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一劍一酒一乾坤 > 第512章 再回清涼觀,困于無形牢籠的兩個人
  夕陽斜落。

  入夜漸涼。

  青石古道,白馬西來山下,少年抬頭,古舊斑駁的清涼觀依舊如往昔般佇立在山上,歲月更替,日月輪轉。

  清涼觀仿佛一位滿面霜塵皺紋攀爬的老人,看著少年下山遠去,又等待山下的少年回來。

  庭院蒼樹幽幽。

  斑駁的墻面和青瓦在星月下獨有特色。

  推門而入,是熟悉的吱呀聲。

  中院廊下的盡頭,那一尊三清石像悲憫泰然的看著世界。

  石案下的火塘。

  似乎還殘留著溫暖寒冬的溫度。

  冬去春來。

  恍如如昨日星辰。

  少年初來,一身疲憊。

  少年歸來,還是一身疲憊。

  匣內的妖血未干,白袍染妖血,夜風吹拂,蒼樹婆娑作響。

  “公子,你坐著,剩下的事交給寶瓶。”

  寶瓶也習慣把書箱放在上一次的位置,她熟稔的把火塘點燃,燒水,在道觀后方的一畝荒田里尋找到綠油油的野菜,欣喜的捧抱著來到顧余生的面前。

  “公子,你看!”

  寶瓶跑到顧余生的面前,把蒲公英,油綠菜,長青菜,野菇,木耳還有一些槐花小心翼翼的放下來,眼睛明亮。

  “有這么多好吃的。”

  寶瓶把槐花放在嘴里咀了咀,明明澀苦到眉頭皺著,卻是點頭道:“甜的。”

  顧余生看著寶瓶取井水忙碌的身影,數日行走斬妖無數的他,嘴角也不由地露出一抹笑容。

  他起身,在案上拿了三柱清香點燃,對著道觀的石像拜了拜。

  一陣夜風吹拂,道觀與山如水波蕩漾。

  顧余生如當初一樣坐在門檻上,對寶瓶道:“我去尋些野味來,多煮一些。”

  “公子,就咱倆,吃不了多少的。”

  “不一定,還有莫姑娘。”

  顧余生攤開手中半塊玉石,凝目細看。

  寶瓶放下手上正在洗的菜,跑到顧余生身前,跳起來觸了觸顧余生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公子,你是不是生病了?”

  寶瓶的手不由地捏緊,她看向遠處的清源山,目光逐漸深邃。

  “公子,若今晚再有敵人來,寶瓶可要把他們都殺了!”

  “好好好。”

  顧余生伸出手指,在寶瓶的眉心敲了一下。

  “煮好吃一些,我很快就回來。”

  顧余生邁步走向清涼觀的山門口,他先走出門外,站在青石階臺上,腦海中浮現出當初在白帝大典上經歷的一幕。

  他要確認一些事。

  顧余生目光一點點移轉。

  斑駁的墻角,曾是他隱匿的地方,但記憶中發生的事,似乎已經是幾千年的事了。

  墻角外的蒼樹老態龍鐘,主桿干枯,老樹抽新枝,逢春頑強的活著。

  顧余生又邁出一步,縱身躍上院墻。

  墻上青苔厚重,不見任何足跡。

  但他略有沉思,往后一躍。

  身體貼樹,顧余生的手反伸在身后,在探摸著什么。

  片刻后。

  顧余生的手停頓下來,他不由地轉身,只見手觸摸的地方,是一塊托墻石,托墻石已然被當年的那一棵幼苗完全包裹,融進了樹里,指尖處,石頭缺了一角。

  記憶深處,那竊書卷的白狐從上方跳下來,撞了自己一下,讓那一塊石頭缺了一角。

  石頭缺口的冰冷從指尖傳來,讓顧余生覺得無比的真實。

  現在的真實,印證了他內心深處隱藏的秘密。

  可顧余生依舊覺得有一種荒謬之感。

  光陰的長河,每一滴水都如同一個世界。

  自己為何能逆流光陰,在過去的節點留下記憶?

