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和他的確有血緣關系。”
“就像我叫你哥一樣，是因為我們倆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宋云條理分明，“爸爸的話我帶到了，你要怎么做，是你的事情。”
說完之后便徑直起身，沒有喝一口水，也沒有一句多余的話。
“站住。”
直到男人不怒自威的聲音響起，輕而易舉地便能讓她停在原地。
宋云站在辦公室中間，目光跟隨著薄彥辰的步伐而變化，最后落在他臉上。
“你要去哪。”
男人走到了她跟前，頎長筆挺的身軀造成一種熟悉的壓迫感。
她忽地想起了記憶里一些畫面。
旋即很輕地笑了一下。
“說完了，我得回去向爸爸復命。”
她一口一個爸爸，喊得很自然。
薄彥辰俊臉清冷，下頜線條緊繃，眼底漆黑的芒色在又一次聽到這個稱呼時，徹底黯了下去。
“看來你接受得不錯。”
“托哥哥你的福，自小教我獨立，在哪我都能活下去。”宋云語氣平淡，干凈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起伏。
三年前那個咋咋呼呼沒心沒肺的小女孩，終于是死了。
他沒問她為什么不求救。
薄彥辰相信，但凡有機會，宋云一定會找他，也一定會想辦法回來。
而她在薄力靖身邊呆了整整三年……
“沒什么事的話，我先走了。”
宋云徑直拉開了辦公室的門，忽地卻聽見身后傳來男人平靜的聲音。
“回去轉告他，我會送他一個禮物。”
禮物？
女孩開門的動作停頓了兩秒，可也僅僅是兩秒，而后不做任何回應，便徑直走向電梯。
門外等了許久的周絮神色復雜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轉過身再走進辦公室時，語氣里盡是不敢置信。
“這竟然是宋云？”
“氣質變化太大了，完全認不出來。尤其是她現在的眼神，和之前判若兩人。”
薄彥辰接過文件審閱，沒回應。
周絮卻忍不住絮叨起來，“怎么形容這種眼神呢，冰冷、沒有溫度，不，應該是……麻木。”
三年前的宋云，還是無憂無慮的薄家千金。
除了婚姻大約不能自由之外，她每日活得像個熱情的小太陽。
她有很多朋友，也喜歡幫助別人，善良又親人，沒有半點千金大小姐的架子。
周絮忽然想到了什么，嘆了一聲，“夫人要是知道了，會很傷心吧。”
薄彥辰簽字的動作停頓了一秒，旋即繼續。
“別讓她知道。”
“是。”
……
事實上，顧嬌嬌根本無暇關注海城的情況。
老爺子這次雖然醒來，狀態卻大不如前，每天睡覺的時間占多數，余下清醒的日子，大多也都在院子里坐著發呆。
兜兜喜歡去找他玩，陪著老爺子下棋玩游戲，時常玩不了一會，老爺子便會在椅子上睡著過去。
整個夏家的人都知道，那一天不遠了。
“今天兜兜早上九點才起床，吃了很喜歡的蝦餃！還有一份面！一瓶牛奶和一個雞蛋。上午做了功課，媽咪說雖然沒去幼兒園，在家里也要有規矩，保持學習的習慣才好。中午吃了……”
夜里，小家伙絮絮叨叨地完成每日任務，畢竟剛來夏家頭一個晚上他忘記了，第二天又醒得早，人懵懵地往樓下走，完全不記得昨天的事情，第一反應就是去祠堂跪下給太爺爺祈福希望他早點醒來。
大清早的，嚇壞了那邊打掃的傭人。
好在顧嬌嬌趕過去及時，說兜兜手術后人容易迷糊，昨天舟車勞頓睡懵了，總算能暫時敷衍過去。
“媽咪，我錄完啦。”小家伙把記得的事情事無巨細說了一遍，然后提醒自己明天一早要坐專機回海城，陪媽咪去拍婚紗照。
“你先躺下睡覺，媽咪等會就來。”顧嬌嬌在梳妝臺前護膚，臉上的面膜還沒撕掉。
手機正好彈出來一條消息。
“兒子睡了沒？”
大叔發來的消息，她透過鏡子看了一眼，身后小家伙已經鉆進了被子里，“睡了。”
下一秒，視頻電話便彈了出來。
“大叔，這么晚了還有事要說么……”
她嘴里還嘟囔著，想壓低聲音以免吵到小團子。
可話音剛落，就被視頻畫面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里面白花花的一片，有人裸著上半身，渾身還沾著水珠，發梢上有水滴從上面一點點滑落，順著肌理分明的肌肉線條，一點點往下，直到消失在攝像頭范圍內。
