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長生 > 第2章 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徒弟,給師父把躺椅挪挪,要曬死了。”

  桃花山的桃花開了又謝,九載春秋寒暑,師父還是那個懶帥懶帥的師父,徒弟卻像柳條兒似的抽長了。

  顧一狗在懶貨陶眠的教導下,勉強走在正常人的道路上。

  作為一個九歲的孩子,他每天晨起給師父做早飯、喂雞、劈柴、做午飯、拔草、劈柴、把院子里午睡的師父翻個面兒、做晚飯……

  周而復始,日日如此。

  顧一狗要抗議了。

  他把菜刀往菜板上狠狠一丟,嵌進半面,回頭怒瞪陶眠。

  “師父!您說過等我九歲了,就教我功法的!”

  “我不是教了嘛。”

  陶眠的臉上蓋著大蒲扇,兩手墊在后腦勺。

  “您教什么了?!”

  顧一狗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不愧是雙親祭天法力無邊的天選之子,小小年紀就已經初具迷倒萬千少女的容貌雛形。

  “除了劈柴和切菜,我還會什么?!”

  “浮躁。都跟你說了,師父傳你的是《劈柴劍法》和《切菜刀法》,練好了大有裨益的,年輕人就是吃不了苦。”

  顧一狗不服氣,張開兩只手,手心朝向陶眠。

  “我的手都生繭了,您還說我浮躁!”

  “浮躁說的是你的心態,不是指你的用不用功,”陶眠把大蒲扇從臉上揭下來,老神在在地搖了幾下,“乖徒,師父說的話,每一句,你都要好好領悟。”

  小孩把臉撇到一邊,生悶氣,看起來一個字兒都沒聽進去。

  陶眠睜開一只眼睛,盯著顧一狗單薄的背影,蒲扇搖得快了。

  真是每根頭發絲都在鬧別扭。

  看來這么教育不行啊,小孩聽不進去。

  一狗別的都好,就是脾氣差,得哄。

  “這樣吧,”陶眠又閉上眼睛,“你進屋去,師父床下有雙舊鞋,左邊鞋里有三文錢,你到村東頭的賣酒李那處,去買一壺酒來。”

  賣酒李姓李,村子里的人習慣用職業來稱呼各種賣東西的小販,就叫他賣酒李。

  賣酒李是出了名的吝嗇和暴脾氣。

  顧一狗不想去,師父又在指使他。

  “你真不去?”陶眠慢悠悠地問,“哎呀,師父我命不久矣,我還有套祖傳的絕世劍法呀,要是沒了后人傳下去,豈不是要就此遺失了呀,可惜可惜。”

  一狗耳朵一豎,噌地站起來往陶眠的寢房走。

  “師父放心!這點小事,徒兒馬上替你辦好!”

  陶眠閉著眼睛翹起嘴角,把蒲扇又蓋回臉上,不知道憋了什么壞主意。

  不一會兒,噔噔噔的腳步聲從耳邊滑過,是匆忙的一狗。

  “小徒弟,把你那根棍兒帶上!”

  一狗剛準備出門,就聽他師父在后面扯著脖子喊。他雖然莫名其妙,卻還是把平日慣用的那根三尺長的桃木枝一并捎帶走。

  這樹枝是他在桃林撿的,沒事當木劍比劃兩招。

  師父就教他砍柴切菜,他總不能奔著優秀雜役的方向培養自己吧。

  腳步聲噠噠噠地遠離,陶眠把蒲扇蓋在臉上,又是一覺。

  一個時辰,徒弟回來了。

  “師父!”

  “哎呦,回來了噗——”

  陶眠側過腦袋,看見鼻青臉腫的顧一狗,笑出了聲。

  “師父,你還笑!”

  “師父生性不愛笑,除非忍不住。”

  “我被那個賣酒的打了一頓!他說三文錢打發要飯的都不夠!”

  “現在乞討業這么卷嗎,三文錢都看不上了。”

  陶眠總算肯從躺椅上起來,伸了個懶腰。

  “師父你根本沒有聽我說話!”

  顧一狗用力地跺了下腳,小拳頭攥得死緊。

  陶眠望了一眼他手里的樹枝,上面明顯有一段折損了,看來小徒弟力氣還不小。

  他這里的桃樹可都是千年老樹精,每一棵都是無價之寶。

  “一狗,我問你,”陶眠悠閑開口,“他們打你,你還手了嗎?”

  “我還了!賣酒李有兩個打手!那————么高的個子!那————么壯的體格!”

  小孩先把兩個手臂一高一低拉長,又橫向地拽寬,來形容他的對手。

  “那你贏了嗎?”

  “我、我贏了!”

  “你沒贏,你只是逃了。”

  “不,我——”

  “你用樹枝保護了自己。那賣酒李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貨色,前幾天還打殘了一個偷錢的小賊。”

  “那、那我……我還挺厲害的?”

  看見小徒弟迷惑地張開雙手,曲了曲手指。

  “當然,師父的《劈柴劍法》和《切菜刀法》哪里是白學的?不是師父吹牛,你練通了這兩套功法,獨步天下。”

  “真的?”

  顧一狗有一種被忽悠的感覺,但陶眠一臉的信誓旦旦,他又覺得,是自己過去太不自量力,低估了師父。

  原來師父真的是世外高人!

  一狗的目光變得堅定和激動,他握緊雙手,向師父保證。

  “請師父放心,徒兒一定好好修習兩門功法!將師門發揚光大!”

  “好,有志氣!那師父就把一切都交給你了!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加油加油加油!”

