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灰蒙蒙的一片似暴雨的前奏，烏云密布，沉悶的空氣給人一種壓抑的氛圍。
皇后宮里的宮女步履匆匆，今日皇后從陛下那里回來之后就心情不好，還勒令不讓所有人見面，以往跟在她身旁的大宮女此刻站在大門處，對著前往拜見的其他娘娘解釋道：“今日皇后身子有些不太舒服，而且馬上也要下大雨，還請各位娘娘請回吧。”
房秋煙站在她們的身后，抬頭看著面前有些熟悉的宮殿，她輕笑了一聲，隨后直接繞過一席人直接走進了宮殿內。
殿內的擺設相比于以前倒是變化了許多，但是也正常，憑借楊姿的性格，她必然是要全換成新的。
見房門緊閉，周圍也沒一個宮女侍奉，房秋煙站在門口，想了想還是抬手敲響了房門。
沒過多久，房門內就響起楊姿的聲音：“本宮說了，今日不見任何人。”
房秋煙聞言沒再敲，而是直接走進屋里，見楊姿坐在位置上皺眉閉著眼睛按著太陽穴，她挑眉道：“皇后娘娘不見人，可沒說不見鬼。”
她的突然出現顯然把楊姿嚇一跳，她猛地站起身，結果眼前一黑，下意識地又倒退一步腿撞上椅子，驚呼道：“你怎么進來的？！”
此話一出，她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這個問題很蠢，于是又閉聲坐了回去，手緊緊握著扶手。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沉聲開口說道：“果然是你。”
房秋煙聳聳肩并沒否認，視線打量著這個房間，笑了一聲：“這就是你拼了大半個輩子想要的嗎？楊姿。”
“……”楊姿臉色并不好看，她扯了扯嘴角，“和你沒有關系，你都死了，有什么資格來嘲笑我。”
房秋煙坐在椅子上，撐著頭看著對面的女人，聞言眨了眨眼睛，“確實，我這個死人，哪能和皇后娘娘比。”
說到這里，她的臉上露出一抹懷念和遺憾，“我只是可惜了，想當初能和我搶奪圣女位置的楊家嫡女，現如今卻住在我原來的宮殿，委身于男人，當著別人的替身，這實在可惜了。”
甚至于這里宮殿的擺設都沒怎么變，換作楊姿的性格她早就拿去丟了，怎么可能還留著，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林州熠要留著。
楊姿最討厭別人戳她這里的傷痛，更別提還是當事人來嘲笑她，于是她的臉色猛地沉了下去，站起身走到房秋煙的面前，聲音尖銳帶著難掩的怒氣和妒忌。
“房秋煙，你憑什么說我？！你憑什么就有把握就認為林州熠還喜歡你！你都死了這么多年了！這個世道早就變了！”
房秋煙抬起頭，瞇著眼睛看著楊姿，沉默了幾秒后，她忽地彎眸“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變了嗎？沒吧。”她笑意盈盈地開口，“楊姿，你看你不還是這樣一點就爆嗎？”
見房秋煙說完突然站起身，楊姿見此下意識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對面女人的面容透著不同尋常的蒼白，看上去就和正常人不一樣。
“你看我我都是鬼了，我還能和你搶什么？”房秋煙說著，嘆了一口氣，看上去有些憂愁，“我這次回來看你，是為你不值啊，楊姿。”
此話一出，楊姿懵了，“為我？”
“是啊。”房秋煙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抬腿在房中走著，當目光落在香壇上后，她的身子一頓。
隨后房秋煙移開視線，繼續說道，“林州熠有什么好呢？你當了這么久的皇后，他們都說陛下寵極了你，可是你捫心自問，林州熠當真對你好嗎？”
狗改不了吃屎，她可不信林州熠會從良。
楊姿抿唇，冷笑了一聲：“自然是好的，我用不著你管，房秋煙。”
“你真的認識林州熠嗎？”房秋煙轉過頭，算著時間她該走了，不能再在這里留下去了，必須快點結束。
她的眼眸幽深黑暗，直視的時候總會有人被她看透的恐慌感。
楊姿下意識移開眼睛，“我和他相處這么久，自然比你清楚。”
說到這里，她側在身兩邊的手有些不安地抓著衣角。
“你沒孩子吧，楊姿。”房秋煙突然說出了這么一句話，“你也該看清林州熠了。”
楊姿愣住了，她猛地看向房秋煙的位置，卻發現那里早已經沒有了人影。
好半晌，只見她低下頭緩緩抬手摸向肚子，眼神復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隨后只見她慢慢抬腿坐在梳妝臺前，銅鏡內照出她此時的容貌，楊姿看了一眼隨即垂下眼眸，她的視線落在桌上的白玉瓶上，抬手拿了起來。
打開取出一點里面的膏體，楊姿抬起下巴，只見衣領之下被掐出來的紅痕，將藥膏慢慢涂在在脖子上。
“你不懂，房秋煙。”她的聲音有些輕，眼神中的情緒盡顯復雜。
“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是對的。”
——
而此時書房門口處，太監的視線一直瞄著走廊拐彎處，他心想那侍女是真的不回來了？真不怕自己的主子怪罪嗎？