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大叔，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給你看看最近的鍛煉成果。”薄彥辰語氣平淡，拿好手機對著自己，只在下半身圍著一條毛巾的裸男，便就這樣在她面前努力展示起自己。
喂喂，這不是健身比賽的姿勢嗎！
“嬌嬌，還滿意你看到的嗎？”
顧嬌嬌，“？？”
這又是哪里學來的霸總語錄。
“想不想摸摸看，我感覺又大塊，又硬了一些。”
男人低啞的嗓音從聽筒里傳出來，顧嬌嬌分明還能聽見他話語里極明顯的炫耀之意。
“怎么樣？八塊是不是都很完美。”
沒得到回應，薄彥辰還不死心，非要湊近了給她多看幾眼。
“嬌嬌，我要不要再練練，更大一些摸起來手感更好。”
“別！”
顧嬌嬌下意識抬起手，“這樣就很好了！”
“真的？你還算滿意？”男人瞇起眼看了看鏡頭里女孩的反應，又看了一下自己的肌肉，最后試探著詢問，“再厚一點點？”
“不用！這樣就很好。”她再三強調，“我不喜歡肌肉男。”
“真的，大叔，女孩子雖然喜歡腹肌，但并不喜歡肌肉太大，尤其是胸肌和肩膀，不要太厚……薄肌就可！”
頓了頓，像是生怕他不相信似的，主動解釋，“我關注的那個博主，健身的弟弟……咳咳，他就是這樣的薄肌。我很喜歡。”
“少看點。”
薄彥辰這才作罷，“家里有不看，外面野花更香？”
小姑娘被他說得一下子講不出話，只能嘟嘟囔囔地敷衍了幾句，再抬起眸，發現他還吸著氣，狀若不經意展示著自己訓練好的肌肉。
差差不多夠了吧！
“大叔你真的好……”
騷包啊！！
“真的不想摸摸？”薄彥辰似乎不太在意她吃避孕藥的事了，白日里敲定了結婚的事宜后，老男人覺著自己又可以了！
婚禮一辦，人娶回家，二胎遲早的事！
“……想。”
顧嬌嬌覺得，她如果說不想，大叔應該不會消停。
“那你早些回來，好好摸。”
“……”
她不由得想起了網上的段子。
當你在路邊看見腹肌練得不錯的男生，只要用星星眼望向他，夸獎他練的好，能不能給摸摸的話。
對方都會欣然同意。
思及此，顧嬌嬌雙手撐著臉蛋，看著鏡頭對面賣弄風騷的老男人，眨巴了幾下眼睛。
“所以，你會給別人摸嗎？”
“？？”薄彥辰臉色瞬間一變，“夫人，你在說什么？”
“我是那么不守男德的人？”
“奧！”
男人眼尖，一眼便看出了她臉上表情不對。
“你還有點遺憾的表情是幾個意思？”
“……沒有哇！”
她哪里會遺憾！
顧嬌嬌立刻坐直身體，夾了起來，“大叔這么守男德，不給別的女人亂摸亂看，人家高興還來不及呢。”
“是嗎？我怎么看你好像挺想摸摸看別人的？”
顧嬌嬌，“……污蔑，純屬污蔑。人家才不會呢。”
她笑得無辜，并且保證自己雖然很愛腹肌，但只愛自家的，那種不守婦道的事情她絕對不會做。
當然啦，網上瞄幾眼不算哦！
“這還差不多。”薄彥辰忽然想到了什么，朝鏡頭靠近了一些，而后壓低了聲音，“它也很想你。”
說著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將毛巾拉開，露出里面的——
“啊！”
小姑娘嚇了一跳。
尖叫聲幾乎是脫口而出。
她眼睛瞪圓，一張小臉通紅，嫣紅的嘴唇蠕動了下，半晌都沒找到自己的聲音。
“大叔你你你你剛剛做了什么？”
老男人已經在鏡頭外將毛巾重新裹上，英俊的面龐上短發凌亂，幾顆不聽話的水珠從額上掉落下來。
“沒啊。”
他下頜微揚，滿臉矜貴，好似剛剛的一切都不曾發生，淡然處之。
顧嬌嬌茫然地皺起秀眉，揉了揉腦袋。
要不是他腰間的毛巾皺巴巴的和最早出來時很不一樣，她真要被那張一本正經的臉給蒙混過去。
“爸爸遛鳥。”
忽然間，旁邊傳來一道奶呼呼的聲音，猶如閃電一般劈中兩人。
顧嬌嬌愕然地轉過身，發現在自己側后方，鏡頭拍不到的位置站著一顆奶團子。
小家伙嘴里抱著一瓶奶，正無辜地沖著她眨巴了下眼睛。
“你、你不是已經睡了嗎？什么時候過來的？”
天！！
“嗷，剛剛爸爸遛鳥的時候。”小家伙一臉天真，說出來的話卻讓兩個大人都格外社死。
