……?”
李浩源像是遭受了巨大打擊般,鏡框后的眼睛都黯淡了幾分。
見他這樣,梁可兒卻噗呲一下笑出了聲。
兩位學長終究是不一樣的,李學長也有擅長的地方。
于是,她主動拿出物理資料,果然就見李浩源的眼眸慢慢恢復了高光。
沒錯,只要討論物理,學長就自信起來了。
這不過是一個小插曲。
沒過多久,他們就被召集去放行李,準備短會了。
……
待所有學生到齊,左畢手里拿了一只白板筆,掃視了一眼,隨后說道:“各位同學,我是你們的領隊老師之一,左畢。我是十三中的物競老師。”
隨后,他看向陸明,“這位呢,是我們隊的觀察員,陸明、陸老師。”
“我們倆負責這次帝都隊的領隊、協調工作。明天一早,各位就得奔赴考場,所以,今晚召集你們開會就是想要幫你們做做準備。”
開場白不必多說,兩位老師直接步入正題。
分工明確,陸明負責分析、梳理知識點。
顯然,他早早地就做好了準備。本來還以為學不到點新東西的池遠,都有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配合著往年題型分布的分析,輔以陸老師自己的理解,重難點清晰呈現,順便還疏通了一番筋骨,頭腦舒暢。
而當池遠抬頭偶然間瞥到陸明越發光滑的額頭,一切都恍然了。
陸老師辛苦了!
梳理之后,左畢接過陸明手中的白板筆。
“接下來我會給你們押押題,希望你們認真聽一聽。”
押題?
這的確是常規操作,但會不會太晚了?
像是池遠、英子、李浩源這類人,自然不屑一顧。他們的差距僅僅在做題時間和壓軸題。
但對其他競賽人而言,卻是豎著耳朵不忘記錯過一點細節。聽到就是賺到,押題的時候可還會講一些做題技巧。
講完理論試卷,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池遠本來以為今天小課堂就到此結束了,卻見左畢將白板全部擦凈,面對他們。
“接下來是實驗部分,我只提醒你們一點:做好心理準備。做好無法完成實驗的準備。”
左畢一臉嚴肅地說道。
而后,他在黑板上寫了幾個字:《常用晶體及光學玻璃折射率表》、《各種光的波長》……
拍了拍黑板,他說:“我知道,在做的各位肯定都記過。但還不夠。記住玻璃折射率是1.4到1.8還不夠,最好精確到小數點后三位、甚至更準確!”
他無視了陸明的目光,繼續強調:“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們——會考。話說到這兒,你們聽不聽,做不做,全由你們。”
“接下來,我會告訴你們——如果我作為批卷老師,會如何判斷實驗數據是否偽造。”
聽到這兒,池遠的目光終于變了,他從英子跟李浩源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震撼。
梁可兒也同樣是目瞪口呆地盯著他們的領隊。
由一名老師來講述自己如何判斷學生捏造數據,不就是在教學生——如何才能捏造老師看不出來的數據嗎?
話再好聽,也是捏造啊!
這種事,是競賽老師應該教的嗎?還如此明目張膽?
池遠目瞪口呆。
這當然是不能明目張膽教的東西啊!
突然間,他明白了,為什么左畢這個時候才教技巧了——
在省隊有那么多老師、教授,左畢不敢教。
“師哥!”陸明也想到了這些,連忙低聲喝止。
“小陸,我心里有數。”左畢手上動作根本沒打算停,在白板上寫下了一個實例。
他一邊寫,一邊說道:“再說了,這并沒有違反規定,不是嗎?”
雖然如此……
但捏造實驗數據,違反學術道德!
陸明還是緊緊地盯著左畢。
見狀,左畢轉身嘆了一口氣:“所以,你才會在教學成果上一直輸給我啊,師弟。”
“而且,今年可能是我們帝都成績最好的一屆,我也只是教一些技巧而已,怎么會害他們?”
面對左畢的反問,陸明啞口無言。
左畢也沒繼續管自己的師弟,自顧自地繼續講課。
十點來鐘,左畢的小課堂才正式結束。
但依然有興致勃勃的學生,迫不及待地拿著紙筆上了講臺,想要繼續請教。
請教如何更完美地捏造數據。
左畢卻好像早有預料,指了指寫滿東西的白板,讓他們自行參悟。
多的,他也不能說了。
看著在黑板前圍了一圈的同學,陸明越發沉默。
見狀,池遠走到了他的面前,跟在身后的,自然是英子三人。
他們對這樣的技巧,同樣不屑一顧。
但令池遠疑惑的是,陸明怎么會默許這節課的繼續進行。
要知道,平時陸明也不過是教教他們實驗手法的口訣,最多讓他們記一些常見的數據作為驗證時使用罷了。
“陸老師,偽造數據真的不違反規定嗎?……”
池遠還沒說完,陸明抬手就進行了打斷。
看著自己的學生,他有些欣慰,卻又有些無奈。
欣慰的是,至少自己親自帶出來的學生,都不將希望寄托于所謂的技巧。
但無奈的是,除了這三個春風中學的學生,只有兩個人還忍住了誘惑。
要知道,省隊可僅僅只有14人啊!
嘆了一口氣,陸明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作為老師,他解答了學生的疑惑:“是的,這并沒有違反規定。”
李浩源皺緊了眉頭,立刻提出了質疑:“規定怎么會允許捏造數據這種行為存在?”
