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一品布衣 > 第七章 拜東家
  昏暗的院子里,徐牧轉過頭,看著已經走回屋的小婢妻。

  話堆到了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徐郎君,有事就講?”尤文才有些擔心徐牧反悔,對于兩個月不知肉味的他來說,一個雞腿,已經是很大的怨念了。

  徐牧緩了緩臉色,“尤兄,我想問一下,這附近哪里會有樺木?”

  “樺木樹?”

  尤文才揉著腦袋,想了許久,方才開口。

  “徐郎君,我記得望州書院那邊,似是有幾株。”

  “望州書院?”

  “呵呵,徐郎君莫非忘了,我可是望州書院的書生,在書院里,算是風流倜儻的那一批。”

  后半句,徐牧直接過濾了。

  不過,這望州書院,還是真得去一趟。

  不僅是樺木樹,他還聽說,那位周公府的嫡子,似乎也是在望州書院求學的。

  要殺死大盜彭春,周公府那位嫡子,會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尤郎君,水燒好了。”姜采薇小心翼翼地走出來,喊著尤文才,一雙眼睛,卻一直看向徐牧,帶著七分羞怯,三分欣慰。

  徐牧有些愧疚地轉過頭。

  他剛才原本想把姜采薇托付過去,但忽然又覺得,尤文才似乎不是那種值得托付的人。

  “這就來!”連雞毛都沒拔干凈,尤文才已經慌不迭地起身,抱著山雞往屋子沖去。

  不多時,整個破院里,肉香氣一下子彌漫出來。

  把山雞熬熟,姜采薇又分了一半,撕成肉絲灑到芋羹上。

  一碗雞肉,再加上一瓦罐的雞絲芋羹,已經算得上是大紀平民階層的上等佳肴。

  姜采薇舀了半勺芋羹,不小心舀到雞肉絲,都要急忙地撥下去,爾后才捧著粗碗,和那位小丫鬟一道,兩人蹲在院子角落,埋著頭便吃起來。

  “為何不上桌吃?”徐牧沉默了會,緩緩開口。

  “徐郎……奴家不能上桌,鄰人會笑話的。”姜采薇捧著粗碗,脆生生地開口。

  “徐郎君,別理她們!咱男人嘛,才配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尤文才吃得嘴都合不攏了,說好吃一個雞腿,偏偏夾了兩個,嘴里還塞著一坨雞胸肉。

  徐牧懶得看尤文才,直接起身走去,拉著姜采薇的胳膊,拉到了桌子邊。

  “一家人不吃兩桌飯,在我這里,便是這個規矩。還有,我不喜歡吃雞肉。”

  不由分說,徐牧便將兩人的碗換了過來。

  捧著碗,姜采薇呆了一會,才低下頭,大口地哈著氣,不讓眼淚流出。

  “還有那位姑娘,也請一同上桌。”

  剩下的小丫鬟,看了看徐牧,又看了看尤文才,終歸是不敢,只得抱著粗碗,蹲在地上,怯生生地埋頭吃。

  封建社會,女子地位低下,尤其是在平民階層,更是可見一般。再加上,姜采薇那種總害怕被賣掉的小心事,有此表現也不奇怪了。

  司虎臉色怪怪,但也不說什么,從尤文才碗里搶了一個雞腿,大口嚼了起來。

  一場久違的肉食,吃到了天色徹底暗下。

  由于來時路遠,尤文才只好擠入了牛棚,搶了一個睡位。那位小丫鬟,則和姜采薇睡在屋里。

  最可憐的是司虎,直接扒拉了一把稻草鋪在地上,便醉眼惺忪地睡了過去。

  ……

  “徐兄,今日便帶你去書院開開眼。”從牙縫里摳出一縷肉絲,尤文才又急忙放到嘴里,咂巴了好幾下。

  為了順利混入書院,早在清早的時候,徐牧便狠下心,去布莊買了兩套文士袍。

  一套自個穿,一套送給尤文才,權當喂狗了。

  “那就多謝尤兄了。”

  “呵呵好說,不過徐兄須得注意,畢竟你不像我這般學富五車,還是少說話的好。”

  得意地拍了拍身上的新袍子,尤文才顯得很滿意。

  “對了,你說的那位周公府的小爵爺,剛好是書祭日,今天也會去書院。”

  “不過,徐兄最好不要招惹他為妙。”尤文才臉色微頓,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尤兄風流倜儻,自然都聽尤兄的。”徐牧很給面子地表了個態。

  “哈哈,那感情好,今日便帶你這個棍夫,去書院里走一遭。”

  望州書院,坐落在城中最繁華的地段,似是為了彰顯幾分文雅之風,不僅修建得風雅別致,還搜羅了不少景致物。

  園圃假山自不會少,青竹垂柳也不嫌多,像北方的樺樹,居然也都種了幾株。

  但說到底,大紀苛捐雜稅的世道,尋常人哪里會去什么書院,能過得溫飽都算不錯了。

  書院里,大多是些富商官宦的族中子弟,學而不知,嬉笑打鬧幾年,辭學回家,自然會有另一番富貴等著。

  當然,像尤文才這種頭鐵的寒門佃戶,也不是沒有,但要中舉妄想一步登天的,好比鳳毛麟角。

  “進去吧。”尤文才難得穿上一身新衣服,沿途中每遇街井,都會停下來洗一把臉。

  只是那風餐露宿的黝黑,又如何洗得去。

  “喲,王兄,你我同窗三年,許久不見。”

  剛走入書院,尤文才諂媚著臉,與一個走過的華貴公子打招呼,卻不料,對方只是冷冷拂開刨袖,壓根兒懶得回一句。

  怏怏地退回來,尤文才還在喋喋不休。

  “徐兄瞧見了沒,書院里妒才之人,還是有許多的。”

  妒才?

  妒你哪門子的才?

  分明是不愿意搭理你,窮則獨善其身,拼命擠入格格不入的圈子,只會頭破血流。

  徐牧實在沒心思搭理尤文才的狗屁事情,走入書院目光環顧,不時打量著書院周圍。

  慶幸的是,在離著花圃不遠的一處小坡上,當真是栽種著幾株樺樹。

  長弓以硬木為先,總算是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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