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西境的軍營還是北境的軍營，九月一日一整天就這樣在兩位公爵的故意秀肌肉與墨菲等人賠笑之中度過。
墨菲為了讓自己顯得更加合群，無需他人提醒便直接進入了表演模式，笑的比誰都賣力，甚至有些用力過猛的跡象。
然后時間來到了九月二日，一個看似普通的晴朗日子。
無論是北境公爵拉文塔還是西境公爵阿爾文，都早早起床在軍營之中感受著大戰將近的氛圍，但是有人比他們起得更早——
“隊長，隊長，他們還沒開打，你先別急。”一位長相普通的黑甲親衛正手捧做工精致的頭盔跟在步履匆匆的多伊爾身后。
鎧甲都沒穿戴整齊的多伊爾邁著大步走到了丘陵頂部，無論從那個方向來說，這座丘陵都絕無可能被稱作小山，但是它的至高處仍然能夠將雙方的大營一覽無余。
多伊爾迎著朝陽看向百米之外的軍營，營地里的士兵正在有條不紊的列陣。
早在抵達此處丘陵時，多伊爾便親自將那面從王都帶來的旗幟插在了丘陵頂端，紅黃交錯的旗幟上是仿佛一只仿佛刀切斧鑿而出的銳利右眼，其含義不言而喻。
不管貴族們在私下如何各看不爽，但只要他們將矛盾擺在了臺面上，那么就不得不遵守國家制定的游戲規則——優雅的貴族戰爭。
在這個沒有大軍事家孫子的世界，人類領主之間的戰爭還停留在下戰書，點兵，碼人，正面剛的常規步驟之中，別說是出奇兵繞路包抄，就連發動突襲戰爭都是一件令人不齒的事情。
對于參戰的貴族們，王國的律法更是極盡寬容，只要貴族開戰的目標不是國王，那么交戰雙方就都有義務盡量保證貴族不在戰爭中傷亡，即使是被俘也要好吃好喝招待著，等待對方用金錢糧草牲畜人口進行交換。
至于戰爭的傷亡，那都是平民的事，貴族老爺們該流的血早就在祖宗抗擊魔族時流過了，而平民對于大多數貴族來說，只是羊皮紙上的數字罷了。
但即使是律法與約定俗成的貴族道德都對交戰雙方的將領有著很高的約束，還是難免有些貴族之間由于深仇大恨而真真正正的拔劍互砍，然后說成是不小心或者被平民士兵殺死之類的鬼話。
在王國草創的那些年，心高氣傲互看不爽的領主們總是有事沒事帶上自己家的私兵找塊空地互相放血，為了不讓這種破壞規矩的事情發生，督戰隊應運而生。
公平監督，公正裁決，這便是督戰隊所擁有的權利，那只堅毅右眼的擁有者則是赫拉克雷王國的立國者赫拉克雷一世，那個征戰了一輩子的老家伙雖然實力已經抵達了常人無法企及的程度，但是代價也尤為明顯——一條胳膊，一只眼睛，以及渾身上下一層蓋一層的傷疤。
那些傷疤，它們有些來自魔族，有些來自已經隱藏起來的種族，還有些來自不服管教的人族領主，層層疊疊，最終讓這個老人對他人震懾程度達到了人類有史以來的頂峰，當然，這還要排除勇者這種天命之子。
多伊爾看著百米外的軍營，心中又是一陣激動，多伊爾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括他那擔任黑甲近衛總指揮的將軍父親也不曾知曉，多伊爾的偶像便是赫拉克雷一世。
這就是為什么他會在國王宣布派遣督戰隊時毫不猶豫地站出來，因為站在有著偶像右眼的旗幟下是他的夢想之一。
現在，多伊爾的這個夢想已經實現了，站在督戰隊的旗幟下，多伊爾感到自己即將同偶像一起目睹這場幾十年來數得上號的大戰，盡管戰爭雙方都是人類。
多伊爾只覺得他此刻的視野無比清晰，就連部分出營晚了的士兵臉上驚恐的神情也一覽無余。
開始吧，他如此想著。
丘陵下方的荒地上，雙方的軍隊開始有條不紊的出營集結，雙方當前的能戰之兵都在十萬人左右，一時之間荒原上塵土飛揚，遮蔽了多伊爾的部分視野。
約莫一刻鐘之后，雙方的軍隊集結完畢，多伊爾能夠明顯地看到同一陣營的不同方陣之間也有著明顯的差別，這或許就是父親經常說的軍隊的氣質。
