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夏日清涼記事 > 第 27 章 路燈下的等待
  那個穿格子襯衫的男孩似乎并不想跟秦青說話。

  這是秦青的感覺。

  當她發覺自己在做夢時,其實并沒有太特別的感覺。因為這是學校,是她很熟悉的地方。她看過一些夢境方面的資料,里面有很多說法。

  其中一個就是,人是可以在夢境中察覺到自己在做夢的,有時還會感覺到自己做的是套夢,就是在夢中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另一個夢。大夢套小夢,一個接一個。

  另一個就是夢境中可能會發生對話,有時間感,有空間感,有味覺、嗅覺、觸覺等等。在早期的資料中認為夢境中人不會看到顏色,不會感覺到疼,但近期也有資料表明如果在你的印象中這樣做會疼,那你就能感覺到疼。

  也就是說,夢境中感受到的跟現實中不會有什么兩樣。

  就像現在,秦青知道自己在做夢,可她眼前的世界是熟悉的學校,所以每一處都跟真的校園一樣。

  周圍有一些學生在來來去去,他們的面目很清楚,秦青知道他們就是“同校同學”,再加一個“住在這里”的標簽。

  一切都跟現實中發生的一樣。

  天一下子變暗了,就像時間快速流逝,又像某個人的回憶。回憶跳了一下,一個是早晨,一個是傍晚。

  路燈變得比較清楚,在昏暗的夜中發著光。

  那個男生還站在路燈下。

  秦青在夢中,她覺得自己可能只做了一兩分鐘的夢,或許更短,只有幾十秒,但這個時間感又無比漫長,長到她都有時間去思考:這個男生在干什么?

  她試著從這個男生的角度去想。

  他站在路燈下,一直看著一個方向對了,他在等人。

  早上是上學前等,晚上是下課后等。他在男生寢室前等,那他等的是個男生?

  他等的男生是誰呢?他又是誰呢?他是那個上吊的人嗎?

  就在秦青快要下定決心上前去問一問的時候,她醒過來了。

  醒來時還是意識先醒,察覺到“已經睡醒了”,眼皮能感覺到窗戶前透進來的光,耳朵能聽到周圍的說話聲。就算再不想醒,還是慢慢的醒了。

  “……都走了嗎?”柯非說。

  “再等等,等人都走光了,你們再出去。”伍賓說。

  對了,昨晚他們住在男生寢室了。

  秦青睜開眼,發現她是趴在桌上睡的,再看手機,她大概是從早晨五點睡到現在,也就三個小時。

  柯非和伍賓全都趴在門上聽動靜,孫明明挺緊張的,一個勁的看手機,小聲跟柯非說:“怎么辦!我們不會要在這里躲一天吧?”

  柯非也怕啊,現在更不能出去了。雖說男生寢室出現個把女生不稀奇,可那都是有男朋友在這里啊。她可不想跟沒關系的人扯上關系。

  秦青的手機響了兩聲,她拿起看,是秦城:出去了沒?

  五分鐘后又一個,秦城:要不要給你帶飯?

  秦青回了一個:不用了,等人少了我就出去了,昨天謝謝你。

  秦城:沒事。

  秦城:我跟他們說過了,讓他們別亂說。

  外面走廊上一直有人拖拖拉拉從屋里出來去水房洗漱。

  柯非在門前轉圈,“怎么這么早就有人起床?放假不會多睡一會兒啊!”她和孫明明本來想早點走的,誰知一屋子人都睡過頭了。這下算是被關在這屋里了。

  秦青走過去拍拍伍賓,“有事問你,上吊那人叫什么名字?”

  伍賓腦子一時沒轉過來,想了一下才說:“曹華嚴,他不住這邊,是住在94樓的。”

  杉譽大學的寢室樓只建過三次,一次是1954年,全是三層樓;第二次是1971年,六到八層;第三次是1994年,本校設計院出品,學校西南邊建了一整個新宿舍區,一排排據說可以住下全校的學生,還帶老師。

  然而,大學擴招了。于是原定要拆除的71樓只好全部留下,還把研究生給趕到了紅磚區。

  伍賓住的是71樓,聽說94樓那邊每個屋都有廁所,還能在寢室洗澡,羨慕的口水滴答。不過這個是看運氣的,入校那年哪邊樓有空位就排在哪邊。

  曹華嚴明顯是運氣好的那一撥。

  秦青還奇怪曹華嚴為什么站寢室外面等人,原來他不是住這里的。

  一直等到十點多,走廊里才沒那么多人了,偶爾有零星一兩個人出來。柯非看不能再等了,問秦青和孫明明:“走不走?”

