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府的馬車上，林素然心不在焉，幾乎一言不發。
來接她回府的采蓮和采星面面相覷，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安慰。
尤其是采星，她是見識過林素然在林府發生的一切的，所以幾乎不用想就知道在大理寺又發生了些什么不愉快。
但凡是自己的主子和那個林尚書碰上面，就總要不痛快。
“娘娘……不如咱們別回王府了，出去散散心如何？”采星小心翼翼的問道。
采蓮也點點頭，“如今盛夏，正是去避暑山莊乘涼的好時候。”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只是希望盡可能的轉移林素然的注意力。
而事實上雖然她們說了不少，可是林素然卻當真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不痛快是真的，但是她并不是一個讓情緒主導自己的人，她之所以默不作聲，更多的是在梳理今天收獲的那些線索。
可就算她再如何的梳理，亡母江婉的身份卻始終是個謎，或許連這個名字都不一定會是真的。
那么她所謂的親生父親就更是無從談起了。
還有另外很關鍵的一點，如果林震說的是真的，那么江婉自殺是害怕有人發現她。
那些讓她害怕的人又是什么人？
是仇家？
算是真正害死江婉的人？
每次抱著希望推進這件事，到最后得到的卻是更加撲朔迷離的答案。
現在所有的線索幾乎全都斷掉了，她該從哪方面繼續下手呢？
林素然靠在一個軟墊上，不停地盤算著，忽然她抬起眼睛，問道。
“我從林府帶回來的那些嫁妝可全都收好了？”
見林素然終于說話了，采蓮和采星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娘娘，那些東西清點之后全都已經入庫，并且登記在冊，一樣不差。”采蓮回稟道，她的心思細膩，這些事情幾乎全都是她一手操辦的。
所以林素然非常放心的點點頭。
“只不過……”采蓮又說道，“這林府的宅子算起來也是屬于娘娘您所有，一直尚未處理。”
林宅原本就是江婉一手置辦的，而現在林家垮了，當家之人不是死就是入獄，林如萱又被送到了康城，所有能夠有處理林宅資格的人，也就只有林素然一個了。
“賣了吧。”
關于林宅，林素然是沒有一點好的回憶，留著這樣一個偌大的宅院放在那里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賣之前再好好的檢查一遍，確定沒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落下，變賣的銀子分給那些姨娘們，就當是給她們的安置費，尤其是五姨娘，她一個人帶著一個女兒辛苦，如果可以的話，替傾城找一個書堂。”林素然接著說道。
這林傾城是個好姑娘，只是從前不受林震重視，又被鄒氏等人排擠，年紀不小了，可卻連書都沒有讀過幾本。
雖然這個時代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是林素然知道無論何時何處，只有讀書才能改變命運。
但愿這個沒用血緣關系的四妹，能夠有不同于這個時代的其它女子一般的命運。
就當是對她一句長姐的報答吧。
林府的事情到此幾乎算是全部了了結，林素然沒有回答要不要去散心的事情，采星和采蓮也就沒有再問，馬車一路行駛著，很快就回到了王府。
今日見過林震之后，林素然真的感覺很疲憊，沒有什么精神，所以一回來就想要到琉璃閣去。
可結果剛回到琉璃閣，還沒有來得及休息，這琉璃閣就來了不速之客。
不是別人，正是淑妃，林素然的婆婆。
“這母妃是有何事？”林素然對著采蓮問道。
采蓮只是搖頭，“不清楚，淑妃娘娘這會已經在前廳里面坐著了。”
