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境內西域郡一處險地,此地層巒疊嶂,隱天蔽日,樹林郁郁蔥蔥,山中碧水深潭,飛流急瀑,真如傳言所說: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如此險地飛鳥都少有一只,可在這些群山中的一座山峰上卻有一位灰衣老者席地而坐。
        一個蒲團,一個就山石而放著的茶盤,兩個碧綠的瓷杯,一壺熱茶,以及一個裊裊生煙的香爐。老者鶴發童顏,神情悠然,身后站著一個青衣小童。
        他舉起杯子,輕抿一口,小聲說:“老朋友,來了就過來坐坐,嘗一嘗這入云峰的鳳霖茶。”
        “哈哈哈,鬼老怪,你這功力看來精進不少,我也才剛到,你就發現了。”隨著笑聲,一朵紅色云彩,從山峰旁升了上來,速度極快,到了半空又似羽毛般落到地面。等云霧散開,才看清是一個銀衣老者,腳下踩著是一柄發出紅光的寶劍,原來那紅云是這劍透出的紅光。
        老者盯著這位來客,無奈的搖了搖頭,右手提起茶壺,給另一個杯子倒滿。“坐吧,你可是無事不來找我,這次又為何事?”
        銀衣老者臉上一紅,訕笑了下,不以為意,打了個法決收起寶劍。
        “鬼老怪,你說話還是那么直接了當,不留情面啊,我不就是請你幫過兩次小忙,至于么。”說著走到茶盤前,一個小童子跑過來,在地上放了一個蒲團。
        銀衣老者盤腿坐下,拿起杯子就一飲而盡,咂咂嘴說到“好茶,好茶,清新入肺,唇齒幽香,還是你懂享受。”
        灰衣不滿的瞪了他一眼,還是提起茶壺又給他沾滿,“姑蘇國師,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那是小事么?蠻荒的瑯伯國主對你我傷了玄冥漓蛇一直懷恨在心,為此我送去了一朵萬年雪蓮才肯善罷甘休,還有……”
        “得,得,打住啊,我知道你接下去會說個沒完,我也給了你補償了嘛,每次你都提這些事,真是傷了我兄弟之間近百年的情誼啊。”
        灰衣老者聽到這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手一頓,沒了喝茶的心情,把杯子放回茶盤,重重的嘆了口氣,“無痕兄,我知道你此次的來意,不是不幫,是無法去幫,還請見諒了。”
        銀衣老者,聽他一說,也沒了打趣的心思,望著遠方群山,似問似答:“鬼老怪,你說天都還是以前的天都么?我覺得一直都沒變,這幾千年來一直都沒變,國家危難,匹夫有責,你不懂么?”
        “天都確實還是那個天都,但是人不是當初的那些人了,現在的唐朝已經是一個生命垂危的病人,無法救治了。”
        銀衣老者聽到這話,原本堅毅挺拔的身軀垮了下來,望著遠山的容顏這一刻更加滄桑和哀愁,他喃喃自語:“是啊,老鬼,我知道唐朝不可能挺住了,可我還是希望盡力一試,不是為唐朝皇家,也不是為了這個令人作嘔的腐朽政權,為的是天都的百姓而已。”
        灰衣老者明白,到了他倆這個年紀都有一種堅持和執著的東西,無法去規勸與改變,哪怕知道不可為也要為之,是他的選擇,而自己早就做了選擇。
        “那你來為何?”灰衣老者不明白,自己是隱士,不理江湖紛爭,不理朝廷變換,身為幾十年的好友,他不可能不懂。
        銀衣老者的雙眼突然迸出了一絲神采,“為求心安。”
        “為求心安?”
        “對,就是為求心安而已。我知道你的能耐,只要你出山,那么玄魔的阿貓阿狗的術師跟本不是你我的對手,那么黎明百姓就會免遭涂炭……”
        灰衣老者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無痕兄,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事物都遵循規矩,就像生老病死你我無法掌控一樣,王朝興衰也需要更替才會進步,現在的唐朝早糜爛不堪,不是你苦苦支撐早就滅亡了。再說我自出生到現在一直都靠自己,喝的是山中水,吃的是山中果,更是幾十年未曾出山,天下?百姓?與我何干?”
        銀衣老者滿嘴苦澀,確實,他說的沒有錯,這個王朝走到了最后一步,自己看過他的輝煌所以才心有不甘,心存僥幸來找這位朋友幫忙,口中的大義不過就是自己私心的一塊遮羞布,讓朋友近百歲的殘老身軀去和玄魔大軍拼殺,確實沒有說服他的理由。
        心中僅有的希望熄滅,身軀也佝僂下來,沒有剛到的那種模樣。灰衣老者盯著面前的這位好朋友,看他暗淡昏黃的雙眼,神色疲憊,他承擔了太多太多的責任,難得他還有一腔熱血,為了國家勞心勞力,是一個值得敬佩的人,于心不忍就說:“你不要難過,事事自有定數,今日的失去是為了明日的輝煌。”
        “明日?明日,這天都就要落入異族之手了,我愧對唐朝歷代英靈,愧對先皇,愧對天下百姓。”銀衣老者哀痛不已。
        “無痕中,作為兄弟勸勸你,現在的天下大勢不可逆轉,你歸隱山林,暗中圖謀還有東山再起之日,要直面玄魔大軍,只怕會……”灰衣老者還想勸勸。
        “鬼老怪,我知道你精通陰陽五行之術,能夠算出未來走向,你這么說肯定是看出了些什么,可大丈夫有可為有可不為,我這一生都是為了這個國家,這把年紀選擇退縮,非我所愿,大不了為這國家付出這條老命。”銀衣老者說完這番生死置之度外話,身軀突然挺得很直,眼神又有了神采。
        他緩緩轉過身,對著灰衣老者稽首行禮,沉重說道:“鬼兄,今日一別怕無再見之日,你我兄弟,五十余年著實不易,我拜托你,等我走后,代我照顧我姑蘇一族,你我來世再做兄弟,就此拜別,保重!”話一說完,他打出法決,一飛沖天。
        灰衣老者沖著他離去的方向深深的鞠了個躬,回身坐下,沾滿茶杯,灑在地上,低聲說:“兄弟好走,你必將名垂千古,而我也為天都的未來培養了一個人,角逐才剛剛開始。”
        山風呼嘯,松濤陣陣,這個地方叫落寞峰,這兩個老人,銀衣的叫姑蘇無痕,灰衣的叫鬼谷道人。
        談話過后的第七天,玄魔軍隊進攻,此次玄魔派出四位術師,二百二十位術士,和幾千名術者,帶領玄魔軍隊兩百五十萬,擊破凌天城,唐軍大敗。
        玄魔占據凌天城,改國號為夜,至此唐朝五百年統治結束。
        后據史料記載,一代術師姑蘇無痕代領唐軍兩百萬將士迎戰玄魔軍,大戰中他與四位術師大戰真氣耗盡,力竭戰死,大兒子姑蘇龍身中百箭而亡,二兒子姑蘇虎帶領兩百唐軍拼命頑抗三倍與自己的玄魔鐵騎,最后重重圍困下被亂刀砍成肉泥。
        東風吹,戰鼓擂,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尸還……
        七十年后,歷史會告訴你,誰會笑傲在天都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