  “走!”兩人都堅決道。于是三人一起快步出門沖下樓一路沖出男生寢室,路上只遇上了一個男生,他看她們從樓上下來還盯著看了很久,三個人都裝鎮定硬著頭皮過去了。至于伍賓,他說他跟她們一起走太顯眼,他就不去送她們了。

  出來后孫明明才大松一口氣,又是笑又是嘆氣的說:“以后再也不敢這樣了!”

  柯非雖然后怕卻感到更刺激,她是說:“還蠻有意思的嘛。”孫明明一聽就搖頭,“我是不敢了。”

  柯非就是有點失望,她還特意準備拍照的,“就是什么都沒遇上。這個是不是要特定的時間什么的?”她看秦青一直不說話戳戳她,“你怎么了?害怕啊?沒事,那個看見我們的也不認識我們,昨晚上那個肯定連我們的臉都沒看清。”

  孫明明也安慰她,“就是,咱們這么多人,他一眼肯定看不清認不全。回頭再換件衣服,全校這么多女生,他知道誰是誰啊?”

  她們倆對闖進男生寢室還差點被抓到這個更覺刺激,勝過見鬼,何況連根鬼毛都沒見著。

  秦青只好笑一笑算了,她就是跟她們說也不知從何說起。

  下午秦青就回家了,她害怕會夢到鬼的,所以不敢留在學校。畢竟是個不認識的鬼。容榕那次她是沒反應過來,代教授是從頭到尾都不可怕。這個是善惡,是什么情況都一無所知,她就有點怕了。

  回家后她登上校園網搜曹華嚴,沒想到還真的搜出來一張照片,是班級組織的烤肉,在微博中有偷拍、抓拍的集體照,了很多人名,其中就有曹華嚴。她對著人名認了,一個戴個無框眼鏡,瘦瘦的,眼睛小小的,普普通通的男生可能是曹華嚴。他穿一件格子襯衫,里面是尖領t,看個頭有點近似。

  這個男生看起來沒什么特別的地方,表情有點茫然。在一張集體照中,總有比較顯眼的,不是笑的好看,就是比較會抓角度,剩下的有做鬼臉的,有笑的僵硬的,也有面無表情的。曹華嚴就是不太會看鏡頭的,有時就算正好在鏡頭中,他的表情也是茫然的。

  秦青找了一晚上曹華嚴的信息,本以為當晚肯定會繼續做夢,結果什么也沒有。難道是在學校才會做夢?還是要在男生寢室才會做夢?

  但做夢帶有強迫中獎的性質,只要做了夢,那就逼的秦青必須去找出一個結果。不管是強迫癥也好,是別的什么也好。而且秦青發現這次就算做夢,她對曹華嚴也產生什么特殊的感情。

  像她夢到容榕后,對容榕的感情一下子突飛猛進,直接把秦城都給比下去了。當然,現在這種感覺已經消失了,她現在想起容榕就是以前普通同學的感覺,既不恨,也不愛。這一對比,更顯得那段時間她對容榕的感情不正常。

  對代教授也是,當時她對代教授的敬愛超過了她人生中的每一位老師,甚至她覺得代教授就是老師的楷模,一個最能配得上“教授”這個名稱的人!如果代教授在面前,她肯定會對他崇拜得不得了。現在雖然還是敬愛他,但沒有那么深刻激烈了。

  可是夢完曹華嚴,她也就只是普通的好奇心。這次沒夢到,她也不失落,反而理智的松了口氣。

  周一到學校,剛下課就被伍賓給堵到教室門口了。

  伍賓是特意跑來找秦青的,他找孫明明和柯非,結果這兩個丫頭跑得比什么都快。他只好來秦青這里碰碰運氣,希望這個新成員別太油滑,把他一個人撂下。

  “你說在廁所碰到那人找上你了?”秦青聽了覺得特別奇特,“他找你干什么?怎么找著你的?”