雙方軍隊列陣完畢，隨后便來到了大家喜聞樂見的放狠話環節，阿爾文公爵騎著那匹年輕的駿馬，身后跟隨著兒子埃里克，北境外交官羅伊，以及默默劃水的墨菲。
戰場另一邊，北境公爵拉文塔身后跟著他的線列法師隊長以及西境外交官也向著戰場中央走去。
兩邊的二十萬將士都以為他們要放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垃圾話，沒辦法，知道計劃全貌的所有人都已經在戰場正中間了。
“老家伙，計劃如何？”北境公爵嘴角噙著笑意沖著阿爾文問道。
“一切正常，你這野蠻人。”阿爾文不甘示弱的回懟回去。
正在劃水的墨菲打算趁此機會摸一摸人類上層的實力，于是悄咪咪打開了北境公爵的面板：
[姓名：斯賓塞·拉文塔
種族：人類
等級：85（人類領主）
職業：狂暴近戰法師
...]
啊？
墨菲一時之間有些失神，你這個膀大腰圓膘肥體壯的也是法師？
雖然是物法雙修的近戰法師分支，但是想想自己見過的上一個近戰法師還是身材勻稱（確實）舉止得體（沒有）的康納，盡管北境公爵已經進一步將自己的職業特化為了狂暴近戰法師，但是墨菲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你該不會姓甘吧？”墨菲心中無聲吐槽了一句，隨即默默聽起兩位人類大佬的對話，隨即便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二位閣下。”墨菲出言打斷，“你們剛剛說要優先消滅那邊的督戰隊？”
墨菲一邊這樣問一邊再次確認了一下遠處的獨眼旗幟下那個高挑但輕浮的身影，“我建議二位先不要這樣做。”
正準備開始行動的兩位公爵齊齊看向墨菲，北境公爵率先開口，卻不是墨菲預想中的憤怒，“阿爾文，這個年輕人是？”
西境公爵此時此刻心中也充滿了疑惑，他一邊等著墨菲的下文一邊回答道：“這是我領地南方那個小伯爵領，哦，現在是子爵領了，是那邊派來的人。”
“是盟友？”
“是。”
“那便說來聽聽。”
“拉文塔公爵閣下，在下是一屆魔法師，擅長的法術之中有一項就是鷹眼術。”
“所以呢？”
“在下認識那邊的督戰隊隊長，或者說有過一面之緣，希望二位閣下能夠活捉他而非殺死。”
一股魔力緩緩縈繞在拉文塔公爵握著馬鞭的手上，“我可以理解為，你在戰場上為敵人求情？”
“并非如此，公爵閣下。”墨菲笑著說道，“您可知道那支督戰隊的小隊長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并不能改變他接下來的命運。”北境公爵雖然語氣不屑，但是還是被提起了些興趣。
“他的名字叫做羅茲。”墨菲笑著說道：“他姓多伊爾，黑甲親衛的那個多伊爾。”
阿爾文問道：“你能確定？你是怎么認識他的？”
“我當然能確定，前任伯爵的審判書就是他從王都帶來的。”墨菲信心滿滿說道。
兩個公爵對視一眼，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某種意義上來說，活捉羅茲·多伊爾的戰略價值要高于活捉一位王子，因為國王的好大兒們多的一只手數不過來，而老多伊爾則只有這一個兒子。
活捉一個王子，國王還有可能會大義滅親，活捉多伊爾，國王和黑甲親衛之間就出現了一條暫時性的信任縫隙，畢竟口頭的效忠誰都會，但是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家的獨苗被人捏在手上時自己不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北境公爵手臂上縈繞的狂暴魔力迅速消散在空氣中，仿佛什么都沒發生一般大笑著說道：“好小子加把勁，以后說不定能成為大魔法師。”
