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夜長夢多 > 第230章 克人
  晚上九點多,周景潤回到了金府悅。

  姜佳寧已經給小雨點洗過澡,正在給她講睡前故事。

  周景潤推開女兒的房間,門縫打開。

  小雨點乖乖躺在枕頭上,“媽媽,你能給我講花仙子娘娘的故事嗎?”

  姜佳寧頓了頓。

  小雨點手指戳著姜佳寧手中的白雪公主,“我都會背啦!森林里住著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

  姜佳寧笑了一下,“現在是我給你講睡前故事。”

  她把書本放在床頭,關上了壁燈,陪著她躺在床側,“那我給你講個胡桃夾子的故事吧。”

  周景潤把門緩緩關上。

  等周景潤在自己的房間內洗漱過后,姜佳寧也哄好了小雨點睡覺,從兒童房里走出來。

  周景潤:“客房還是你那間……”

  “我回去。”姜佳寧到沙發旁邊拿起自己的包,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回長島。”

  她眸光和周景潤對上,“回去找薛凜安。”

  周景潤看她通透的眼神,就不再多問,轉身去找車鑰匙,“我送你去。”

  姜佳寧穿好大衣,單手揣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攤開,“我自己走,車借我。”

  姜佳寧臨出門前,手拉向掛在衣架上的紅圍巾,手觸到那柔軟的羊絨觸感,又頓了下來,沒有戴圍巾。

  夜深人靜。

  姜佳寧來到長島,沒有按門鈴,直接指紋識別進入了別墅中。

  別墅內是黑的,沒有亮燈。

  姜佳寧朝里走,看見在酒窖那邊的西廳,有點微弱的光。

  男人坐在桌前。

  面前放著一瓶酒,兩個酒杯。

  他的身影仿佛是凝成了雕塑,靜靜地望著玻璃外的深黑夜色,有幾抹路燈的燈光慘淡的照在黑逡逡的樹叢之中。

  姜佳寧走過來,拉開一把椅子,在他的身邊坐下來。

  薛凜安側過頭來,和她對視。

  “你怎么回來了?”

  “來陪你。”

  姜佳寧拉過一個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你去過派出所了么?”

  只這一句話,不言而喻。

  薛凜安:“她死了,溺死。”

  尸體是在距離C市有一百多公里的一個縣城的護城河里發現的。

  在打撈上來之后,就已經做過基礎的尸檢。

  身上有多處挫傷,能看出來生前是遭受過暴力對待,可法醫最終判定,死于大約兩天前,是因為水進入肺部長時間鼻塞呼吸后溺死。

  “趙闊呢?”姜佳寧忽然想到了這個人。

  薛凜安沒有回答。

  良久之后,他驀地站起來,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走吧,該睡覺了。”

  他把椅子上的姜佳寧牽起來,兩人一前一后的上了樓梯,進了臥房。

  洗澡,上床睡覺。

  甚至在睡前,薛凜安還去幫她熱了一杯牛奶。

  “阿深說你過了年還要繼續喝一段時間的中藥,”薛凜安用手指輕揩去她嘴角的白色牛奶漬,“我帶你去找方姑姑。”

  “好。”姜佳寧仰頭望著他。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唇,“晚安。”

  壁燈關上。

  整個房間陷入到一片漆黑的黑暗之中。

  黑暗中,姜佳寧側頭看薛凜安的側臉,聽他呼吸平穩了,才安心了。

  或許,他真的沒什么事吧,是她想多了。

  ……

  薛凜安其實沒睡著。

  他的大腦里不斷地涌現出一些畫面。

  那些畫面,讓他有些分不清楚是現實還是夢境。

  他應該還是醒著的吧。

  那是一片荒草地,小皮球滾到了那一片泥土之中,一個長得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跑過去撿皮球,他忽然站住了腳步。

  他聽見了那幾個正在除草的傭人口中交談的話。

  “你聽說過沒?咱們家那位小少爺,克人。”

  “我也是聽人說的,當時知道那事兒的人都被封口了,說當初咱們少奶奶懷的是雙胎,可不知怎么,另一個五個月胎停了,最后就生下來這么一個。”

  “還因為這事兒傷了子宮,不能懷孕了。”

  皮球咚的一聲掉在了泥地上。

  “你們幾個長舌婦!渾說八道什么!主人家都還沒說什么,輪得到你們去嚼舌根了?”司機老劉經過,聽見了那幾個人的話,朝著幾個女傭吼了一嗓子。

  幾個傭人回頭看見小男孩,嚇得不輕,瞬間就如鳥獸狀散的沒了人影。

  只留下小男孩一個人站在夕陽垂落的泥地里,夕陽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長,長的像是一個怪物。

  場景一轉。

  嘭的一聲。

  隨著一聲巨響,似天地之間的空氣都在震顫。

  車輛損毀,少年腦袋嗡鳴之后,眼前陷入到黑暗,他能感覺到一片溫熱糊了一臉,他的視線所及,是大片濡濕溫熱的紅遮蓋了他的視線,也落在了前面駕駛位上的司機身上。

  車外,有一個小女孩稚嫩的嗓音,“有人嗎?能聽到我說話嗎?”

  一直染上了血污的小手,從那破碎的車窗玻璃伸了進來,觸碰到他的衣袖。

  “我去喊人來!”

  蒼白的醫院走廊上,手術開始,手術結束,整個走廊上都是忙忙碌碌的人影。

  少年的頭上包裹著白色紗布,似是昏迷躺在床上。

  他聽見護士說:“那場車禍慘烈的咯……司機都當場死亡,那孩子真是命大,撿了回來一條命啊。”

  他睜開眼睛,看見坐在床邊的,是徐詩穎。

  場景旋轉。

  葉芷瀾跌跌撞撞的跑過來,一把將他摟在懷里,眼淚順著他的脖頸流淌而下,哭的不能自已,“你爸爸死了,怎么辦……我們怎么辦……”

  他被母親牢牢地抱在懷里,他能感受得到母親渾身的冷顫和撕心裂肺。

  他抱住媽媽的后背,“媽媽,你還有我。”

  場景旋轉。

  那是一片綠茵場,幾個大學學校組織的足球聯賽,薛凜安對這種聲勢浩大的比賽向來都不感興趣,他插著口袋,站在圍欄之外。

  就在這時,場上傳來了一陣哄亂。

  薛凜安從那彎曲交繞的鐵欄之中,就看到了一個穿校服裙子的女生拎著醫藥箱飛快的跑了進去,“你別動!別傷到骨頭,我去喊人來!”

  只因為那句話,叫薛凜安恍了許久的神。

  似曾相識。

  是從徐詩穎身上都不曾感覺到的似曾相識。

  后來在一次生日宴會上,她是鋼琴伴奏。

  她說,她叫阮清秋。

  場景再度旋轉。

  他又回到了派出所里,那個明亮森冷的停尸房。

  男人獨自一人立在墻邊,目光落在停尸床上方的姓名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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