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一品布衣 > 第八十四章 不勝人間一場醉
  順著酒牌,找到“肆”這個席位的時候,徐牧整個人怒極反笑。

  這還算得上場地席位么?

  臨近江岸,離著前方熱鬧的行道,起碼隔了幾百步遠。僅堪堪夠停住一輛馬車。

  兩個同病相憐的鄉民,抱著兩筐嫩苞谷,半蹲在旁邊的地上,連招攬生意的興致都沒有。

  “東家,這太欺負人了!”陳盛幾人怒不可遏,非要去找老吏說道一番,被徐牧冷冷攔住。

  在湯江城,四大戶只手遮天,說破了天都沒有用。

  “哥幾個,把酒水先卸下來一些。”

  “東家,這模樣,如何能賣得出去!”

  “不慌。”

  徐牧語氣沉沉,四顧看著周圍的景色,也難怪陳盛這些人會生氣,這位置,簡直與世隔絕一般。

  “咦,小東家?”

  不多時,幾道人影齊齊走了過來,為首的,赫然便是盧子鐘。

  似是和徐牧打著招呼,但臉面上,滿是縈繞的戾氣。

  “盧公子,還沒死呢。”徐牧面色不變,冷冷抬起了頭。

  “你整個莊的人死了,本公子都不會死。”盧子鐘背起了手,“沒想到,小東家還有這一手,魚目混珠玩得不錯。”

  魚目混珠,便是先前分出兩輛馬車,而盧子鐘這邊,偏偏只搗毀了裝水壇的那輛。

  徐牧淡淡一笑,懶得再回話。

  反正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他是不相信,盧子鐘敢派人動手。

  “小東家莫急,我先前就說過,夠膽你就留在湯江城。”

  “現在看來,你確實是夠膽了。”

  “傻子嘛,總會做一些蠢事,就好似你的那位弟弟。”

  司虎聽著勃然大怒,掄了拳頭就要沖過去,卻被徐牧拉了回來。

  “小東家,你人在江南,卻偏偏要喝西北風了。”

  跟在盧子鐘后邊的人,盡皆發出陣陣狂笑,隨即,冷冷踏步往前離開。

  “東家,這還做個甚的生意!都做不得!把你不陰不陽的東西打一頓,我等離開湯江城!”

  “對啊東家!我等在邊關那會,連狄人也揍了,什么時候受過這等鳥氣!”

  陳盛幾人極度不甘,都是吊卵的好漢,何曾受過這等欺侮。

  “牧哥兒,讓我揍他!”

  “都閉嘴。”徐牧沉著臉色,身為東家,他想的事情,遠比陳盛幾人要多。

  揍盧子鐘?離開湯江城?

  他們這些人能去哪?莫非真要落草為寇不成。

  沒奔頭的!

  徐牧揉了揉額頭,“莫急,我想想辦法。酒市還沒開始,我等同樣是有機會。”

  陳盛和司虎幾人,皆是神色怏怏,又不敢不聽,急忙都退了回來。

  約在半柱香后,晴朗的天空之上,響起了幾口花炮的聲音,緊接著,在遠處的臨時官坊處,第一攏討喜的鞭炮,也跟著爆了起來。

  四大戶的人,以及諸多狗腿子酒莊,各自噓寒問暖了一番,才走回自己的酒牌場地,等著內城一帶的酒樓掌柜,挑選酒水。

  不用猜徐牧都知道,即便是選了那些小酒坊,必然也要貢上一份不小的銀子。

  全場,只有徐家莊,是如此格格不入。

  至少上百個掌柜模樣的人,各自帶著護衛,從場子前頭開始,慢慢往后面踱去。

  當然,是沒有任何路子,通來徐牧這邊的。

  即便是想吆喝,估計聲音也很快被熱鬧聲,一下子淹去。

  “牧哥兒,救不得了。”司虎甕聲甕氣地開口,拿起酒罐,又飲了幾口。

  那些掌柜不來,連半點機會都沒有。

  盧子鐘抱著手,遠遠地露出笑容,盡是一副得逞的模樣。

  “東家……若不然,明日起,我們把酒送到外頭的鄉下,莊子里,或許能賣得出去一些——”

  “陳盛,拍開十壇酒。”徐牧打斷陳盛的話,凝聲開口。

  “東家要作甚?”