墨菲訕笑著點點頭，“請問二位閣下有何打算？”
拉文塔將手中的馬鞭甩了甩，“本打算讓手下人去干，卻沒想到是條大魚，那就讓我們兩個去吧，也算是給王都的那位黑甲足夠的尊重。你說呢？老家伙。”
“我沒意見。”阿爾文的回應依舊不咸不淡。
二人齊齊側過馬頭，朝著不遠處的丘陵走去，留下了墨菲等人在原地默默等待。
比他們更懵逼的是雙方的二十萬士兵和將領，現在什么情況？到底怎么回事？我們該怎么辦？
原地待命的命令由大隊長傳令給小隊長，小隊長再傳令給自己麾下的普通士兵，所有人都默默看著與大部隊漸行漸遠的兩位最高長官。
不多時，二人騎馬來到了山頂的督戰隊隊旗下，看著面前這位眼中有火焰燃燒的朝氣蓬勃的青年人，阿爾文暗自嘆了口氣，年輕人的火焰，就由他親自熄滅。
“二位公爵閣下日安。”多伊爾從未見過任何一位活著的公爵，因此用自己對貴族的慣用語氣說道。
“日安，年輕的小將軍，我是格雷·阿爾文。”
“斯賓塞·拉文塔。”
“在下羅茲·多伊爾。”
阿爾文微笑著說道：“真是辛苦你了，摻和到我們兩個老家伙的矛盾里。”
多伊爾皺起眉毛，本能感覺有些不對勁，不咸不淡回應道：“處理貴族之間的紛爭與矛盾，是督戰隊與黑甲親衛的分內之事。”
“理解，理解。”阿爾文說道，“所以希望你也能理解我們。”
“什么意...”多伊爾的戰斗本能戰勝了說話的沖動，他本能地將身體向右一擰企圖躲過來自拉文塔手中的那根馬鞭，卻是將自己的身體大半送到了阿爾文面前。
“唰！”多伊爾看不見那根被加速到極致的馬鞭，也來不及感受來自身體另一邊的拳風，只得下意識弓起身體緩解即將到來的打擊。
多伊爾化為一道弧線劃過空中，在元素魔力的侵蝕與拳風的沖擊之下當場失去了意識。
“老家伙，你是不是出手太重了？他才不到三十級。”
“我心里有數。”
黑甲親衛們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畢竟上層不會將分析好的情報送到他們面前，而多伊爾的分析能力無限趨近于零，他的大腦里除了熱血不剩下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為什么本應該原地打起來的兩個大人物要合起伙收拾我們？黑甲親衛們無暇思索這些問題，他們只知道，下一個就要輪到自己了。
阿爾文和拉文塔兩個到了八十級的老家伙面對這些黑甲親衛中的年輕人就如同狼入羊群一般見誰打誰，阿爾文一拳一個小朋友，完全不需要拔出腰間的騎士劍，拉文塔更是將不屑表達到了極致，他用馬鞭抽打著全副武裝的士兵們，對于別在寬大的毛皮披風后面那根頂級的近戰法杖熟視無睹。
還不到一分鐘，兩人已是進入了打完收工狀態，小小的丘陵上還站著的除了兩位公爵便只剩下那面沒人管的督戰隊旗幟。
“都沒死吧？”
“這話應該我問你，只有你這個野蠻人才會下手沒輕沒重。”
眼見丘陵上的兩人已經再次騎上了馬，埃里克連忙指揮著自己手下的禁衛軍前去將昏迷不醒的黑甲親衛打包帶走。
兩位公爵重新回到戰場中間，一點小小的熱身運動讓二人進入了戰斗狀態，士兵們只見兩位公爵在馬背上雙拳相碰，隨后二人便朗聲說道：
“西境與北境從此刻開始，正式締結軍事盟約！”
“我們于今日聚集在這里，是因為在王都中有人蒙蔽，欺騙，控制了我們偉大的國王陛下，以致陛下聽不到我們的聲音，看不見我們的忠誠。”
“為了表明我們對于神圣赫拉克雷人類王國的無限忠誠，我！格雷·阿爾文（斯賓塞·拉文塔）！在此宣誓，縱使粉身碎骨，我們也要將國王陛下拯救！”
“全軍聽令：即刻拔營，列隊向東，進軍國王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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