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河之畔,城隍樓閣,數十名近侍里外戒備,五樓之上,玄龍王朝二殿下楚奇身著玄龍蟒服,以手扣案,玉案上,珍饈美酒數盤,其身后,侍女數名,每一位都是面容嬌好的修行者,實力不俗。
在他身后,是玄龍王朝的一名朝臣監官韋康,此人面容虛瘦,看起來約莫四十左右,身著清服,官階五品,玄龍王朝占據三州之地,這樣的官階著實太小,然此人卻隸屬監天星臺主府,主祈福,祭天,納福,又是出自圣院外山的修行者,能夠自由出入皇城,地位超然。
楚奇對著花河觀了一陣,覺得有些無聊,“韋大人,我們得等到什么時候?”
韋康雙手攏袖,掌心握著一塊陰陽盤,他微微屈身,“殿下,今日午未之交,壬癸北向南歸,陽氣沉河,陰氣上浮,長河如龍,可撈鐵牛。”
楚奇眉頭微皺,他總覺得這位星官故弄玄虛,可對方畢竟是圣院外山的修行者,就連朝中其他大臣,也經常請他窺探天機,占卜官運等等,他非太子,朝中勢單力薄,任何一位官員,都需要極力拉攏。
楚奇看一眼花河周圍的樓宇,有幾分煩躁,“我來花城之事,行動機密,怎的今日有如此多的修行者暗中窺探?”
一名近侍答道:“殿下,卑職已經暗中在各處安插了我們的人,左右樓閣,都已經檢查過,唯有對面的酒樓還沒查驗。”
“嗯?”
楚奇神識一動,他目光掃去,發現對面酒樓空空,只有一名少年背影在酒樓雅間,其待遇,還在他之上,他不滿道:“多派些人過去,讓對面東家送些拿手的菜來。”
“是。”
近侍出門辦事,不一會,又匆匆趕來,神色難看。
“殿下……卑職被趕回來了。”
“什么!”
楚奇眼睛瞪大。
“怎么回事?”
“那酒樓東家說,有一位尊貴的客人包了酒樓,各應菜式,今日都不外供,他還說,知曉殿下的身份,讓殿下……不要去打擾,以免擾了貴客。”
“哼!”
楚奇拍案而起。
“難道是太子?”
“殿下息怒。”韋康在這時開口,他眼中有一縷精芒涌現,“對方并非太子,客人身份不明,不可輕易得罪,近日各州有消息傳出,有人在花城以北的忘憂谷發現黃龍,更有人取得黃龍之血,修行一日千里,各州修行者聞風而動,皆在往花州趕來。”
如今的花城,修行者也不在少數,對面酒樓的掌柜與勾欄瓦肆的掌柜似乎都是一個東家。”
韋康上前一步,抬了抬袖子,謹慎道:“殿下請看,你我穿的衣服,皆出自那神秘東家經營的布行,下官還聽說,中州八月的圣院文會,天下斬妖之士的服飾,甚至圣院的學子,也由這家布行供應,其來頭之深,絕對不可小覷。”
楚奇聽后,強自壓下心中煩躁,“這等勢力,我怎么從沒聽說過,若是能拉攏的話……”
楚奇眼中露出一抹火熱,看向對面酒臨窗的少年,起身道:“韋大人,你指揮三百銀甲士打撈鐵牛,我親自去見一見那位貴客。”
“是,殿下。”
韋康低頭拱手,眼中露出一抹暗藏的喜色,他袖子揮動,幾點墨汁落在地上,順著地面流淌到無人的地方,墨汁化作一條條魚,跳進花河之中。
不遠處的一間樓閣之內,四名白衣劍侍各站樓閣一角,他們的腰間,皆懸配白玉,兩只袖口,以十二仙閣為紋,每一位劍侍的修為,都達到合道之境。
樓閣中間,則是一位年輕的七境金丹劍修男子,他的白衣長袍左衽右衽交匯處,印著白玉京的十二坐仙閣的閣臺,一把品質極高的靈劍懸配腰間,眉宇之間極為冷傲,自負。
白玉京圣地存在于高高的天上,不屬凡間,年輕的七境劍修常隨風自然有他驕傲的資本。
他帶著白玉京的圣令下十六州斬妖,定要在斬妖榜上留名。他要在圣院文會,讓世人記得白玉京的存在,三大圣地雖隱不出,盛名不亞于圣院。
不過。
常隨風有自己的打算,他聽聞圣院藏有三千劍道,傳說中的劍道三座山,出自夫子的師弟,而那三座劍山就在圣院!
他想要入山窺劍道。
必須要有拿得出手的東西。
花城中的花河之底沉沒一頭鐵牛。
常隨風得到圣院滲透來的一縷風,那一頭沉沒河底的鐵頭,可能是當年夫子座下黃牛的真身,若能取得黃牛真身,甚至有機會入圣院后山,到那時,常隨風甚至能以白玉京弟子的身份加入圣院。
夫子有教無類,入后山的人,誰沒有幾重身份?
