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咱們快走!”
濁河決堤,不知道是由哪一個漏洞引起。
最初,只是不知何處,或是天上地下一起,都開始滲水,讓現場變得泥濘。
然后,堤壩到處也都開始出現泥土塌陷,滑落。
等現場人手都忙不過來后,有一段堤壩,就悄悄滑落進了濁河中。
再等到有人發現。
已經晚了。
濁河滿是泥沙的河水,已經自那個缺口沖下,缺口下方的幾處洞口也直接噴出水柱。
這樣規模的決堤,已不是人力可以阻擋!
“走什么走!快跑!”
“濁河北側堤壩經年失修,一旦出現一個大缺口,那么就肯定會起連鎖反應。”
“現場所有人,趕緊撤退!去到挖好的各分流河道,再行處理洪水一事!”
“分流河道才是接下來的主戰場!”
“是!”
濁河北側的多府府尹,與布政司官員立刻領命。
現場所有的衛所官兵,與鄉勇們,也在看到那面旗幟還在現場后,心里褪去了慌亂。
......
濁河水患預備分流河道。
水比人快。
等堤壩現場的所有人都撤退到了這里過后,分流河道里,已經河濤洶涌。
“多虧了侯爺你設置的那些鐵氈形護岸石,末將沒有想到,將護岸石設置到洪水所過之處,還有這種作用。”
分流河道里,此刻河濤洶涌。
但水面上,卻少了許多以往洪患時,比洪水更加恐怕的東西——
巨石,浮木。
“水勢兇急,待更多泥沙被濁河水帶出后,那些護岸石就不起作用了。”
“所以守住分流河道,才是關鍵!”
火光照耀下,顯得更加可怕的土黃色濁河水,讓趙征看到了如果分流河道也沒守住的嚴重后果。
背后千里沃土,可遭不起這樣的沖刷。
“誒?怎么回事!”
“那些個點點火光,怎么還在!”
回望背后田地時,趙征居然又看到了點點火光。
雖然比之前的數量,要少了很多。
“末將也不知道。”
毛祥也感覺奇怪,他對自己手下番子的能力還是有數的,就那么些個百姓,怎么會趕不走,抓不到?
所以他趕緊招來了一個錦衣衛詢問原因。
“啟稟侯爺,能夠趕走或押走的百姓,我們都已經弄走了。”
“剩下的點點星光,都是一些老人。”
“他們以死相逼,要與自己的田地共存亡,屬下們也沒有辦法。”
這些錦衣衛番子們是真為難。
“等待洪水退去,田地不是還在嗎!?”
毛祥懂了自己這些下屬的無奈,生出了對那些百姓的不理解。
“屬下們也進行告知了。”
“但那些老人們說,如果田地被濁河洪水淹沒了,那就算事后退去,也會丟失肥力,空留濁河黃沙,造成將來幾年減產。”
“而且......他們......”
“他們的祖塋也在田地旁。”
“屬下無能,請侯爺治罪!”
毛祥懂了。
錦衣衛番子們,在老人們這樣的理由下,確實是無能為力,換他去也一樣。
而趙征自然也不會怪到他們這些番子。
只是再看向這分流河道,感覺著身上扛著的責任,更重了。
“分流河道,絕對不容有失!”
......
當下。
洪水已經進入了分流河道,所以對于加強分流河道承載更多洪水的能力的法子,就只剩拓高,拓寬,以及護岸。
且分流河道最終目的,是要將洪水再引回非濁河的地上河河段。
所以現場人手不足的弊端,又顯露了出來。
“侯爺!錦衣衛來報!”
“就近衛所將軍不愿再出更多兵員救援!”
壞消息,又是壞消息。
趙征已經不知道聽見多少個壞消息了。
“他娘的!他們怎么就不愿出兵,濁河決堤的消息,他們還不知道嗎!?”
衛所軍屯,為皇帝朱重八定下。
意在無戰事的日子里,除去兵員身份外,還有著屯田種糧,救急救災的作用。
可是現在這將軍除了最開始時,因為皇帝旨意出了千余兵員外,居然不愿意再派兵。
這讓趙征怎么能夠冷靜,故而又爆粗口。
“錦衣衛來報說,那將軍表示,除非他們再接到中書省的文書或皇帝的旨意。”
“不然雖有救災救急之責,但也更難擔擅自調兵之罪。”
“最為關鍵的是,那個將軍也姓藍。”
“言語間,還多次提到了藍秋......”
毛祥也是感覺自己心中惡氣難泄,說最后這句話的時候,都是咬著牙的。
一旁舉著旗幟的藍秋心里頓時大喜。
但隨即,他就發現趙征與毛祥兩人,看向他時的滿臉殺意。
“壞了,他們好像不怕!”
怕?
怕誰?
如果趙征與毛祥知道了藍秋心底的這句反問,應該會立刻笑出聲來。
趙征就不說了。
就說毛祥,這個錦衣衛本衛。
那一直干的就是替皇帝捉人拿臟,甚至嫁禍大臣的事。
現在發現了藍羽有如此大且壞的影響力。
只會讓他更興奮!
何況現在所有的事,雖然都不是藍羽干的,但已與他脫不了干系,還又給他增加了一份憤怒。
你惹誰不好,惹到了皇帝眼跟前的人。
......
“分流河道防護缺乏人手的情況下,還要不來援兵,那就只有靠現場所有人加倍付出了。”
趙征雖然恨不得現在就去把那個將軍治罪。
但他更知道,解決當下洪水的問題,才是主要。
所以他只能將憤怒先擱到一邊,
對所有官員下令,讓他們指揮著現場所有兵士衙役以及鄉勇們更加賣力的干,休息輪次全都取消。
甚至,如果不是毛祥攔著,他都想要親自上了。
“侯爺,您不能上!”
“您在,旗幟在,人心就在!”
“您站在這里,比多一個您出力,還要管用呢!”
誰能想到呢,現在的毛祥不止會用武力,也會用大道理來說服他了。
可趙征再能穩住人心。
只要雨水不停,就總有人力顧不過來的時候。
......
時至凌晨。
現場所有人,都快要到了自己極限的時候。
分流河道里的洪水水位,卻還在慢慢上漲,甚至,眼看著就要漫上了岸。
人力,豈能與自然角力?
趙征看向黑漆漆的天,已經預見了洪水漫過身后千里田地,無奈的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讓所有人,準備撤吧!”
堤壩年久失修,不是趙征的責任。
遇大旱遭大雨,不是趙征的責任。
暴雨讓濁河洪水不停,甚至漲水超過了分流河道的承載能力,更不算是趙征的責任。
此乃天時!
可是當趙征這個撤退的決定,他還是感覺到所有的代價,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侯爺?”
毛祥不敢相信,趙征居然會談放棄。
而且要說,也該等到下面的官來說啊!這不是主動攬責嗎!
終究......
毛祥對皇帝的忠心,還是被趙征給動搖了兩分。
“撤吧,等水漫過岸堤,就來不及了。”
“我們人手太少,能防十里,還剩百里岸堤,水無定勢,不要讓大家白白犧牲。”
“這就是本官的命令!”
趙征沒有再多說,也不想再多說,丟下了這個命令,就往遠離河道方向而去。
......
“濁河總督治理大臣令,所有人!”
“撤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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