  有了徒弟的保證,陶眠心安理得地躺回去。

  蒲扇搖起來。

  “徒弟,等會兒你再去師父的屋,那雙舊鞋的右腳,有一兩銀子。你去賣酒李那里,買一壺酒。”

  一狗:啊?

  “師父……你是不是睡懵了。”

  “師父讓你去,你就去。”

  “我不去,”一狗的狗脾氣又上來了,“他都用馬鞭子抽我的腿,我才不去!”

  “你什么都不用說,把銀子給他看。不是說好要做大做強嗎?這就半途而廢啦。”

  一狗不想做個言而無信的人,只好氣鼓鼓地取銀子,下山。

  這次只要一盞茶,小孩就回來了,滿臉的不敢置信。

  “回來了?”

  “師父,我回來了。”一狗給陶眠展示手中的兩個壺,“我照師父說的,上來就把手里的銀子給他看。那個賣酒李,就好像第一次見我似的,笑得可不值錢了,還多給了我一壺!”

  陶眠閉著眼睛笑。

  “徒弟,把酒倒上,聞聞。”

  “哦。”

  一狗依言照做,把酒倒出一小盅,鼻子湊近嗅嗅。

  淡到幾乎聞不到酒香。

  “師父,這根本是水吧?!兌了多少啊……不行,我得找他要個說法!”

  陶眠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曬一曬后背。

  “浮躁。你有一兩銀子,你應該去找更好的酒家買酒。”

  一狗似懂非懂地點頭,師父不愧是師父。

  那時他年紀小,不明白師父說酒,又不是在真的說酒。

  等到他真的明白其中深意,桃花又紅了七載。

  一狗十六歲了,每天依舊是做早飯、喂雞、劈柴、做午飯、拔草、劈柴、把院子里午睡的師父翻個面兒、做晚飯……

  他成了翩翩的少年郎,舉手投足氣度不凡,村子里的小姑娘看見他就臉蛋暈紅。

  一狗渾然不覺,他的生活里只有桃花山、桃花觀、三只雞、飛天蟑螂……還有師父。

  十六歲生日那天,陶眠給一狗做了一個糕點,插滿十六根蠟燭。

  “許愿吧,徒弟。這是師父我的獨門秘制許必靈蛋糕,誰許誰知道。”

  一狗笑了笑,他的性格和小時候截然不同,變得內斂許多。

  “那我就許愿桃花年年紅,三位雞師兄身體康健。還有師父,多喜樂,長安寧。”

  一狗想再許一個愿望,但師父剛剛說了,只能許三個,多的不靈。

  他只好把僅剩的那個悄悄放在心底。

  第二天一早,一對陌生的男女敲開了桃花觀的門。

  “師父,我去開門。”

  一狗跟院子里智斗蟑螂的陶眠揚聲說了一句后,不等回復,就主動去開門。

  兩張陌生的臉齊齊望向他,眼底是掩飾不住的欣喜激動。

  “少宗主,屬下來接你回宗門!”

  那日少年和兩位不速來客聊了很久很久,少年幾乎沒有開口,只有另外兩人在很急切地說。

  直到晌午,少年才說了第一句話。

  “我得給師父做飯去了,二位今日且回罷。”

  “少宗主,怎能做這種粗活?屬下可以代勞——”

  “不勞煩二位,”少年難得露出柔和的表情,“我師父挑剔,他連自己燒的飯都嫌棄,更別說外人了。”

  隨后少年與二人道別,一個人回去了。

  做午飯、拔草、劈柴、把院子里午睡的師父翻個面兒、做晚飯……

  用過晚飯,陶眠通常先回到屋子休憩,朗誦經書,不到五個數就傳出均勻的呼吸聲。

  一狗收拾了碗筷再回自己的屋。

  但陶眠今晚沒有回。

  他白日什么都不問,但好似知曉了一切,他問少年。

  “一狗,你要離開了?”

  少年放下碗筷,面向陶眠,攬衣跪下,一地的凄愴月色。

  “是,師父。血海深仇,不得不報。否則徒兒下了黃泉,無顏面對雙親。”

  他怕陶眠傷心,又補上一句。

  “桃花山永遠是我的家。待到大仇得報,師父,徒兒會回到這里,日日燒飯劈柴,無怨無悔。”

  但陶眠仍是傷心,少年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如此悲戚的表情。

  “山的外面有山,桃花之外更有桃花。一狗,你要追著天邊的桃花遠去了。”

  “師父……”

  少年咬了咬牙,抬起頭,眼神炯炯。

  “若是師父愿意,就跟隨徒兒一起下山!功名利祿,富貴榮華,只要是我有的,就一定會給師父最好的!”

  陶眠搖了搖頭。

  “我只要這里的桃花。”

  臨別之際,陶眠把他擁有的最好的東西送給大弟子。

  一柄千年桃木劍,兩本功法。

  一本名為《穿云劍法》,一本名為《冥川刀法》。

  還有他的蘆貴妃,大補。

  最后是一個承諾。

  “師父不愿招惹俗世,但是,倘若你有了難處,就修書一封。”

  饋贈良多,陶眠只收回了一樣。

  “一狗這名字是我當年把你從澡盆里抱出來的時候,怕不好養活,取的賤名。但為師飽讀詩書,算出來你將來必定成大器。”

  “名字,你就還給師父吧。”

  師父的慷慨沒有讓少年的表情生出波瀾,但當陶眠要收回名字時,少年眼眶蓄淚,伏地深深叩首。

  “師父珍重!”

  從此世間只有顧園,再無顧一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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