那是世間修行者,夢寐以求想要的尊崇。
常隨風在等,等玄龍王朝的大力士將鐵牛打撈上來,到那時,他憑自己白玉京圣地弟子的身份,就能輕易取得鐵牛,天下修行者,誰敢與他爭搶!
玄龍王朝雖大,卻不在他眼中……
花城以南,天邊烏云北上,黑壓壓欲摧城,幾名戴著斗笠的刀客立于一座古橋上,他們每個人身上的氣息,都格外森冷。
狂風吹來,一名刀客微微抬起斗笠,露出從顴骨蔓延至下頜處的刀疤,他看一眼如稻草人一樣矗立的男子,“老大,我們已經在這里等了一個多月了,我們究竟在等誰?還要等多久?”
其他幾名刀客也微微帶動斗笠,側看而來。
中間的男子以手掀開一點點斗笠,露出一雙銳利且深邃的眼睛,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我們在等南邊北上的人,也在等北邊南下的人,無論誰先來,我們都只殺一個,做完這一筆買賣,我們洗去身上的血氣,換一身衣服,甚至可以到圣院走走,說不定還能混個圣院學子的名頭,這樣的人生,難道不精彩嗎?”
“桀桀桀。”
身旁的一名刀客揚了揚沉重的刀柄,緩解有些酸軟的臂膀,陰陰笑道:“老大,我們都七境了,還做這種江湖殺人的買賣,若是說出去,肯定會被其他修行者取笑的吧?你可是血煞宗的掌門啊。還有啊,我們真的能想退就退嗎,這些年做這種事,都有些上癮了呢,眼睜睜的看著高高在上的修行者,被我們一刀捅進心臟,或是砍去腦袋,他們那驚恐的表情,真是令人陶醉。”
“修行者就不殺人越貨了嗎?”
黑衣刀客嘴角露出一抹殘忍。
“當年藏京和高煞那兩個家伙學藝不精就敢接活,他們若是再沉得住氣一些,多學點本事,也不至于被我逐出宗門,最終死在青萍州那種小地方,這世上的事就是這么有趣,他們兩個當初想要抹殺的人,也是我們這一次的目標,不過,我更希望先到這座橋的人,是從青萍州來的小子,畢竟殺他風險小一些,也更容易殺死。”
其他幾名刀客聞言,面有驚色。
剛剛還在陰笑的刀客面容一僵:“老大,不是吧,南方來的那個小姑娘,既然從那學海無涯歸來,甚至可以入圣院后山了,怎么會!”
“正因為她天資如此出眾,才會有人不愿意見到,嘖,這可是我們接的最大單子了。”
“這一單,我們能退嗎?老大,事情敗露,我們血煞宗可就沒了。”
“那就祈禱一下,先來的是北方那小子。”
刀客以血刀杵在橋面,橋下面的河,變成一條血河,蔓延數十里,驚飛無數黑鴉。
顧余生坐在桌邊,看著這一桌子的佳肴并無多少胃口,他向南之心時時刻刻的在煎熬自己,若非他想要看一下和河底的鐵牛,是不是真的黃牛真身,他早都走了。
關于劍靈寶瓶不僅能吃糖葫蘆,還能囫圇一桌子菜肴撐得跟圓球一樣這件事,顧余生心中充滿不解和疑惑。
按照書中記載,劍靈雖然能與主人心靈合一進行溝通,但卻很難化形,劍斷則靈死。
更別說逃出劍身,像一只小蝴蝶仙子一樣天天躺在書箱里睡大覺了。
而且,當初他得到四劍門的斬妖劍之一,那一把斬妖劍,顧余生依稀感知到劍靈的存在,可完全不似寶瓶這樣有血有肉。
雖然說越是品階高的靈劍,劍靈誕生的靈智也越高,可似寶瓶這樣的,也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公子,我吃的好飽啊。”
寶瓶抱著一個雞腿不肯放下來,她已經偷偷塞了好多個進書箱了。
寶瓶注意到公子的眼神,她有些不好意思,“公子,萬一哪天你和莫姑娘相見,這些藏著的雞腿,你就說是給她準備的,那樣的話,莫姑娘肯定很感動的。”
顧余生伸出手指,把寶瓶拎進書箱。
顧余生心神一動,將莫晚云的那一把玉劍從靈葫中取出來,細細撫摸,恍惚中,顧余生感知到玉劍的劍靈似乎有所回應,他暗自詫異,此劍非他本名劍,別人的劍,為什么也會有劍靈感應?
就當顧余生準備深究之時。
樓閣傳來一陣腳步聲。
穿著玄色莽服的男子,出現在顧余生面前。
顧余生看一眼對方的服飾,立即想起曾經死在他劍下的九皇子。
花州。
玄龍王朝的地盤。
麻煩上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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