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小說網 > 一品布衣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東家,切莫只做個看客
  “小東家啊,切莫只做個看客。”走到門口,袁陶想想又回了頭,聲音復雜。

  徐牧不明白,他只想做個釀酒徒,帶著莊人,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但為何,都找上了他。

  跟著常四郎造反,或者,跟著袁陶去救國。

  仿若,沒有了第三條路。

  “侯爺,若有一日根莖都爛完了,當如何。”

  袁陶沉默地站著身子,并沒有因為徐牧有些叛逆的話,而有絲毫生氣。

  許久,才緩緩開了口。

  “我也不知,但我袁陶,是吃大紀朝的水米長大的。它沒有讓我餓死,我便不會棄它不顧。”

  “這些話,莫要在我面前,說第二輪。”

  “還有時間,若是想清楚了,去湖島中間的書院尋我。”

  袁陶有些微頓的身子,不多時,便消失在徐牧的視線里。

  徐牧艱難呼出一口氣,冷靜地重新坐下。今日的事情,可大可小,一著不慎,將滿盤皆輸。

  “徐坊主,無事吧?”

  “牧哥兒,剛才老周抱著我,不讓我入屋!牧哥兒?”

  徐牧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周福和司虎,擠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無事,都談攏了,花了五百兩銀子。”

  “這、這不簡單吶,徐坊主!國姓侯都給你撐腰了!哎喲,他這幾日來我這里吃酒,我招呼都不敢多打一個,生怕惹他生氣!”

  “老周,國姓侯來的事情,莫要再和人提了。”想了想徐牧開口,袁陶在長陽里,被人處處打壓。

  這等事情,大概是越少人知道,便會越好。

  “徐坊主,我哪兒敢,我誰都不提!”

  徐牧點點頭,轉身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還未到午時,不如趁著時間,早些把事情辦好。

  “老周,出去一趟。”

  沒等周福回神,徐牧便帶著司虎,匆匆往長陽東面走去。

  長陽城里,共有三湖一河。三個湖泊,除了水榭書院的那一汪,余下的兩個,都在皇宮別苑里。

  唯有的一條運河,據說還是十年前,先帝動員了十萬民夫,三年內趕工而成。傳聞里,死了約有四五千的民夫,尸體就地解決,填了河堤。

  站在河堤邊上,徐牧往河里看了好一會,才緩緩回過了神。

  “東家可是姓徐?”一個肥頭大耳的富商,從一艘途經的小坊船上,緩緩探出了頭。

  “徐姓,單字牧。”

  “嗷,總算是等到了。”肥頭富商顯得極為高興,還不忘解釋一番,“那位爺吩咐的,若是你今日不來,說不得我要在船上等二三天。”

  徐牧有些古怪。

  這袁陶權利都被榨干了,居然還有這等的號召力。

  “小東家,且上船,上船細說。”

  徐牧點點頭,和司虎對視一眼后,四平八穩地踏著木橋,幾步跳上了坊船。

  剛入座,便有一個美艷的花魁,蓮步輕移,穩穩送上了茶盞。瞬間,偌大的船房里,盡是撲鼻的茉莉香氣。

  “小東家若喜歡,今晚便讓她給你侍寢。”肥頭富商諂媚一笑。

  “談正事。”徐牧面色不變,“不知船主貴姓。”

  討了個無趣,富商也慢慢收斂了笑容,變得正色起來。

  “叫我一聲鐘掌柜即可。小東家,你有所需,請但說無妨。”

  “也并無太多的要求,只需十日之內,請姑娘們在獻舞之時,念唱一首勸酒詩。”

  “勸酒詩的話,我記得水榭書院那邊,有兩個文才不錯的。”

  “無需,我自個寫。”

  鐘掌柜怔了怔,第一次抬了頭,認真打量了徐牧幾番。

  “若是如此,當無問題,恰好明日又是開市。”

  “勞煩鐘掌柜,取來紙筆。”

  鐘掌柜拍了拍手,很快,又有一位國色天香的小花魁,羞怯著臉,捧來筆墨紙硯。剛靠近,身子便貼向徐牧,拿了一錠松煙墨,目光含春地磨了起來。

  “司虎,磨墨。”

  徐牧皺著眉頭,哪里不知鐘掌柜的意思,估摸著是猜出了什么,想做巴結之事。

  在旁的司虎,人如其名,虎頭虎腦地搶過了松煙墨,放到手掌一拍,瞬間,烏色的粉狀物,便揮揮灑灑地落入了硯臺。

  小花魁嚇得花容失色,顧不得拾起頭上的墮馬髻,匆匆便小跑出去。

  鐘掌柜咽了口唾液,這一時,徹底斷了拉攏的念想。

  “勞煩鐘掌柜。”

  待寫好勸酒詩,吹干了墨跡,徐牧才平抄雙手,遞到了鐘掌柜面前。

  “字有些怪……還是能看清的。”

  “君不見,紀江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鐘掌柜細成瞇縫的眼睛,驀然睜大,不可思議地抬頭,看著面前的徐牧。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天仙一醉三百杯。”

  “這、這是小東家寫的?”

  “自然是的。”徐牧臉不紅心不跳。為了把私酒生意推出去,他算是煞費了苦心。

  “此乃天下第一詩文吶!這不比水榭書院的那些大才子好?”鐘掌柜激動地起了身。

  “勞煩鐘掌柜。”

  “好、好說的。”

  “容某多問一句,這每日的坊船,能賺多少銀子?”

  “我這里攏共有八艘,每日的話,二三百兩還是有的。小東家,莫非也想換個營生。”

  “非也。”徐牧平靜地掏出銀票,數了三千兩出去,推到鐘掌柜面前。

  這一下,鐘掌柜才察覺說漏了嘴,那位爺的吩咐,他怎敢收銀子。

  “小東家,無、無需銀子的。”

  “生意當有來有往,鐘掌柜切莫如此。”

  實打實的,徐牧不想欠著那位國姓侯的人情。

  沒等鐘掌柜再推辭,徐牧已經起了身,帶著司虎往船房外走去。

  ……

  “三千兩的銀子,說給就給了。”湖島的垂柳下,袁陶露出淡淡笑容。

  “我有些明白了,為何小海棠會那么欣賞他。”

  這偌大的內城,估計也只有袁陶,敢把常家的那位少爺,稱為小海棠了。

  “君不見,紀江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多好的詩文。”

  “這樣的人,卻只甘心做一個酒坊小東家,不叫明珠蒙塵,簡直叫暴殄天物了。”

  “小東家,敢乘風破浪否!”

  無人應他,連顧鷹也不敢。唯有那兩頭淘氣的黃鸝,又被聲音驚到,撲了撲翅膀后,不滿地掠到天空,直上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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