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夏日清涼記事 > 第 210 章 空手套白狼
  直到坐上飛機,秦青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變成現在這樣的。

  施教授全都知道了。

  全部。

  她想了又想,覺得一是因為施教授的教授氣場太強大,還有就是從小就被灌輸進腦子里的一個叫做“聽老師的話”的魔咒在作祟。

  就像撥出撥出蘿卜帶出泥,為了取信施教授,她從“石蓮臺會吃人”講到“我為什么會知道石蓮臺會吃人”到“我是怎么擁有陰陽眼的”。

  三個故事講完,施教授就了解了。但他還是拒絕讓秦青跟著去,最后她不得不耍賴皮抱住施教授不讓他走才得到允許可以一起去。

  但是!這重點不是完全反了嗎?難道不應該是她來拒絕施教授不讓他去嗎?她是怎么把一切都說出來的?

  坐在旁邊的施教授從上飛機起就拿著一本書在看,她記得這是在出發前,施教授特地從書柜中拿出來裝進包里的。熟悉的封面讓她一望即知,“徐家屯?教授,你帶這本書干什么?”

  施教授把故事給她看,她當然也記得這個故事,不過這跟石蓮臺有什么關系?倒是有點像孟靈家的佛像這個可不能告訴施教授!

  施教授嘆氣:“書上的內容還是太少……我記得的東西不多。”

  因為出版的緣故,他當時刪減了很多內容,這一部分代先生在課堂上是講過的,不過當時的著重點在鄉下的神佛崇拜。

  代先生說人在無力的時候最容易求助神佛,在佛還沒有傳到中國來以前,百姓熱衷于自己造“佛”,就是一個崇拜的對象。這個對象可以是山里的隨便一棵樹、路邊的隨便一塊石頭等等。百姓們很少崇拜活人,拜的都是死人,因為在漫長的封建時代里,活著的讓人崇拜的“神佛”就是天子,皇帝。除了皇帝之外,只能拜不會說話,沒有意識的死人與死物。

  這些死物寄托的是人的希望,或者說是欲望更合適。從這里面就可以看出百姓的訴求。

  這也是施教授一直以來研究的方向,他就是干這個的。但現在,突然有個學生告訴他,神佛有靈,這不亞于三觀重建。可這并沒有讓施教授懷疑人生,相反,他升起了濃厚的求知欲!甚至開始失望于自己的年邁,他擔心自己還有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學習。

  “當年啊,代先生是親自去那座野廟里看過的。”施教授慢慢回憶起來。

  說是野廟,其實就是半面快要倒塌的墻壁和另外三面由木棍和草搭起來的野棚子。據說僅剩的那半面墻還是明朝萬歷年間的磚呢,古董!

  不過烈火之下,也都化灰了。

  所謂的“祭臺”,僅是一條缺腿的長桌,還有背面幾塊磚石壘的半人高的臺子,而且,臺上前沒有佛像。據說早就被偷了。

  “村民們拜的是空臺子?”秦青驚訝的問,“就這還靈驗?”

  “靈驗啊。”施教授點頭,“據說是很靈驗的。”

  這里面有兩個靈驗的故事。第一個是個寡婦。寡婦姓什么叫什么沒人知道,就知道叫寡婦。聽說她在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賣給了別人當媳婦,那家的婆婆很惡毒,丈夫也對她不好,時常身上帶傷,頭上帶血,而且逢到吃飯時就被趕出來撿柴、割草,總之就是不讓她吃飯。

