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夏日清涼記事 > 第 173 章 請君入甕
  在秦青離開前,整個白桃縣都找不到易晃的蹤跡。她不死心的一遍遍像犁地一樣把白桃縣從上到下翻過來都找不到。

  黃鼠狼化形的和尚通明在跑來送藥后就束手就縛被關在了拘留所里,秦青請趙蘭山想辦法,她進去見了通明一面。

  這是她第一次見通明,見到后就不難接受為什么他會成為一寺的主持還這么受當地村民愛護。

  通明看起來三四十歲,氣質很好,像個教書先生。他個頭不高,一米七出頭,不胖不瘦,臉龐方正,略有些圓潤,眉目柔和,嘴角帶笑,見了秦青雖然面色蒼白隱隱后退后面有管教擋著退不出去,他就雙手合什對著她一禮,朗聲道:“小僧通明有禮。”

  聲音還很有磁性。

  總得來說,通明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秦青今天是來請教的,不是來擺譜的。通明是地頭蛇,論年歲也比她多活了兩百年,當得起一聲前輩了。

  她就也還了一禮:“大師。”

  她這么一聲,嚇得通明連連擺手:“不敢!不敢!娘子有任何吩咐!小僧無不遵從!!”

  后面的管教古怪的看了通明一眼,開始懷疑這和尚的腦子有問題了。

  秦青坐下,通明哆哆嗦嗦的在對面坐下,一副時刻準備著逃跑的架勢。

  秦青問:“師傅在此地多久了?”

  通明道:“崇禎年間到此安家落戶的。”

  管教盯了一眼通明,認定這和尚精神不正常了。這種的在拘留所里也常見,能進來的都不太正常。

  秦青問:“師傅修行多年,想必對此地上下都有些心得?我有件事想請教師傅。”

  通明連聲道:“請說,請說。”

  秦青問:“我有一友人,與我同來此地,結果到此地的當日晚上就失去蹤跡,再也沒有回來。我想請問師傅,此地是不是有些不那么安全的去處?我的朋友撞進去就出不來或受了傷害?”

  通明悚然,忙道:“回稟娘子,此地方圓八百里內,人畜草木,各安天命,皆無異相!”他不好意思的承認道,“當日小的選此地落腳,就是看中此地不易養出小的這般異種,小的來得早,占住此地后,便也沒有別的到這里來了。”

  秦青笑道:“既然如此,那幾只狗獾又是怎么回事?”

  通明竟然露出一絲羞愧,“她是女子……帶著兩個崽子逃到此地,我又怎能趕她出去?”

  說起狗獾來也有一段故事。

  如星逃到棗山來時正是清末年間,她是一位徽商的外室,如星這個名字也是那商人替她取的,因為她的眼睛像星子一樣美麗。徽商死了以后,徽商正室之子帶著族人將如星和她的兩個兒子趕出了家。如星只得帶著隨身細軟逃命,但國朝末年,各地亂相頻出,人妖鬼怪,皆失去常心,她歷盡千辛萬苦才帶著孩子逃到棗山,通明見同為妖類,又難得修出人形,更何況兩邊的業務范圍沒有重疊的,就容她們母子在此棲身。

  如星的兩個兒子一個是狗獾,一個是那徽商之子,如星帶著兩個孩子在此落戶后,狗獾之子見到山林就失去人心,不知哪一日就化為原形,再也變不回人形了。如星只得隱入山林陪伴兒子。另一子是徽商與丫頭所生,是個普通的人。一日回家后不見了母親與弟弟,只有留下的一個包袱和一封信,以為自己被拋棄了,哭了一場就帶著包袱走了。

  如星的兒子當了狗獾,有一日就被進山打獵的村民抓住吃了。如星哭了一場,出山去重新找了個飯票,她這回找的是個亂世的軍閥,得了棲身之所后還回到棗山看望通明,謝過通明幾十年前的收留之恩。但她與軍閥并沒有孩子,不知是不是世道太亂,如星不敢生孩子。通明再見到她,就是她帶著小苗悄悄回到山里的時候了,這中間又過去了六七十年。

  “小苗若一直在山里,是修不出人心的。”通明道,“所以如星才要想辦法帶她去外面。這次娘子放過她,過不了幾日,她還會出去找人的。”

  秦青對如星不感興趣,她找人不是為了求一夕之歡,也不是為了享人間富貴,而是為了修行。如果這是妖族的生存方式,實在沒有她評判的余地。

  她更想知道此地有沒有對鬼魂有害的東西?

  這個通明能打包票。

  “絕對沒有!”通明道,“想來娘子那位友人是個善鬼,既非惡,就引不來夜游神。小的在此地兩百余年,說句托大的話,此地若有那等神物將要出世,小的也早就將其除去了。不然小的又怎能安枕?”