  “莫問,先打開。”

  陳盛急忙帶著人,搬下了十壇酒,盡數拍開。

  一時間,濃郁的酒香氣,一下子彌漫起來,附近的不少人也嘖嘖稱奇,卻只是稱奇,依然沒有走動的意思。

  反倒是身邊,那兩個賣苞谷的鄉民,饞得長大了嘴巴。

  “司虎,相見即緣,給二位老哥,都送上一碗好酒。”

  兩個鄉民聽了,面色微微錯愕,但終歸是起身,拿起酒碗嗅了嗅后,盡皆仰著頭,一飲而盡。

  “這位小東家,是好酒。”

  徐牧笑了笑,遙遙拱手,繼而才轉回了頭。

  “十壇不夠,便把所有酒都取下來!”

  “東家……現在無人買。”

  確實如陳盛所言,此刻在他們的面前,已經離去了不少酒樓掌柜,大多數的訂單,都落在四大戶的手里。

  盧子鐘依然抬著頭,朝著這邊冷冷發笑。

  “無人買,那便相贈。”

  “東家,相贈給誰?”

  不僅是陳盛這些人,連著那兩個賣苞谷的鄉民,皆是臉色錯愕。

  “相贈河神!”

  徐牧沉著臉,提起一壇酒拍開,轉了身,便往湯江里倒去,隨著嘩啦啦的倒酒聲,酒香氣越來越盛。

  “牧哥兒,這、這得五兩銀子一壇!”司虎看得揪心,急忙走來要攔住。

  “陳盛,把所有酒都拍開,倒入河子里!司虎,你也一起幫忙。”

  “莫非是不聽本東家的話!”

  陳盛幾人哭喪著臉,學著徐牧的模樣,紛紛拍開酒壇,將上好的美酒,往湯江里倒去。

  兩個鄉民,微微瞇起了眼睛。

  “小東家,能否留一口,天涯是友朋,四海皆弟兄。”

  “且飲!”徐牧笑了笑,把手里拍開的一壇酒,沿著河堤推了過去。

  兩個鄉民豪氣干云,抓住了推來的酒壇,輪流抱起,仰頭灌了起來。

  “這兩位,似個綠林好漢一般。”陳盛望了幾眼,匆忙又轉了頭,繼續哭喪著臉,拍開酒壇倒入湯江里。

  醇香的酒氣,順著湯江往下方緩緩流淌,不多時,便流淌到了酒市前的大渡口。

  先是一個肥頭大耳的酒樓掌柜,一下子頓住腳步,而后匆忙彎了腰,雙手舀起河水,連著喝了幾口。

  “哪兒的酒漏了!哪兒的酒!”肥掌柜漲紅了臉色,匆匆撥開人群,便往前跑去。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順著江水的流淌,都嗅到了這非同一般的酒香之氣,紛紛臉色頓愕。

  盧子鐘皺眉起身,從剛開開始,他就見著徐牧在往江里倒去,卻不知道,原來還有這一道意思。

  “快,讓人把酒糟都丟入江里,堵了他的酒香。”盧子鐘咬著牙。后頭的十幾個護衛,得了吩咐,都匆匆忙忙地往外跑去。

  “且張開鼻子,再好好聞一番。”

  徐牧站在馬車頂上,捧著一碗酒,豪氣干云。

  “我問列位一句,我的酒香不香!”

  涌來的人群越來越多,有一些索性往河里舀起江水,痛快地飲了幾口。

  “這位小東家,自然是香的!整個湯江,都是你的酒氣!”

  “三百里的湯江,又如何裝得下我的酒。”徐牧仰著頭,把手里的酒碗一飲而盡。

  “此一碗,飲去了江山萬里,鐵馬金戈!莫道英雄遲暮,莫欺少年窮困,昭昭百年,不似人間一場醉!”

  “且記,這是我徐家坊的醉天仙。”

  “我徐牧,與列位同飲。”

  圍觀的人,不管是挑酒的掌柜,抑或是串巷的小販,盡皆齊聲高呼,或去馬車邊取了酒,或直接舀了江水。

  “同飲!”

  ……

  盧子鐘站在遠處,苦澀地閉上了眼睛。

  “不似人間一場醉,好詩文吶。”

  “該死的小東家。”

  “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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