  后來婆家太窮了,她丈夫想了個主意,把她帶到大路邊,看到旅客就上前兜搭,若有旅客有意,他就將她與旅客帶到家中,讓她任人欺辱。在她被人欺辱時,丈夫還在外把門。

  婆婆知道后,并沒有阻止她的丈夫這樣做,而是打她,說她下賤、淫蕩。

  她實在受不了了,聽說了此處的野廟,就用偷偷攢下來的賣身錢,買了供品,在野廟里上吊了。

  然后世道變了,她的丈夫被抓丁的人抓去當兵,聽說第一次上戰場就被人砍掉了腦袋,最后胳膊和腿都被削成幾截,收尸的人都沒辦法收,因為找不全啊。

  婆婆家得此噩耗,家中田無人耕,地無人收,老公公就在一天早晨偷偷跑了,把婆婆一個人丟在家里。聽說老公公坐大船去了美國,婆婆哭瞎了眼睛,最后餓死在了家里。

  但一開始那個上吊的寡婦,過了十幾年后又回到村里來了,她說她當時雖然上吊了,可被人救下來后就逃出了村,根本沒死。之后,她就住在原來的家里,一直到死都沒有再改嫁離開。

  “但是這個故事中的人的下場,并不能說明一定是那間野廟干的。”施教授皺眉說,因為這里從丈夫的下場起就有當時那個時代的印記,可以說如果不是那個時代,這一家未必會有這樣的下場。

  如果那個寡婦死了,秦青還會以為是那野廟收割了這家剩下的幾條人命。但寡婦沒死,這就很可能是后人穿鑿附會的一個傳說了。

  戴教授過了個年,看起來肚子更圓潤了幾分。他紅光滿面,猶帶酒氣的哈哈笑著對施教授說:“你這小子,來找我什么事啊?大冷天的都不讓我在家里歇歇。”

  戴教授天冷時都不愿意出來上課,都是讓助教代課。今天去機場接人的也是他的助教。秦青聽到戴教授這么說之后悄悄看旁邊的年輕助教,他快尷尬的笑不出來了。

  “走,去喝一杯!”戴教授說。

  秦青看了下時間,才四點多!不過外面天已經有點發暗了,冬天的天黑得太早,今天又是個陰天。

  施教授打掉他的胳膊,說:“歇歇吧。我來找你是有正事的。”

  戴教授可能真是剛從酒桌上下來,腦子還有些轉不動,瞇著眼瞅施教授說:“要是不去喝,那你的事就別說了!”

  施教授笑著嘆氣,“行行行,走吧。”叫上秦青,幾人就一起去吃飯了。

  不過戴教授也不是真的那么渾,他帶他們去的是個普通的家常飯店,吃的時候也沒叫酒。施教授讓秦青吃自己的,跟戴教授咬了一陣耳朵。

  秦青心驚膽戰,一邊害怕施教授把一切都告訴戴教授,一邊又覺得戴教授看著就靠不住,施教授不會這么做。

  她吃飯時一心二用,就看施教授說著,戴教授從一臉懷疑:“真的?”

  到皺眉猶豫,“是這樣?”

  到沉重點頭,“嗯。”

  到最后拍桌痛快道,“那你們明天過來,早一點。我就不讓人去接你們了,上午十點多的時候人最少。”

  等等,你們商量出什么結果來了?

  秦青一直想知道,可施教授不告訴她。吃過飯兩人回到旅館,施教授給她上一兩個小時的課,主講就是徐家屯這本書,兩人你來我往說得熱鬧極了,等十點四十秦青告辭出去時仍意猶未盡,回到自己屋才想起來該問的都沒問!

  她站在走廊上愣了半天,想回去再“逼問”施教授,可想想這么晚了,今天又是坐飛機來的,施教授年紀也大了,還是明早再問,今天先讓他休息吧。

  早上九點多的校園帶著熟悉的氣息。秦青覺得可能所有的學校都是這樣的吧?

  他們來到了美術館,館內空無一人,冰冷的空氣跟外面差不多。戴教授就在這里等他們,見施教授來了,立刻拉住他往里走,兩人繼續說悄悄話:“你說那個工作組什么時候到?”