電話那邊的薄彥辰更是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媽咪，你不是教兜兜，不可以隨便脫褲褲遛鳥兒么？為什么爸爸真大的人了還遛——”
“爸爸那是、那是他、他、我……你讓他回答你好了！”找不到合適的詞匯，顧嬌嬌索性擺爛，將鍋推回去給薄彥辰。
卻只聽得“滴”的一聲。
母子倆同時轉過身，看見被掛斷的視頻電話。
顧嬌嬌，“？？”
不講道義！
自己惹出來的禍竟然逃之夭夭，太不負責任啦！
而旁邊小團子還好奇寶寶似的看著她，圓潤的臉蛋上紅撲撲的，正在等待答案。
顧嬌嬌慌亂無措的，猛地想到了什么，“你、你都睡覺了怎么還一聲不吭地爬起來，還只穿個睡衣。晚上天涼要是不注意感冒發燒怎么辦？”
說著便直接將他抱起來往床上走，“兜兜，你剛做完大手術，抵抗力下降，現在一定要注意保暖，可不能感冒——”
小家伙被她繞了出去。
坐在床邊，將瓶子里的奶喝光光之后，很認真地解釋，“是因為忘記喝奶了呀。”
他理由充分。
顧嬌嬌一時語塞。
“行。”
既然這樣那就……
“早點睡覺，媽咪也要睡了。晚安。”
蓋上被子關上燈，最好是兜兜能在一分鐘內睡熟，避免讓她繼續尷尬的情況發生。
手機里彈出來一條消息。
某個不要臉的老男人還好意思發過來？！
她氣沖沖點開，卻只看見里面的一組婚紗照片鏈接，以及一條留言。
“定制怕來不及，你挑挑看這里面有沒有喜歡的款式。”
“夫人，早點回來。”
為夫想你。
文件里有幾十款婚紗，每一款都各有風格，或華麗或夢幻或性感，雖然沒有標價，但她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天價。
不知怎的，顧嬌嬌忽然就沒了脾氣，躺在床上認認真真挑選了起來。
……
門外走廊。
拉拉扯扯的兩個人驀地聽到了那聲尖叫，不約而同嚇了一跳。
曖昧綺麗的氣氛瞬間被打破，女人幾乎是反射性后退一步，布滿酡紅的臉頰上重新恢復了平日里疏離的笑容。
“阿臨，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在二樓走廊說話的人正是夏橙和夏知臨。
他們倆都知道二樓左邊的房間，目前只有嬌嬌母子倆入住，老爺子為了不打擾他們，最近連這邊的客房都空置了出來。
夏知臨說有重要的話要聊，拉著她過來。
可不知怎的，說著說著氣氛就越發不對勁起來，他還直截了當地問她。
“橙姐，你是不是現在對我有那么一點點好感了？”
夏橙整理好心緒，笑了一下，“你問的問題太奇怪，如果大半夜的找我就是為了聊這些莫名其妙的，我想還不如抓緊時間回房睡覺。”
“怎么會奇怪？”夏知臨皺著眉，少年貴氣的臉龐上覆了急切，“你要是對我沒有好感，不喜歡我的話，為什么要答應爺爺和我結婚呢。”
“為什么？”
夏橙撥開了他扣住自己肩膀的手，反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阿臨，你也二十多了。以后要繼承偌大的夏家，再有這種天真的想法可不行。”
“天真？”
他不明白。
他只是在聽說夏橙欣然同意了和自己的婚事時，雀躍的心情不受控制，連夜抓著她想說清楚。
可現在聽到的答案那么奇怪？
“阿臨，你是夏家人，也是未來的繼承人。放眼你認識的豪門千金、少爺，又有幾個人的婚姻自己自主？”
她用一種教導小孩的眼神，憐憫地望著他。
“誰說，必須有愛情有好感才能結婚？”
“什么……意思。”
滿懷熱忱的少年眼睛圓睜，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擊。
夏橙搖搖頭，拍了拍他的臉道，“嫁給你，我會是夏夫人。沒人會不同意。”
“啪”的一下。
夏知臨人直接僵住。
他下意識朝女人離開的方向看去，便只看見她回到房間，毫不留情地將房門關上。
整個二樓格外安靜。
靜到夏知臨仿佛能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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