陸明也想質問,但他也知道這沒辦法杜絕。
這時候,左畢卻突然插了進來:“只要捏造的數據看不出來,誰能證明它的捏造的?既然不能證明,那就不存在捏造數據行為。”
聞言,池遠幾人的臉色更差了。
見狀,陸明趕緊開口:“就像左老師說的那樣,聽不聽、用不用都看你們,你們就先回去吧,今天就到這兒了。”
但從陸老師掙扎的樣子,池遠卻知道,他不希望他們繼續問下去。
畢竟,跟領隊對著干沒有任何好處。
終于送走了所有人,陸明收拾著桌上的卷子、稿紙,走向左畢。
“師哥,這不是該教給他們的東西!不能再有下次了。”
左畢臉色不變,倒了一杯水,淡淡地說:
“放心,只有這么一節課。”
隨后,又低頭看起來手頭的資料——【XX附中物理競賽決賽模擬題集選】
“而且,就算我們不這么做,其他人也會這么做。你要說這是‘極端學術不誠信’,但你忘了我們不是在做科研。”
再說了,科研就沒有這種‘技巧’了嗎?相反,‘技巧’多了去了。
左畢嘴角泛起一個嘲諷的笑容。
明明這個師弟比他更清楚才對,可偏偏心底還在堅守那什么狗屁原則。
“但你這是在教壞學生!”
陸明皺起眉頭,“你有沒有想過,要是學生們都習慣了這一做法,當他們步入學術界會怎么樣?”
天真。
左畢反問道:“但學生們更關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得到國一,能不能進入國集得到保送資格。我們關心的不也是這樣的學生能有幾個嗎?”
就像剛才,來到黑板前、想要繼續學習‘技巧’的同學,可不是占了大多數?
“……”
陸明也是想到了剛才的場景,突然沉默了。
他緊了緊拳頭。
所以,為了成績,就能學術不端嗎?
他依然不能認同!
“但我相信還是有為物理,而不是為大學來參賽的學生。”
“所以,我給了他們選擇權。這個問題到此為止。”
左畢輕描淡寫地喝了一口水,而又打量著陸明,問道:“小陸,你今年多大來著?”
陸明抽了抽嘴角,幾個音節從牙縫中擠了出來:“31!”
“31啊~”左畢似笑非笑地打量著陸明胡子拉渣的模樣,“你不說,我都忘了你31了。”
看著跟個四十多歲的一樣。
可為什么這心態還跟二十來歲那會一樣?
他笑著笑著,就有點笑不出來了,嘆了一口氣。
“小陸,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但這些年過去了,你還沒變啊……”
左畢低頭轉著茶杯:“其實,哪個圈子都是一樣的,太正直都遭罪。當年你退出項目組這樣,現在當老師也還這樣……你不累嗎?”
雖然觀念不合,但陸明其實對自己的師哥沒什么敵意,相反,還能感受到對方的關心。
活得累嗎?
當然累啊!
做科研,看不慣。所以最后退出了項目組,放棄了自己付出大量心血的項目,放棄自己即將發布的論文……
當老師,看不慣。所以從來不在乎什么評優評職稱,家和學校兩點一線,只專注自己的教學,拿著幾乎不變的薪水……
要說多累也不見得,讓他做不愿意的事情,他會覺得更累……心累。
看不到什么希望,直到他看到了池遠和喬英子,突然又有了希望——
他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在競賽走得更遠。
就這么一個小小的希望而已,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實人罷了。
“累,但我也跟你說過,我就是看不慣!不用想著改變我了,我就是一個不求上進的普通人。”
陸明直視自己師哥,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咚地一聲放下,轉頭便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左畢默默地跟自己又倒了一杯。
“看不慣……那你就不該來這里,老師到底為什么要你當這個觀察員?補償?”
想不明白,左畢將茶水一飲而盡,低頭看向桌面的資料,將其撕了個干凈。
……
第二天一早,學生們便吃完早餐乘車前往理論考試的考場——雙語實驗中學。
360號人,兩兩排隊,看起來還挺壯觀的。
8點45分左右,便對照信息進入考試。
很不巧,這一次沒有復賽時候的運氣,池遠沒有跟喬英子安排到同一個考試,反而是李浩源不僅在同一考試,還是前后桌。
剛剛坐下,李浩源就回過身,強行托了托眼鏡,故作不在意地給池遠分享了他的好消息:
“昨晚,學妹請我吃了一碗牛肉粉!”
看到他那強忍住想表現得毫不在意的表情,池遠是一陣無語。
要是真不在意,那就不會轉身來特地告訴他了。
“她請你?而不是你請她?”
“對,說是謝謝我。跑個步都能遇上,這是天意吧?”
想到昨晚的場景,李浩源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揚。
學妹推了他的背耶,身體接觸!
(實際上是看他愣在人家店門口、磨磨唧唧,學妹餓了就直接推他進去了。)
請做出符合你高冷表情的行為!
池遠在心里吐槽道。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突然在兩人身邊響起。
“這的確是天意!”
池遠轉頭一看,有點眼熟。
昨天那個自我感覺良好、想找小學妹要VX的男同學。
叫什么來著……?
兩人盯著這位突然出現的男同學陷入了沉思。
男同學:“……”
——故意的吧!
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故意不認識我是吧!”
兩人依然有些迷茫。
什么才算認識?眼熟算不算認識?
池遠和李浩源搖了搖頭,異口同聲地說道:“當然認識。”只是不知道名字而已。
男同學這才松了一口氣,轉而帶上自信的笑容,目光灼灼地看著二人,滿臉自信地說道:“那就好,記住我的名字,等著吧,第一肯定是我的!”
說完,他就自認為瀟灑地轉身離開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的位置比較靠后,剛好能夠看到兩人。
池遠一臉懵,“他一直這么自信?”
“不是自信,是囂張。”李浩源糾正道。
池遠贊同地點了點頭。
說起來,這么純粹的人可不多見了。
“不過,他是誰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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