無奈，林素然只能從床上爬起來，雖然因為她救了蕭凌夜之后，她和淑妃關系緩和了不少，可是那也僅僅只是緩和，對于自己的這個婆婆，她依舊是小心的提防著。
畢竟從穿越到現在，她可沒少給自己使絆子。
這一次又不知道有什么幺蛾子。
林素然緩步來到前廳，一見到淑妃便欠身行禮，“母妃，您來了。”
雖然盡可能的展露笑容，但是一張臉依舊是疲憊不堪。
“聽說你今日去了大理寺？”淑妃開口問道，并示意她起身。
林素然一聽這話，就知道淑妃是要責怪，她很清楚淑妃這個人好面子，林府出事之后，巴不得林素然這個兒媳婦跟林家能沒有任何的關系。
她今日去了大理寺，自然是去見林震的，這要是被人看見，保不齊就是一大堆的閑話。
所以不用想就知道淑妃是來興師問罪的。
但是林素然現在的心情真的很不好，也是真的疲憊，她連應付周旋的力氣都沒有了。
“是的母妃。”林素然回答道。
若淑妃想要責怪，就責怪好了。
可誰知林素然預想的責怪并沒有如約而至，淑妃只是嘆了口氣，甚至略帶關懷的說道，“還真是難為你了。”
這是什么意思？
林素然抬起頭，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看著淑妃。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他雖然犯了大罪，但是畢竟還是你的父親，你去看他是合情合理的。”淑妃這一次不僅僅是關懷，甚至還是安慰。
說完，還拉住林素然的手在她的旁邊坐下。
林素然眨眨眼睛，只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累了，腦子不清楚了。
快一年了，淑妃第一次這么跟她說話。
“好在你是女子，女子出嫁了，和母家也就沒有什么關系了，所以你也無須擔心受到母家的牽連。”淑妃又說道。
林素然忽然覺得，當淑妃不再針對她的時候，竟然還是一個溫柔甚至有點可愛的女人。
“臣妾知道了。”
林素然乖覺的點點頭，心里忽然暖暖的，“多謝母妃關心。”
見林素然的臉上依舊沒有什么精神，淑妃便再次開口。
“其實本宮的母家也是登不得什么臺面的，但是不一樣可以位居四妃，宮中的那些女人再瞧不起本宮的出身，不一樣要尊稱本宮一聲淑妃娘娘？”
淑妃不僅言語寬慰，竟然還談起了自己的事情。
要知道關于淑妃母家的事情，可以說算得上淑妃的一個痛點，她平時非常討厭別人提起。
因為淑妃出身不高，總是因此被那些后妃們指指點點。
可現在淑妃竟然愿意將這件事分享出來，就只是為了讓林素然振作精神而已。
林素然很清楚淑妃是在告訴她，就算她母家垮了，可是她依舊是八王妃娘娘，走到哪里也沒有人敢看不起她。
“母妃……”
林素然竟然被感動了，她從未想到竟然有一天自己會被淑妃感動。
當她知道自己身世真相的時候，只是覺得無比的凄涼，為什么到了另外的一個世界，依舊要面臨無父無母的一個人生呢？
她破得了天下的案子，卻唯獨破不了自己的案子。
她從小沒有感受過什么親情的溫暖，可現在淑妃竟然給了她這種模糊的有關親情的感覺。
林素然看得出，蕭凌夜的事情之后，淑妃是真的從心里面跟她和解了。
“好了，本宮也不多言，本宮今日來是想要告訴你本宮明日一早要去清虛觀燒香，如果你沒什么事情的話，就同本宮一起吧。”淑妃淡淡的一笑。
燒香？
林素然這才想起來，算算時間，蕭凌夜應該已經和邊關的大軍匯合了才對，那么按照正常的節奏，不日就要開戰。
淑妃選在這個時間去燒香，自然是替蕭凌夜祈福的。
雖然林素然知道蕭凌夜不會有事，但是還是樂意陪自己的這個婆婆走一趟的。
“母妃，臣妾愿意同您一起去。”
林素然連忙說道，她抬起頭撞上淑妃笑靨的瞬間，臉上也不自覺的展露了笑容來。
雖然她沒有家了，但是好像這八王府卻越來越有家的感覺了。
就等著蕭凌夜回來了。
也不知道蕭凌夜現在……一切都還順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