  聽了通明的話,秦青既安心又不安心,因為如果此地沒有能傷害易晃的東西,那易晃不回來那就只能是出了別的意外。

  回到家以后,學校已經開學了。秦青先回校報道,然后直接去找施教授開假條,她替自己找了個實習項目:八寶寺。

  她把聽通明講的關于如星的事寫了一篇報告給了施教授。

  “哦!這個東西很有意思!”施教授看了以后就愛不釋手了。因為如星的故事跟徐家屯民俗初考里的幾個故事很相似。

  通明連那個徽商的名字和籍貫都知道,秦青查出后寫在報告里,兩相驗證,更顯得報告可信度高。

  “我想再去調查調查。”她說。

  “好嘛!我給你批假!你一個女孩子去太不安全!我給你找兩個師兄弟陪你一起去!”施教授說,“干脆我把你要過來吧。”

  秦青現在還在文學系,施教授是歷史系的,以前施教授不提這個是想著文學系畢業后好找工作,他怕誤了秦青的前途。現在看到秦青好像打算往這個專業走,那當然是把她要過來才能更好的指導她。

  秦青想再去八寶寺只是為了繼續找易晃,轉系這件事她還沒有考慮過,她跟施教授說讓她再考慮考慮。

  施教授沒有勉強她,說:“你想好了隨時跟我說。”他想了下說,“要不就等你四年級后,直接報我的研究生。”

  秦青拿到假條,去跟她的輔導員和任課教授打過招呼,回家收拾好行李,施教授給她找的師兄也到了:許漢文。

  “怎么是你?”秦青問完就知道自己說了傻話,她跟許師兄認識,關系又不壞,施教授肯定是找個熟悉的給她當幫手。

  許師兄說:“怎么不是我?不歡迎啊?”

  許師兄不是一般人,本來秦青是打算不管找的誰,都用別的借口把人給擋回去,反正不能讓人跟她去冒險吧?既然是許師兄,她就打算說實話了。

  所以她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跟許師兄交了底。

  許漢文聽得兩眼放光!

  “你是說八寶寺的主持是個兩百年的黃鼠狼?寺里的和尚全是修成人形的動物?那邊還有個也活了一兩百年的女妖怪?”

  “狗獾。”秦青提醒,不是狐貍精啊。她發現怎么男生一聽到女妖怪都往狐貍精的頭上猜?就不許別的妖怪修成女身了?

  許漢文興奮的直搓手,“啊呀!那我一定要去啊!”

  秦青提醒道:“師兄,你之前才跟我說過,日后不再碰這種事了啊。”

  許漢文也很為難,不過最后還是好奇之心占了上風,他道:“師妹!我如果不去看一眼!我這輩子都會后悔的!”

  秦青只好再嚇嚇他,“我這次是去找易晃的!就是那個鬼!”

  “沒事。跟在你身邊的嘛,我知道,不是個壞鬼。”許師兄豪邁的一揮手,“咱們什么時候去?我訂機票!”

  方域回來后要先忙公司的事,得知秦青還要再回去找易晃,雖然擔心,但在見識過她對通明和如星碾壓式的優勢之后也不那么擔心了,只是讓公司的小高陪著過去當個開車的。趙蘭山聽說后,非要把他的司機也借給秦青用,說他的司機能打能扛。

  司機姓馬,叫馬萬里,長得墩厚樸實,如果提著編織袋行李走出車站,肯定會被拐的那種形象。

  趙蘭山卻替馬司機打包票,說他心里“門兒清!”。

  “有時我都哄不住他!”趙蘭山道。

  旁邊的馬司機默默微笑的看著自己的老板。

  秦青待要推辭,馬司機說:“就讓我跟你去吧,之前我都跟我老板說不想跟他干了呢。”

  趙蘭山也做出苦相來:“妹子,讓老馬跟你去一趟吧,也見識見識,省得以為我都是瞎說的。”后來他“迫于無奈”跟司機和秘書說了他是被女大王抓上山去了,結果秘書和司機都更堅定了要離開他的心!讓趙老板的心里啊,涼涼的。

  趙蘭山知道自己信用破產了,只好借助外力。

  他私底下跟秦青說,“老馬靠得住,你讓他跟著,絕礙不了你的事。我看你那個師兄跟個姑娘似的,真有事他幫不上忙。”

  對許師兄的武力值,秦青沒有抱任何期待。她決定相信趙老板的推薦,帶上馬司機。

  最后,秦青和許師兄和小高坐飛機走,馬司機開著車帶著物資從高速走,兩邊在白桃縣會和。

  秦青到白桃縣的當晚,如星竟然帶著小苗迎接她。

  他們三人剛出車站,如星就和小苗快步迎上來,離得遠遠的就沖秦青甜蜜微笑,殷勤備致的上前接過他們的行李,力大無窮的提在手里,道:“聽聞娘子要來,我等早就備下了房舍,只是地方狹小,陳設簡陋,望娘子千萬不要怪罪。”