  這太不可思議了。

  甚至違背了大道法則和規律。

  稍微挪動身子,顧余生透過山門看到那空曠的庭院。

  這一瞬,時光的記憶再一次浮現,那盤坐在樹下的道人以及三千弟子,大道深奧又至簡的道理,一字一句的在腦海回響: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顧余生的嘴在輕輕翕頜。

  記憶與現實的無限重合。

  顧余生不由地邁出一步,穿過那一道門。

  跨過門的瞬間。

  顧余生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道觀還是道觀。

  可它又有了新的世界。

  前方的樹下,有一只白狐望月。

  九條雪白的尾巴撐著這方天地,白帝劍豎在地上,如那一棵蒼樹的影子。

  穹蓋之下,一卷畫徐徐展開。

  清源洞天的滄海桑田猶在。

  白狐之影漸漸變化,一張絕美的面容逐漸變得清晰。

  “晚云。”

  顧余生一步步走向庭院,伸出手觸及到那如玉的面容,淡淡的溫度從指尖傳來。

  “余生?!”

  莫晚云也伸出手,摸了摸顧余生的臉,她的眼睛一點點睜大,變得明亮,欣喜。

  “真的是你!”

  香軟撲懷,顧余生愣愣站在樹下。

  聽著節律般的心臟跳動。

  顧余生一把將莫晚云擁得緊緊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能找到你。”

  顧余生緊捏著半塊玉石,輕輕的將其懸在莫晚云的后頸。

  莫晚云才不關心那半塊玉石,她抬起頭,將顧余生的臉細細打量,轉動的眼眸注意到顧余生欣喜下的疲憊以及衣衫上的血漬,眼淚在眶里打轉。

  “余生,偏偏又是你尋我……明明說好我來尋你的。”

  莫晚云低頭,眼淚落在地上,云袖如尾,將這方天地攪動得七零八落。

  她貝齒輕咬,忽然想到什么,顫抖道:“余生,我被困在這里很久很久,被困了一百年,我每天都在嘗試逃離這里,但是我走不出去,我根本走不出去,你告訴我,外面是不是也過了一百年,你找了我一百年嗎?”

  莫晚云蓮步后退,她背后的蒼樹上。

  鐫刻著一橫一豎。

  十字交叉的刻紋,是朝朝暮暮。

  上千個十字刻紋,是歲歲年年。

  顧余生的手,觸在那刻紋上,透過莫晚云那一雙明亮又難掩的滄桑,他知道,莫晚云沒有說謊。

  她被困在這里一百年。

  顧余生張開雙臂,再次將莫晚云擁入懷,在她耳畔低聲道:“晚云,外面沒有過去一百年,我們是幸運的,歲月對你是殘酷了些,但倘若有朝一日我也這般被困牢籠,我等你一千年,一萬年!”

  “我相信,我相信。”

  莫晚云閉上眼,眼淚潸然。

  擁懷良久。

  莫晚云才重拾情緒,她將自己的手捏成拳頭,讓顧余生緊緊的用手握著,幽怨的看著這一方道觀和天空的畫卷,呢喃道:

  “長生仙道一萬年,不如人間朝與暮,余生,若能與你朝夕與共,縱是虛幻之境,困一萬年又如何,若不能與你朝朝暮暮,我寧愿永不得道。”

  顧余生捏著莫晚云的柔荑,露出淡然的笑容,說道:“我這就帶你離開。”

  顧余生轉身欲帶著莫晚云走向觀外,可他剛邁出一步,眼中世界,如波紋般蕩漾開來。

  顧余生的另外一只腳,不由地懸在空中。

  顧余生下意識的卻捏著腰間靈葫蘆,去溝通藏在葫蘆里的李青蓮,他沒有回應,就連藏在靈葫世界的金甲蟲,他也失去了感應。

  顧余生暗中以劍呼喚寶瓶。

  依舊破不開這方看似處處正常,卻又存在著無形囚籠的世界。

  片刻后。

  顧余生回頭,對莫晚云苦笑一聲:“我來時,寶瓶在起鍋燒水,希望不要讓她等得太久,一定有離開的法子,若是找不到回去的辦法,咱倆就在此觀長長久久,生一堆小崽子。”

  原本一顆芳心已亂的莫晚云,聽見顧余生如此寬慰的話,臉頰緋紅,把頭埋在胸前,倔強般的抬起頭,羞惱的跺顧余生腳背一下。

  “余生,你是不是故意算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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