  施教授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他壓低聲,“不過,聽說是暗中調查。”

  戴教授雙手不停磨搓,帶著他們走到一間辦公室前,左右一張望,見沒有人,就打開了門。

  三人走進去,再關上門,戴教授看起來就放松一點了,他說:“坐吧。”秦青與施教授就坐下,他去里面房間拿出來一個紙箱子,打開前又猶豫了一下,掃了眼秦青,眼神中的含意讓她有點看不懂。

  是那種帶著一點點惡意和興災樂禍,像是大家一起去偷東西,然后她是個望風的小兵不被老大信任的眼神,又像是要被推出去當替死鬼的倒霉蛋。

  秦青露出的茫然讓戴教授很滿意。

  他把紙箱打開,秦青的眼珠子就瞪大了,因為紙箱中正是五盞石蓮臺!

  戴教授把紙箱推給秦青,“去,砸吧。”

  秦青覺得這個事態的發展……有些太樂觀了……

  她轉頭看施教授。

  施教授呶呶嘴,哄孩子一樣:“去吧。”

  秦青竟然有點不敢下手了。

  戴教授也開始勸她:“去吧,干完了,你的保研就定下來了。”

  這個……怎么聽起來好像是他們求著她砸東西?

  秦青抱著紙箱到角落里,背對著施教授和戴教授,她拿出一個,回頭看看他們,舉起,使勁往地上一磕,風化得已經差不多的石蓮臺就這么碎掉了。

  怎么都不來阻止?

  她又拿起一個,再回頭看看,戴教授和施教授竟然開始品茶了!

  世界變化得太快了,她真的接受不了……

  她把那五盞石蓮臺全砸了,砸得碎碎的。砸完,戴教授還友好的說:“里屋有洗手池,可以洗手。”她兩手全是灰。

  等她洗完手出來,施教授正在桌前寫東西,寫完,簽字,喊秦青過來看一眼。

  秦青過去一看,眼就直了。

  這是一封證明書,證明某人就是秦青在跟隨教授學習時一時不慎,失手將裝有石蓮臺五盞的紙箱推落在地,導致箱中之物全數損毀。由于此人并非故意,而是意外,且認錯態度良好,由帶隊教授負責批評教育,特此證明balabala……

  秦青拿著這張奇怪的證明,看著眼前的施教授和戴教授。

  施教授正在擦自己手上的印油,他還在證明上按了手印,“這就行了。”

  “老施,還是你對我最好!”戴教授真誠的說,笑得別提多甜蜜惡心了。

  秦青有一種親眼看到被賣了還替人數錢的活樣板的感覺。

  施無為瞟了戴教授一眼,冷笑,“行了,別只說好聽的。這事要不是我也有關系,才懶得理你!”

  戴教授笑嘻嘻:“別這么說,那……你學生這邊……”他看秦青。

  “我的學生,你就不要操心了。你自己這邊趕緊處理一下吧。”施教授拉著秦青就此告辭了。

  等回到旅館,施教授好心情的問秦青要不要在這里逛上半天,明天再回去。事情已經解決了嘛。

  秦青滿肚子的疑問,拉住他說:“教授,你再不告訴我,我就要被問題給憋死了。”

  “小孩子嘴里胡說什么?”施無為笑道,他想了想,說:“告訴你也沒關系,其實,老戴啊,他是心虛。”

  戴立秋,也就是戴教授,在建這個美術館時,收了不少的回扣。現在據說有一個工作組盯上了大學里的貪污腐敗問題,戴立秋是榜上有名。

  除了他自己的收入問題,還有就是美術館中一些藏品的來源問題和真假問題。

  施無為是這么跟戴立秋說的,讓他把手中的藏品,挑那些不起眼的,真假摻半,毀一部分比如石蓮臺,然后找個理由進行賠付。這樣既可以消滅他手中多余的錢,又可以消滅掉對他以假充真的指控。

  但怎么毀呢?

  秦青舉手:“我砸的?!”

  施無為更正,“是學生砸的。還是意外砸的。”

  秦青疑惑道:“……那他就信了?”

  施無為攤手,“他確實貪了。也的確有工作組要調查大學。”至于有沒有查到戴立秋,這個,他是不清楚的。

  空……空手套白狼啊!

  秦青用全新的目光看施教授。

  教授,你以前是干謀士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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