  伍賓也覺得很倒霉。可能因為那天他是走第一個的,那個進來的人看他看得最清楚。又因為都是一幢樓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所以周日晚上,那個人就把他找出來了。

  “他讓我別再偷偷摸摸的四處傳話,再傳曹華嚴的事他就揍我。”伍賓欲哭無淚,他跟那人說他們是在進行嚴肅的科研活動,可那人不信,說什么研究,研究什么,不過就獵奇心理作祟。“他讓我尊重死者,不要拿別人的生死開玩笑。”

  秦青越聽越奇怪,“他認識曹華嚴?”

  伍賓當時也問那人了,“你認識他?他是你朋友?”

  那人揪著他的領子,“是,曹華嚴是我弟,你要是再敢挖他的事,我把你打得連你媽都不認識!”

  伍賓最害怕的是這人背了一遍法律上認定為輕傷的條款,說他肯定會小心不把伍賓打成輕傷,比如打掉一顆牙才算輕傷,他肯定不打掉,打松就行。

  “他說的太嚇人了,妹子,你能陪我去解釋一下嗎?我想找個女的去解釋,他可能會相信。”他不敢找男的去,怕真變成斗毆。主要是那個男人看起來太認真,不像嚇唬人。

  難道他就是曹華嚴等的人?

  “他叫什么名字?”秦青問。

  “陶斌。”伍賓說。

  陶斌大四,他是讀金融的,對法律有一定了解,而且喜歡運動,足球踢得不錯。伍賓打聽過后才嚇懵了,這種的一個打他八個都是客氣。

  秦青被伍賓再三哀求,又因為這件事一開始確實是為了幫她,就答應幫忙解釋一下。伍賓特意在校外的小飯店請陶斌吃飯,秦青跟著一起,順便解釋下這整件事。為了取信陶斌,她還把她寫的關于的論文帶上了。

  不過陶斌沒那么容易被說服,他很冷靜,也很固執,他愿意相信秦青和伍賓說的這只是一個小組活動,一次研究調查。但他還是不想讓曹華嚴的事被研究。

  “我認識曹華嚴,他就是個普通人。他普普通通的沒什么值得研究的地方,也不像被當成案例、典型什么的被放在某人的論文里。”陶斌看秦青。

  秦青搖頭,說,“我不會把他的事寫成論文的,前因后果全都不清楚怎么寫?我在來之前只知道兩件事,1,他上吊自殺了;2,聽說他被欺負。”

  陶斌臉上的肌肉動了動,伍賓立刻往旁邊挪了,還暗示秦青不要再說了。

  秦青繼續說,“我經過一些類似的事,明白有人在傳他會變成鬼,是因為有人心虛,或許有人知道他被欺負而沒有救他,或者就是欺負他的人在傳這些話。這些才是我想找到的原因。”

  陶斌冷笑,“你想干什么?伸張正義?”

  “我沒那么偉大。”秦青沉默了一會兒說,“你認識曹華嚴,所以你想維護他。我不認識他,但這也不意味著我對他身上的遭遇無動于衷如果他真的被欺負到自殺,那……我希望能找出真相。”

  陶斌點了一根煙,吐出的煙霧擋住了他的臉。“找出真相然后呢?披露出來,讓大眾獵奇的目光集中到曹華嚴身上,讓人們對他的事指指點點?這個世界上真正有同情心的人很少,大部分的人只是借著同情這個理由在滿足自己的窺私癖。你怎么能保證你不是呢?”

  秦青這回辭窮了,她并不打算把曹華嚴的事寫成論文,也不是想查出來后披露出來賺足眼球。但曹華嚴是自殺,除了發動輿論外,沒有什么能夠去懲罰那些造成他自殺的人。

  可她也不是為了滿足窺私癖。

  雖然對曹華嚴的事不能感同身受,但她還是覺得自己有責任找出真相。

  她說:“……多一個人了解他,不好嗎?”

  她看著在路燈下等待的曹華嚴,似乎能感受到他等待時的心情。有一點寂寞、忐忑,但絕不是痛苦的。

  不知是不是這句話打動了陶斌,他沒有再說,而是狠狠的把煙掐滅在煙灰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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