  如星的容貌如八百瓦的燈泡,照亮了整個大廳。來來往往的旅客看到她和小苗都有些走不動路。

  許師兄早就聽說過如星大名,雖然知道她是個妖怪,現在卻怎么也沒辦法把她和狗獾聯系在一起,此時如星對著秦青笑得別提多燦爛了,許師兄在旁邊受到輻射,也有張口流涎的癥狀出現。與他相比,已經出過社會的小高倒顯得淡定多了,雖然也眼睛發亮,但好歹還能說得出話,他聽如星說已經準備好“房舍”,悄悄問秦青:“是你朋友?她訂好旅館了?那我們還去不去住我們訂好的那家?”

  那當然是去住小高訂的那家。如星說的房舍,誰知道是不是變化出來的?

  如星聽秦青說不去住,也不失望,殷勤的把秦青三人送到旅館,又要請他們吃飯,再被拒絕,就說明日一早來請安,然后就退下了。

  從頭到尾,許師兄受到的震撼最大,等如星和小苗走了,他忍不住問秦青:“你……現在是不是已經不是人了?”

  秦青白了他一眼:“會不會說話?”

  許師兄趕緊改口,“我是說,你是不是已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我又不是孫大圣!”雖然她是很想啦,但大圣是天生石胎,她是人胎,想出知道這輩子是不會修到大圣的境界了。

  小高最淡定,雖然如星母子沒有人相信她們是母女這么殷勤,但他見過的接待多了,他去日本時,日本旅館的女子都是跪著迎接的。

  吃飯時,小高問明天干什么?

  方域是讓小高來開車的,關于秦青的事,他沒跟小高說。小高道:“明天我先去提車,車已經租好了。”

  秦青說,“行,許師兄也一起去吧?”

  許漢文是想跟著秦青的,問她明天干什么,秦青說:“我有事要拜托如星。”

  通明被關著,她想裝神弄鬼,還是要靠如星。

  許漢文就肯定道:“那我跟著你!不能讓你一個人去!”

  小高說:“那等我提了車,咱們一塊去。”

  第二天,馬司機也趕到了。

  趙蘭山跟他說的多一點,見到如星后,馬司機盯著看了好半天,怎么也看不出像女大王。如星被馬司機盯著看,臉頰微紅,形容羞澀,雙目如星子流光,盈盈欲滴。馬司機立刻把眼睛移開,別的不信,倒是信趙蘭山被這女大王勾引走了。

  秦青與許漢文和如星坐上了馬司機的車,因為馬司機到底是知道一點底細的,當著他的面說話也不怕。小高的車上坐了小苗,在開車前,秦青讓馬司機去提醒小高別中了美人計,小高聽了就笑著說:“哥,我出差那么多回,碰上的這種人多了,哪會上當受騙啊!”

  馬司機語重心長的說,“會水的都淹死在水里了,你啊,別太托大。”

  上了車后,馬司機竟然把擋板升起來了,擺明了不聽他們在后面說什么。

  如星知道秦青要用她,激動的雙目放光,柔聲道:“娘子有什么吩咐只管說,小婦人莫敢不從。”

  秦青道:“我有個朋友在此地失蹤,我懷疑他是被人抓走的,我想設個局,引此人出來。”如果是被死物等東西攝走,那就應該還在本地,而通明說此地沒有這種東西,她相信通明說的,因為這里是通明的大本營,所以肯定不會有能害他的東西或人。

  這就應該是個外面來的,過路的,抓走了易晃。

  如星點頭道:“娘子需要我做什么?”

  秦青道:“我疑心抓走我朋友的人是個修行者。”如果是如星和通明這類人,她不可能沒察覺。所以她猜是和易晃一樣的修行人,看到易晃將他抓走或攝走了。

  “我會放出氣息,你要想辦法在此地周圍找到此人,將他引到我這里來。”秦青道。

  這是雙保險。她的氣息與鬼類似,既然那人抓易晃,她放出氣來說不定也能引來此人。但她又擔心她的氣太厲害,這人不來,所以讓如星去引來此人。

  她本想給如星保證肯定不讓她出危險,以免如星不肯。不料如星聽到后雖然臉色略微發白,卻堅定的點頭道:“一切都隨娘子吩咐。”

  設陷阱的地方,沒有比八寶寺更合適的了。

  通明是這里的占地虎,已經被抓進拘留所了。此地原來的不知是妖是怪的和尚也都跑光了,現在是一座空寺。

  秦青、許師兄、如星和馬司機到山腳下,秦青要與如星單獨上去,讓馬司機把許師兄帶回去。

  許師兄馬上說:“我要是在這里就回去了,那我是來干什么的?就陪你坐一趟飛機?”