還沒等他想出個結果來，就聽見耳邊傳來木門打開的聲音，他連忙轉頭看了過去，同時屋內傳來陛下似乎隱隱壓著怒氣的聲音。
“陳公公，送沈公子出宮。”
“是。”陳公公不知道屋內發生了什么，他抬頭看了一眼沈煥，結果赫然對上一雙淡然的眼眸，嚇的他連忙又低下頭。
沈煥淡淡開口：“不勞煩了，我會自己回去。”
他的視線瞥了一眼屋內，而寬大的衣袖下，一縷黑霧正纏上他的指尖，沈煥像是接受到了什么，嘴角微勾，抬腿離開了。
陳公公低著頭，余光中只能瞥到那人黑色的衣袍，等著那人離開，他又聽到屋內傳來一道瓷器摔碎的聲音。
刺耳的破碎聲嚇的屋外一眾侍女侍衛跪下，他們不敢做聲，只能默默等這位天子消氣了再進去收拾。
陳公公屏著呼吸細細等著屋內的傳喚，果然，沒過多久，就聽見林州熠開口說道：“陳公公，把人都帶下去，朕想自己一個人待著。”
“是。”
于是陳公公起身招呼著侍從，可就在這時，他的腳步一頓，猛地想起自己好像還沒告知那位沈公子他的侍女已經先離開了。
但是那沈公子就好像已經知道了，問都沒問就離開了。
真是一對怪人。
陳公公心底暗暗想著，帶著侍從們離開。
屋內，林州熠坐在椅子上，他低著頭，的手交叉放在桌上抵著額頭，胸口起伏不定，臉上表情滿是陰沉，“你不是說能逼出沈煥顯出原型嗎？結果呢？你最好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話一出，只見屏風簾子后走出一個白發男人。
何治元臉色同樣難看，“符咒被人破壞了，禁錮失效了。”
林州熠大手一揮，桌上的硯臺被他甩下桌，手“啪”地一聲拍在桌上，他站起身冷笑出聲：“沈煥是真以為我拿他沒辦法，所以在這里逗我玩一樣是嗎？”
他把沈煥引到屋里后，當他準確喊出沈煥的名字時，對方眼中先是劃過一絲訝異，隨后又轉變為興趣，嘴角微勾淡淡道：“陛下似乎認錯人了。”
見沈煥似乎并不想承認，林州熠心里的恐懼轉化為怒火，他把這看作是沈煥的挑釁。
對方這幅模樣似乎就在告訴他，認出來又怎么樣，他還是沒有任何辦法。
林州熠差點沒維持住表面的維和，他嘴角露出一個笑容，只不過那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強硬扯出來的。
不承認是吧，他有的是辦法逼你現出來。
沈煥，我看你能裝傻轉到什么時候。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州熠手握緊拳頭，眼神陰狠。
沈煥指尖點著桌子，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這話應該是沈某來問吧，陛下邀請沈某進宮，上來沒聊幾句就說了一個陌生的名字，現在一副逼問的模樣。”
他的視線瞥過屋內的角落，眼中劃過一絲嗜血的紅光，舌尖抵了抵牙尖處，黑霧在他的指尖凝聚開來。
嘖，他說呢，怎么這么有底氣，原來這屋內還藏著第二個人呢，而且還給他下了個符咒。
就這也想困住他嗎？
沈煥不傻，這林州熠明顯有問題，但沈煥并未把對面這人放在眼里，這些對他來說根本造成不了傷害。
對面的林州熠說的話沈煥不太懂，他敷衍地應了幾句，心里還念著房秋煙在外面等他，于是有些煩躁，對于林州熠的問題也沒聽進去多少。
正有些索然無味地看著這一切，沈煥忽然感覺到有什么東西蹭了蹭自己的指尖。
他低頭一看，隨即輕笑了一聲。
對面的林州熠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沈煥突然站起身，“陛下要是沒別的是，沈某就先退下了。”
林州熠聞言下意識看了一眼屏風處，同時耳邊卻響起沈煥的聲音：“陛下不用看了。”
他轉過頭對上沈煥的眼睛，那雙幽暗黑沉的眼眸有一瞬間變化為紅色，轉瞬即逝，快的好似錯覺，“你們不用白費力氣了。”
短短一句話，卻讓林州熠瞬間破防，見沈煥毫無阻攔地跨出門，他臉色扭曲，手捏的咔咔作響。
“沈煥，有本事，你現在就殺了我為她報仇啊。”
現在把他吊著玩，可別后悔。
沈煥聞言腳步一頓，放下帽兜轉過頭，“殺了你？”
他眼眸微微瞇起，最后還是什么話都沒說，轉身離去。
何治元一直躲在屏風后面聽著他們對話，他坐在沈煥坐過的位置，眉頭緊鎖，臉上劃過一絲思索。
“沈煥身邊一定還有其他的鬼在幫他，而且他也有點不對勁。”
林州熠一聽這話立馬抬起頭，“什么不對勁？”
何治元沒說話，沈煥給他的感覺哪里怪怪的，但又不知道從哪里說起。
“你沒發現嗎？他對你的殺意還沒有以前重了，你最后提到了房秋煙，他甚至也沒什么感覺，換作以前他已經掐住你的脖子了。”
何治元側過頭，指尖摩挲著手腕的珠子，“就好像，完全放下你和他之前的仇恨了。”
但不可能的。
林州熠和何治元都清楚這是不可能的，沈煥恨他們都能刻入靈魂深處，所以唯一的解釋就只有……
“沈煥可能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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