  秦青說,“我不知道抓走易晃的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東西。我和如星都各自有保命的手段,你留在這里,我還要分神照顧你。你看馬師傅就不說什么。”

  馬司機笑道:“老板讓我跟著你,我不上山,我就在山腳下的車里,你遇上事往山下跑就行。”

  許師兄也馬上說:“那我也在車里等著!”

  四人正在這里爭論,小高帶著小苗到了。一下車,秦青就看出不對來了。

  小高跳下車后,顧不上跟他們打招呼,先繞過去替小苗開車門!

  馬司機搖頭嘆氣。

  秦青悄悄摸出手機給方域打了個電話,這種情況該怎么辦?

  方域也很吃驚,他選小高跟過去就是因為覺得他意志還算比較堅定,也不是容易被美人計給哄住的人,“我跟他說。”

  方域給小高打了個電話,一會兒就給秦青回過來,“他說小苗是他遇上的最純樸的女孩子!”電話里小高的聲音充滿夢幻氣息,方域再三說小苗來歷不同,還拉出趙蘭山的例子,小高仍然堅定的相信“小苗是被那個女的騙了!我把她帶回去,給她找份工作,再讓她去讀上學歷出來就行了!”

  短短半小時車程,小高連怎么安排小苗都想好了。如此堅定,方域也沒辦法勸了,最后他不得已提了一句“小苗不是人”,小高哧笑:“方總你逗我!”

  一點都不相信。

  小苗聽說如星要去設陷阱,一定要跟著去。小高一聽也要跟著,秦青和許師兄一起勸都勸不回來,馬司機聽了半天,把秦青和許師兄叫到一旁說:“他現在色迷心竅,親媽來說都勸不動,別費力了。我看我老板也就是瘦兩斤,不貪財不害命,由他去吧。”

  既然實在勸不動,秦青也只能作罷。上山時,小高主動提著行李跟小苗走在前頭,不到一刻兩個年輕人有愛情做動力,一會兒就走得看不見了。

  等他們倆人走了,如星才小心翼翼的跟秦青賠禮道歉,“小苗這孩子,日后我罵她!”

  秦青笑道:“既然是小高的選擇,我也不會多說什么。”但如果日后小苗害小高,她是不會放過小苗的。

  八寶寺里一片狼籍。

  僧人們住的屋子里全都翻得亂七八糟,外面的空地挖的到處是深坑。如星讓小高去挑水,她帶著小苗先收拾出來兩個能住人的屋子,秦青要幫忙,被如星攔住:“娘子怎能操此賤役?快別動手。”她讓小苗去撿把還算完整的凳子擦干凈,請秦青坐下。

  秦青也不強求,她開始沉下心,放出一股氣,慢慢的在此地流轉。

  鐘湖坐在小攤上吃面,突然放在包里的八卦鏡又響了。他一手按住八卦鏡,默默把面吃完,喊道:“老板,結賬!”

  “來了!五塊錢!”

  從小攤上離開,鐘湖來到車站旁邊的小胡同,往地上一蹲,從包里掏出一塊印著八卦圖的塑料布往地上一輔,把自己的八卦鏡拿出來壓在上頭,看到有中年婦女、形容憔悴的青年經過就喊一聲“算命,看八字手相面相前程姻緣轉運陰宅風水”

  喊了一小時,只有人看,沒人過來請他算,他也不著急,掏出根煙來讓一讓旁邊也是蹲在這里等活的民工們。

  一個拿著“水電貼磚做吊頂”的硬紙板的男人過來,蹲下,鐘湖給他讓了根煙,習慣性的掃了一眼這人的面相,面忠實奸,有多少財氣福運都要給漏走。

  這人抽著鐘湖的煙,往鐘湖的攤子上瞅了一眼,哧的笑了,指著鐘湖的八卦鏡說:“你這盤上的針是歪的。”

  鐘湖看了眼八卦,上面的銅針一直指著八寶寺的方向,他淡淡道:“偶爾才歪一歪。”說著,他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放在旁邊的包。

  上回,八卦鏡瘋狂亂轉,他就因此收了不少亂跑亂撞的孤魂野鬼。其中倒有一個仍有神智,顯然是有人特意養的。他本想收了此鬼就趕緊離了此地,怕讓主人找上門,可又舍不得此地亂跑亂撞的其他野鬼狐怪,這種便宜可是難得一見的!

  不知是不是此地有什么東西出世,才會驚動這些鬼怪。

  看來,今晚倒是可以再上八寶寺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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